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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大公子放心吧
 ***夜浓如泼墨,郊野平畴,一行黑衣人纵马疾驰而来,为首的那人一袭遒劲黑衣,披风随着疾行扬起袍角。

 大片灰云被风吹散,月亮这才无遮无挡地出头来,月光映在那人的金铜障面上,衬出一星冷光,只出的一双眼,与那夜空中的星子一般。

 这处是益州边界一处名叫虎狼山的地界,此处人迹罕见,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这一带大虫孤狼时常出没,早年发生过几宗野兽食人的事,后来人们纷纷远离此境,这里也因此得了“虎狼山”一名。

 此时正是野狼出没觅食的时候,月夜昏沉,一行人伴随着绵延不绝的狼啸声,在荒野上奔行。

 不久到了山脚,一行人落马,留下几人看守马匹以防被野兽伤了。其他人徒步爬上山去。这些人身姿轻巧,声息全无,山间偶有独狼夜行,隐在暗处寻找伏击的时机,垫后一人眼皮未抬,只一个抖手,一道星茫划过。

 不过瞬息的功夫,一枚金钱镖分毫未差的钉进那野狼的左眼,力道之大竟令那野畜弹退连连,野狼哀嚎着退去了。其他伺机而动的野兽见状也都纷纷散去。

 一行人来到山林深处,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一座破败道观的山门前,斑驳的匾额上书“无极观”三字。

 陈从上前扣了门,不久山门缓缓开启,从里出来一个小道童,见着不远处的傅燕楼,忙行了道家礼,大公子不发一语进了门。

 方才一直匆匆急行,进了道观,大公子却反而缓下步伐,面目隐在障面之下不得而显,只见身姿风,先解了披风,扬手抛给身后的道童,淡声问道“可有异?”

 小道童腿短,便是前面那人慢下步速自己也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手捧披风,稚声道“还是老样子,平只打坐看书,从不与我们多说什么。”

 忽然想到什么,又加上几句“只是他每都离不得荤食,成找我们要吃,赵领兵把这方圆几十里的野味儿都快打绝了。如今人与虎狼挣食。

 那些畜生饿得眼冒绿光,我看啊…再过过赵领兵就要去捕狼给他吃了。”语毕,小人老状似的无奈摇了摇头。

 那人听得这话无声而笑,摘下障面扣在小道童的头顶,月光下净如璞玉的一张俊颜,回身冲那小道童道“自今起,告诉他们,谁也不许再去给他打野味儿,每只供应青菜白粥,食不下咽就别吃,饿急了自然就吃得下了。”

 语毕看了陈从一眼,后者了然而去,傅燕楼拐到一处厢房门口,抬了抬手,小道童和门口驻守的兵卒便退下了。

 修长的手指两,轻轻点在门扉上,沉心默了默,又微微一推,门便开了,只见禅房昏暗,一豆油灯被晚风拂跳,他提起一侧襕角,迈步而入。

 只见一个做道士装扮的中年男子正在矮榻上打坐,阖目双手结印,听见人进来连眼也未睁。傅燕楼不紧不慢地上前抱拳行礼,微微颔首,恭敬道“钧极见过殿下,长久未见,殿下别来无恙。”

 ***这老道半晌不应,只任他在地心枯站,傅燕楼也不心急,只细细打量这眼前的人,那人一身深蓝道袍裹身,发髻悬在头顶用一支竹钗固定,胡须半长,脸庞到底还是显出几分沧桑,毕竟这山野世外日子艰辛,到底不如大内作养人。

 观他气息平稳,吐纳自然,还是有所增进,看来这苦日子却也不算白白经受,倒真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度。稍待片刻,老道才收了势,慢慢睁开眼。

 只见眼前一个高大拔的年轻男子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见他对着自己复又行了一礼,老道比比手,请他到自己身前落座。傅燕楼起衣摆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扶于膝上,微低着头,视线落在身前那一盏油灯上。

 “上次相见,你还未及弱冠,如今已成人了。”老道抬手倒了杯茶,缓缓推到他跟前。傅燕楼手扶杯沿,低头温声道“殿下这些年受苦了。钧极惭愧。”

 “你们父子救我于水火,若没有你们,我早已是黄土一抔,又谈何当下,而且我早已不是你口中的什么‘殿下’,不过一活死人尔。”“殿下对父亲有救命之恩,我们父子只为报恩。

 只是这几年朝廷那些派系分崩离析,自去岁杨商被诛,到如今杨已被屠戮殆尽,大内已是林的天下。”

 老道浅酌一口茶,面上一片云淡风轻,淡声道“杨林争自先皇那辈就有势起的苗头,没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杨商。

 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林瑾是杨商的门生,原是他一手举荐扶起来的,不知他临死前,心头作何感想。”

 言罢无奈叹息。傅燕楼又道“杨商前些年把持朝纲,朋甚广,连皇上都要看他眼色行事,树大招风,林瑾正是抓住了这点,可他也不过就是步前棋,兔死狗烹,亦不远矣。”

 “他别的地方一无是处,只驭人这一项倒胜过我们几个。”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傅燕楼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枚金纽,落于桌案上,缓缓推送至老道面前,目不转睛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殿下可想过,有朝一,重回端宫?”

 老道看着眼前的纽,过了许久才伸手拿起来,翻看纽下的文,默然许久才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着它。”

 傅燕楼收回视线,清浅一笑“物归原主罢。”语毕不待,袍站起身,又抱拳行了军礼,一步步退却下去,方走至门口转过身,只听得身后那人放出一句“泠葭可是在你那里?”

 那高大拔的身影并未回转,老道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到他应了一声是。“想是快及笄了啊。”

 “去岁就已及笄。”桌上那盏油灯终是抵不过山风,噗地一下熄灭了。一缕青烟打着转上升。老道指尖磋磨着金印,眼睛半阖,盯着那消散的烟丝,唔了一声,只道“是大姑娘了。”

 枯瘦的手指将那纽收进袖兜“我身无长物,仅此一女,她既已在你身边多年,也算代父偿恩,以后不论如何,她都是你的人了。一切凭你心意。”

 小道童正手捧大公子的衣物坐在大殿门口的石阶上,眼见傅燕楼疾步从角门而出,忙举着东西上前应承。

 只见大公子目冰霜,一言不发地拿过障面覆上,又了披风,周身都出一股凛冽寒意。小道童了口口水,斟酌着说道“我已跟赵领兵代好了。以后只给他供应青菜白粥,再不打野味儿了。”

 大公子居高临下的乜了他一眼,声线冷涩“给我好好盯住他,十一雁书,事无巨细,可记住?”小道童点头不迭,狗腿儿状地道“大公子放心吧,这山里除了大虫就是野狼,就是让他走他都不会走,我一定会盯紧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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