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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恶狠狠地瞪着
 是,吴子华是残杀了很多白衣教众,可现在是报仇雪恨的时候吗?拿他做筏子,进可以收拢大娘娘旧部,取浙江、福建二省的水师精锐为己用。

 退可以继续散布即位人选的谣言,动摇朱珪的合法地位,膈应太后与摇摇坠的朝廷。哪一步棋不比直接杀了他更好?形势比人强,便是要杀也得正儿八经经过司法部门审理,否则‘人人平等’、‘民主自由’岂不全成了笑话空谈?她确实存着私心,也确实不愿意眼看着这个天国重蹈太平天国的覆辙。

 “你的意思是把他交给南京?”他还是没有被她说服,笑着跟了一句“要是洪宗主也决定杀了他呢?”

 “洪宗主不会。”洪方彦又不是没脑子,现成的梯子为什么不爬?“好,吴子华姑且搁在一边,那个姓严的又怎么说?”心内一阵天人战,非要强辩其实也能辩出个一二三四。

 然而李持盈沉默片刻,咬着牙道:“他是我表哥。”室内陡然一静,左护法双眼微瞪,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他是我表哥,所以他不能死。

 “方才李娘子还言之凿凿,劝我不要犯了江湖脾气,‘视法律如无物’,如今却要带头徇私么?”李九看着他,尽力使自己听起来理直气壮:“敢问护法他犯了哪几条罪?”

 身为朝廷命官,和谈破裂,南京被围,后来又被天军一举占领,出逃是无奈之举,要治罪也该由朝廷出面,轮不到他们。狐假虎威私放囚犯,根本目的是为了解城墙坍塌之困,就算不能功过相抵,起码罪不至死。

 “…李娘子口才了得。”她身份成谜,白鱼那小子时时不忘替她遮掩,今却肯为个表哥自爆家门?半晌,左护法试探道:“留他一条性命也不是不行。

 只是,他毕竟是伪帝朝廷的人,不能不略施惩戒以平众怒。好饭好菜是不必想的,还得派个兄弟夜紧盯着他,免得又生出事端,应对不及。”见他动摇,李九悄悄松开了一直紧攥着的拳头:“这个无妨。”严璋又不是半点不能吃苦的人。

 “再者,此处没有外人,我也就同李娘子实话实说了,你与那小白鱼都未入教,便是我有心徇私,怕也无法服众。”她难得卡了一下壳:“护法的意思是…要我入教?可是我不信耶稣和上帝…”

 “那些都是小节,我教中也有不少信佛信道的。”气氛再次僵凝起来,她不说话。他也不出言催促,过了约一盏茶时间,白休怨动手叩了叩门框:“外头不知为什么又吵起来了,左护法还是出去看看的好。”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严璋仿佛是教人推搡在地,滚得身泥土,好不愧狈,他乃十年寒窗、靠才智文章一朝扬名的士子,蛮力上头当然比不过这些武夫工匠:“蠢才!愚民!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码头给了可以反口!若不和谈,割喂狼、及时止损,大明就成了群狮围猎的羔羊,届时如印度一般,难道就很光彩吗?!”***他是喜欢权势,但不是只喜欢权势!

 汲汲营营、苦心算计是为了不再受人欺辱,连他的父母、亲朋都可以不被那些高坐云端的大人物当成棋子任意摆布,这不代表他愿意为了荣华富贵泯灭良知!

 谁不知道割地赔款很屈辱,谁又乐意将国库银子白白送人?两害相权取其轻,此时不当机立断,内忧外患夹攻之下,大明可能就真的亡国了!

 亡国之君尚且下场凄惨,何况是亡国的臣子与百姓?左护法看了一会儿,吩咐人将带头闹事的几位堂主拉开:“你们兄妹一脉相承的好口齿。”受偏见影响,他不认为方才那段话是严璋的本心,只当他巧言令,为自己开罪责。

 李持盈也不辩解,股决定脑袋,立场决定思想,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无法互相理解才是常态。也许严璋说的都是对的吧,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和谈已经失败了。

 “护法为什么想要拉我入教?为了牵制玉倌?”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白休怨就站在门前等着,双方目光一撞,她抬头冲他一笑“他不是会为了女人无限让步的人。”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真该教你见见他追着你来凤时的样子。”左护法也跟着扫了一眼白休怨“他和他师父都是情种,为了一个情字,命也可以不要。”

 “你们没怀疑过我的来历?”“再是王府侯门,千金小姐,现在还不是同我们一道缩在城里喝稀粥吃咸菜吗?”顿了顿“难不成你是朱家的公主?”

 她被这话噎住,过了一会儿:“我不能左右玉倌的去留,也绝不会替你们做说客,让他心甘情愿地为你们卖命,但如果我入白衣教能换我表哥一条命,入教也没什么不可以。”

 “算是我欠他的。”被蒙着眼睛丢进伙房时严璋心知自己的命暂时保住了,他不确定是不是李持盈同那贼头说了什么,亦猜不出她九死一生,好容易逃离京城,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挨饿受冻了太久,不光手脚起泡,脑子也变得不甚灵光,胡乱思考一回,只得假定是同他和小吴将军一样。

 落异乡,不得北上。看守他的人道近来人手短缺,最迟明就得随众人一起下工厂做活,让他抓紧时间睡个整觉。

 严君依言在干稻草上卧下,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必要这会子与人争个高低短长。南京失守后一路上提心吊胆、几经周折,刚到凤又撞上洋人攻城,一连三四没能合眼,这下真是累狠了。

 不过片刻功夫就沉沉睡去。“…喂,喂!”太阳落山前李九带了两个碗大的面馒头来‘探监’,一进门就见他睡得死猪似的,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倒还睡得着?”被人强行唤醒,严君的两条眉毛皱成一团:“什么…”待看清来人。

 他愣了一秒,火烧衣摆似的迅速起身整顿仪容。兄妹两个久不见面,乍然相对难免尴尬,好在饿了两,闻到食物的香味人就受不了了,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李持盈没好气地将两个馒头往他怀里一:“吃吧。”

 非常时刻,也顾不上有毒没毒,严璋咬了一口,一面偷偷打量她:“你怎么会在这里?”余光瞥见她盘起了头发,不觉俊脸涨红、怒发冲冠:“他们强迫你?!这帮该死的泥腿子愚民…”

 “嘘!嘘嘘!”她被他的突然暴起吓了一跳,赶三赶四地扑过去捂他的嘴“你饿昏头了是不是?他们哪里有强迫我?”

 “你的头发…”“这个说来话长,”李九被磨光了耐,恶狠狠地瞪着他道“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家的地盘上,不要说话!”一个馒头吃完,他想起问她:“吴子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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