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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李沅洗漱完了
 “不对呀,”她忽然想起“大娘娘既然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之前选婿的时候怎么没叫皇上过过眼呢?”论理,公主们的婚事该由皇后持,皇上就算再不上心,女婿是谁总还是知道的吧?

 对面的江寄水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李持盈心里一突,瞬间改口:“唉,大抵是皇上理万机,没空心这些吧。”

 “唔…”江小少爷面不改地接过话茬“今这道糯米排骨做得不错,大家都尝了没有?”下午自习课时邻座的同学早退回家了,江寄水因嫌阳光太刺眼,跟老师申请换去了她身边。

 他只比她大一点儿,坐姿端正得恍若特意训练过,如松如钟,持笔研墨的手势比书本上分毫不差,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豪门贵公子的风仪。

 李持盈在松江时用惯了洋人的墨水笔,到京城来也没改掉这个习惯,这种笔方便快捷,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容易漏墨,经常写着写着手墨痕,是以要拿帕子垫在下面。

 两个人的余光不时相撞,都觉得对方实在难以理解(…)。临近年关,不少班级已经烧起了碳,怕冷的同学自带暖手笼和汤婆子,屏气凝神地或温书或发呆。

 李持盈从南方来,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是第一次在北京过冬,绵羊油不离身不说,这会儿连棉鞋棉袜都穿上了,整个人盘在座位上,像条懒洋洋的变异冬眠蛇。

 “汤先生说今年大考还是考综合卷,江君知道综合卷是什么样的么?”明知他为人老道,不可能无意间透什么内部情报,李君还是装模作样地跟他搭了几句话。

 直觉告诉她,江寄水,或者说江家很可能与最近京城发生的事件有关。小少爷闻言停笔微笑:“李君不嫌弃的话,回头我将去年和前年的卷子整理出来。给李君稍作参考。”

 他的长相其实称不上英俊,最多就是…老实中带着点秀气,偏偏笑起来的时候有种政客般老谋深算的从容,看着还像那么回事儿的。李持盈也回以一个微笑:“那就多谢江君啦。”江君江君,听起来仿佛在叫他作‘将军’,实在别扭得紧。

 坐班的讲师撑着脑袋歪坐上首,不知是打瞌睡还是看报看入了,江寄水见无人注意这边,低了声音道:“方才的事,还望李君不要见怪。”他会主动提起这茬着实让李持盈吃了一惊。

 不过对方一副‘我要跟你讲个大咪咪’的架势,她当然不会拆台,十分配合地搭了梯子:“哪里,是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全赖江君出手提点。”“我在家行十二,李君若不嫌弃,喊我江十二就行。”她卡了一下:“十二兄。”

 他仿佛满意了,提笔写下一个司字:“旁的我也不敢多说,李君只须记得,京里人多口杂,凡是涉及宫闱秘事的,一概别听、一概别信就是了。”

 她看着他笔下墨迹未干的这个司字,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面一个纸团打了正着,上头仿佛打盹的讲师头也没抬:“嘀嘀咕咕个没完了是吧?”“…”“…”不知怎么回事,放学时晖哥儿也恹恹的,爬上骡车就开始愁眉紧锁。

 李持盈没见他这个样子过,又好奇又狐疑,耐心忍了一路,终于还是在下车前开口问说:“你同真定公主关系很好么?”他睁着迷茫的大眼睛啊了一声:“谁?大姨母?为什么?”

 华仙与真定差着好些岁数呢,华仙公主大婚时真定已经第一次击退英军,在浙江台州受封固国公主了。晖哥儿长到这么大,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你这一路叹的什么气?”他忽然恼羞成怒:“…管你什么事!”想起那公主的话,李持盈福至心灵:“该不是为了年末大考吧?”要说笨。

 其实晖哥儿算不上多笨,他就是心思难定,换句话说注意力难以集中。小孩儿大多如此,写十分钟字就得出去溜一圈,吃杯茶。

 平时在学里老师要求严格,回到家中一直紧绷着的弦还不得松一松,可不是要产生厌学情绪么?越厌学效率就越低,效率越低就更厌学,恶循环,不外如是。

 “你又在这儿神气什么?”他被她戳中心事,臭着脸道“你一个新来的,能及格就不错了!”她才不肯惯他的破脾气:“那不然咱们比比?你若考得比我好,我给你当一天小厮,替你鞍前马后、端茶倒水。但若是我的评价更优…”

 他了口口水。“你就替我办一件事。”***不愧是公主的儿子,晖哥儿立刻警觉道:“什么事?”她含含糊糊,试图用将法糊过去:“总之不是作犯科的事。你只说敢不敢吧?”

 “我有什么不敢的!”二爷果然上当“你等着瞧吧!看我到时怎么使唤你!”他自干劲,一连几天挑灯夜读,倒把侍候的丫头们吓着了,悄悄地报与华仙公主知道。做母亲的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学里有事?何曾见他这么用功过。”

 公主的儿子不愁前程,又不指望他靠科举出人头地,平时待他严厉是怕孩子长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将来偷摸狗、败家破业。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学问也不是第一要紧事。

 她这里正为真定的事发愁,李沅洗漱完了,随口安慰道:“随他去吧,肯上进总是好的。”过了一会儿,见人半天没答话,驸马爷才挑挑烛心,捧着卷书往华仙对面坐下:“大公主确定赶不回来了?”

 “伤势不重,不知怎么火器卡了膛,叫铁片崩着了。”华仙的长眉深深蹙起“听说现在一边胳膊动弹不得,就算强行赶回来也没法拜年行礼,捂久了还要担心伤口化脓。”

 她得到消息自然比外头的小报早,只看宫里至今毫无动静就知道,性命之忧是绝对没有的,否则皇上早跳起来了。

 说着华仙又叹了口气:“前阵子锦衣卫城抓人,虽然逮了几只老鼠进诏狱,那些爪牙却没有全收回去,此事未完。”真定不是第一次巡视水师,十几岁起她就在蒸汽船上摆炮了,哪怕只是为了面子那些将领都会事先将火器好好地检查一遍,怎么会让自己丢这么大的丑?

 一个不好别说官帽,人头都有可能因此落地。是有人想除掉福建总督?她忍不住想,还是锦衣卫查到了什么,幕后之人不希望真定回京呢?怕她搅局?

 抑或这次‘意外’根本就是大公主自导自演,借故拖延不愿回来…“什么?”一盆盐水浇上去,几乎不成人形的血立刻挣扎着惨叫起来。

 进诏狱的第一天就被拔光所有牙齿,连手脚筋带膝盖骨全部捣烂,保管侥幸出去了也是废人一个,余生只能躺在上拉屎拉。“我说…”熬了十来天,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了,徐客洲掏掏耳朵,凑近了听他道:“伊叫…白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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