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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在座反应最大
 “好。”旭东升,朝阳熔断在城墙边缘,勾勒浓郁的金光。少年骨里透出的傲然,更多了几分郑重道:“敌人如今进退两难,断无法料到我军竟敢出城劫营。

 听闻今夜星疏风急,正是反击突袭的好时候,也该让他们尝点真苦头了。兵贵神速,诸位可要效仿先辈霍嫖姚,追随其脚步,做封狼居胥之臣啊。”

 裴筠庭十六生辰那,战况实在凶险,如同刀尖血。年轻的将帅深入敌营,故意中招,目的为使敌人放松警惕。

 躺倒在地,静静等候那不知名的毒蔓延全身经脉时的片刻安宁,燕怀瑾闭起眼,听耳畔破碎的风声与剑身的嗡鸣铮铮作响,他既选择来此,便意味着前路再如何凶险,亦不会退缩半分。

 有人想看他跌落凡尘,无论是鞑靼,抑或旁的什么魑魅魍魉,他们的算盘注定要落空,就像一直在幕后勾结外邦,为韩逋一提供各种途径以及兵刃人脉的四大氏族,他们牵丝攀藤,利益纠不休,一环扣一环,为稳固地位不择手段,剑走偏锋。

 世家氏族追随皇子王亲,妄图颠覆皇权,平步青云,稳固此后的百年地位。实际他们也知道,自己在天家眼中,乃毒瘤一般的存在。父子俩布下的星罗棋局,足以令世家和燕京城里盘踞已久的势力,一同被连拔起。大江东去,处处风波恶。阶草漠漠,白迟迟。

 远地盘亘的雪山玉带,与高山招曳风的军旗互引为距。燕怀瑾身上布深浅不一的伤口,喉头突然一腥,猛地吐出口黑红的血来。北斗闪烁,橙红的光芒自城头缓缓褪下,像警惕撤退的敌军。

 渐渐隐入山后,他的使命至此已完成大半,接下来的日子,尽可期待归途。承干殿的桃花是否早已含苞待放?裴绾绾,待我回去,便亲手为你折一支生的正娇俏的桃枝。

 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燕怀瑾久违地从高墙翻下,单手稳住身形。没人看出他左腹曾受过伤。

 尽管那半边的身子变得比以往沉重,步伐亦随之减慢。天际的乌云磅礴地翻滚着。雷声“轰隆隆”似老人家喉头发出的声音,更似地动山摇的前兆。

 他如今住在对街的宅邸,离靖国公府撑死也就一刻钟的距离,可今他犹犹豫豫,短短一段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待瞧见窗前那坐得板正的身影,燕怀瑾不由喉头一紧。回去以后。

 他彻夜未眠,脑子都在循环裴筠庭的一言一行。行事机密,自然无法一五一十地告知她细节,包括后续的一众计划。知晓全部内情者,至今不过只有仁安帝、他和温璟煦三人,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失败的危险。

 他们准备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铺垫,又是敌深入,又是受伤假死,煞费苦心,为的不就是最终将潜藏的敌人一网打尽,永诀后患么?

 燕京城内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将心纯良之人放进去,必定是要被撕成碎片出来的。皇家秘辛那些腌臜事,她还是不知道为好。皇后从小教导他要学会肩负责任。

 他遇见想要守护一生的人,才能勇敢地替她顶天立地,僻开一寸净土。于黑白地带游走的这些年,他所希望的,是有朝一拥有强大的能力,成为裴筠庭恣意潇洒的底气和依靠,她想游历山河人间也好,想造就一番功绩也罢,反正只要有他在,都会全力支持。

 但他难得想茬了,毕竟比起这些,裴筠庭更在意的,是他。顿悟她的意思后,少年一身傲骨热血皆化成绕指柔。暴雨前夕,空气闷热,裴筠庭在案前坐了一晌午,仅仅练了半幅字就再写不下去,情绪反反复复,她实在感觉郁闷,伸手推开窗,便瞬间对上那人坚毅的眼眸。

 燕怀瑾并未将面具下的脸易容,裴筠庭一眼就看出来了。“裴绾绾。”他轻声唤道,她似乎早猜到他会来,未应声,只静待下文。狂风骤起,飞扬少年郎的马尾,如同一位肆意潇洒的江湖侠客。

 “对不起,让你为我担惊受怕那么久。”眸光微凝,却是她先移开眼。“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她余怒未消,起身,顺手拾起油纸伞“要下雨了。快回去吧。”骤雨宛若长鞭,鞭笞在伤口上,燕怀瑾浑身透,极其狼狈,拉着裴筠庭的手仍不肯放:“我不,除非你肯敞开心扉,认真同我促膝长谈。”裴筠庭目不斜视。

 同时甩开他:“眼下你我都没那个闲心。”他本想抬步往前追去,又生生止住脚步。眼睁睁看她走出几步,纤细单薄的肩膀上下起伏,仿佛正深呼吸,随后抓着那把伞转身,对视:“还愣着做甚,想感染风寒不成?”燕怀瑾立刻凑到她伞下,变成一只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的小狗:“这么凶?”

 “不爱听就滚,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他得寸进尺地耍赖道“我就要跟在你左右。”“去哪都跟着?”

 “嗯。”他郑重点头,脸写着理所当然。“到曹地府也要追去?”她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显然未把此话当真。

 但燕怀瑾不是,他接过伞,直直望进裴筠庭眼底,此刻世间再无什么比这句承诺重要:“追。”***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雨幕如层层纱帐,两人撑着伞,并肩往外走,期间燕怀瑾一直穷追不舍,嘴里絮絮叨叨。

 “那你到底原谅我没?”裴筠庭冷笑着朝他瞥去一眼,其意味很明显就是“你想得美”料到这场战线会拉得很长的燕怀瑾,显然没因此感到失落,毕竟着裴筠庭、哄她开心这种事,从小到大他再拿手不过。

 明明只叫了裴筠庭一人,却远远瞧见他俩的身影,温璟煦倒未表出半分奇怪,示意他们自行落座:“周大人尚在半途,且先等一等。”

 裴筠庭敷衍地应了句,便兀自斟起茶水。裴瑶笙时常笑话她见着茶盏就止不住自己的手,并非空来风,等到周思年及其父亲周崇泰如约而至,这场谈话才堪堪开始。前些日子国公府得了宫里的赏赐,是些珍贵的茶叶。

 正巧今温璟煦终于舍得拿它出来待客,裴筠庭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故旁人都在对照手里的情报时,唯有她埋首品茶,很快瓷盏就空空如也。燕怀瑾一手撑住下巴,目光似笑非笑。

 “圣上已吩咐过,明宫宴,周少卿与周大人负责关注宴席上出现异样的朝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伸出两手指,将自己那份茶水推到裴筠庭面前,示意她喝完,同时道“这点对周少卿来说,可谓小菜一碟吧。”

 她神色十分自然地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心中无比足。原先正预备接过他话头的周思年,目睹两人无声交流,动作稔的全程,忽然变得哑口无言。

 周崇泰作为知晓燕裴二人渊源者,见此情形,亦略感疑惑。温璟煦仅仅瞟去一眼,没觉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直至裴筠庭放下杯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崇父夫子对眼前戴着面具的少年就是燕怀瑾之事毫不知情,而在座反应最大的,当属周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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