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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还污了心智
 ***这天夜里,辛秘又做梦了,她梦到自己化回狐形,在树梢枝头扑跃鸟雀,在很久很久。

 她刚刚诞生的时候,对这世间的一切充好奇的神明经常四蹄飞奔,跨越溪,翻过丘陵,沐浴着阳光和微风,嗅闻着青草的淡香,那时她也会本能地捕捉一些动物。

 她会静静地蹲伏在树下草丛里,属于猎食者的双眸缩成细细一针,安静地挑选着自己心动的猎物。

 梦里的辛秘趴伏身躯,蓬松柔软的尾巴一动不动地掩藏在草丛中,她属于狐狸的尖尖下颌仰起,盯上了矮树枝头的一只乎乎的小鸟。一步、两步…她无声地贴过去,鼻端几乎闻到了它身上坚果般蓬松的气味。

 狐狸后腿用力,猛地猱身扑上,尖锐的前爪指甲弹出,深深刺入矮树树干,就这样凶悍地借力一跃,那只鸟儿发现时已经太迟了,它惊慌之下扑闪着翅膀腾空而起。

 然而辛秘的獠牙已经挨到了它绒绒的短。狐神心喜悦,准备拿下这一场狩猎的胜利。可下一秒。

 那只鸟雀身上迸发出不祥的黑色云雾,散发着窒息的血腥恶臭,团团腥雾中它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怪鸟,翎羽残破而锋利,双眸似血。怪鸟凄厉地啼叫着。壮有力的鸟爪就要向她双眼抓来…辛秘猛地一颤,从黑夜中醒来。

 月如霜,静谧无声。另一边的黑暗里传来一句低沉的问候:“您还好吗?”是霍坚。两人在这个废弃的温泉庄园安顿下来之后,没有去和那些民们挤在一起睡最为宽阔华丽的前堂。

 而是另找了一处没有被水淹没的偏屋,霍坚去搜罗了些略微陈旧的棉絮被褥铺在地上,辛秘睡里,他睡门口,就这样暂且休息了,此刻她被梦魇住,虽然没有发出大的动静。

 但一瞬间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还是被半寐调息的霍坚捕捉到了“…”辛秘睁着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屋顶:“无事。”

 她也没想到白里看到的那只大鹗纹身会对她有这样大的影响,甚至还梦到它。静静地平复了一会,她又出声:“现在几时了?”“约莫寅时,离出还有一段时间,您可以继续休息一会。”男人回答她。

 平里他基本就是在这个时间起,调息吐纳一会,接着出门练拳练刀。这些身法一不碰就难免生疏,而如果有突如其来的战事,这份生疏会是致命的。

 但现在他带着辛秘,还要守着她,只能暂且放下每练,只在心里默诵招法。黑暗中辛秘翻了个身,在身下的厚席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窗外仍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但辛秘有些睡不着了,模模糊糊地,她看向了门廊边靠着柱子闭目调息的男人。

 他仍然是那副不拘小节的样子,即使刚刚洗漱过,头发也没有精心冠起,而是像以往在路上一样随意地扎高,垂下的长发搭在一肩。

 衣服也是,颜色素淡,只有领口和下摆有寥寥几处简单的纹样,如今也早已被树枝野丛磨得开了线,看不清了,他和她从前见过的男人都不同。辛氏族人向来彬彬有礼,一副矜持有礼的皮囊也是他们行商的倚仗。

 更何况桑洲地处江南水乡,民风本就崇尚雅致,因而她周围的男子都是面如冠玉、君子端方那一款,起码面上装作如此。

 他们多穿绸衫或细布长衫,系玉佩,簪木簪或玉簪,笑是梨花风,谈是旁征博引,端的是一派清贵温润的文士做派,与霍坚这样北地大漠和十数年战培养出的男人完全不同。

 就连身体,也是完全不同的。辛秘咬,莫名地想起之前在温泉里所看到过的那具伤疤累累的健躯,那些都是他献上血留下的功勋,手指触摸上去,皮肤温热,却坑洼不平,她的指头一动。

 他前贲发的肌块就是一跳,腹部也纠结出有力的硬朗轮廓。“咳。”她在自己的被窝里扭了扭头,把那些奇怪的杂念甩出去。

 摸了摸脸,热度烧得烫手,一种她完全不能理解的奇怪情绪又漫上心头,让她想把自己彻彻底底埋进被子里。可霍坚早就注意到她这边动来动去的,只是不好过来查看,于是又问了她:“您怎么了?”

 辛秘完全不理他,听到他的动静发现他在注意自己,那股想要躲起来的奇怪情绪更热了,她干脆利落地掀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包紧,只觉得耳朵一阵一阵地发烫,她不懂得这种情绪叫做害羞,又想再也不见他。

 又想马上看到他,难受得很,干脆偷偷在心里把霍坚骂了一遍又一遍。折腾了一会,又迷糊糊睡了过去。这次半昏半醒的梦境里又出现了那只大鹗。

 但它不会动,切切实实只是他膛上的纹身。梦里的神明咬着嘴,再一次用手触摸上了它,顺着它的翎羽,一寸一寸滑下,他的口,那只大鹗的眼睛处前晚上被她抓破了,浅粉的伤口正在左下方。

 他颜色微深的突起下几寸,那处柔韧的肌如同钢铁包裹在丝绒之下,随着她手指的移动而绷紧,又渗出了一丝血,看着可怜极了,这鸟好像…没那么可怕了,出之后,又过了一会。

 等天光亮起之后霍坚才远远地叫醒了辛秘,她懵懵地坐起身来,浣洗过的头发糟糟的,又蓬松又轻盈,披在背后整个人看着都茸茸的。霍坚带着院子里的野果子回来的时候她也彻底清醒了。

 面色看着不太自然,有些生气的样子,但又似乎不完全是生气,好像还有点…羞恼?霍坚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

 又想到昨晚睡觉她就一直翻来覆去,似乎还做了噩梦,吭巴了一会,还是趁给她递果子的时候问了一嘴:“是我的纹身…污了您的眼吗?”

 毕竟是他所自卑的东西,总是忍不住猜测她的厌恶,又为这种猜测而战栗。辛秘刚咬了一口果子就听他提纹身,柳眉竖起,唔地呛住了。

 酸甜的汁水得喉咙一个劲儿地发,眼泪都快咳出来了,这、这人真是!好端端地提什么纹身!

 秘咳得耳朵发红,那团红晕又有了漫延到全脸的趋势,她恨恨地瞪着霍坚,说不出来话,那臭鸟,不仅污了她的眼,还污了她的心智,不然,不然她怎么会在梦里,鬼心窍地去他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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