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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定五雷轰顶
 头顶适时传来一声轻笑:“几月不见,裴大小姐怎这般害羞了。全无之前拎起…”话音未落,便收到裴瑶笙的怒视。

 他识趣地住嘴:“我不说就是。”裴瑶笙面无表情,平静得仿佛不带一起丝情感:“瑶笙记不好,不曾记得与阁下有过渊源。一个月前见过的人事都记不太清,更何况数月之前…阁下莫要再与我开玩笑,若传出去,坏了名声,便不好了。”

 这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他心知裴瑶笙在闹脾气,并不急于一时,配合道:“那不知,裴大小姐可曾有过婚配,若没有,嫁与我可好?若有,何不弃了那男人,我定不会让你委屈了去。”裴瑶笙嗔怒他一眼,斥道:“孟。”说起来,她与裴筠庭真乃难姐难妹。

 燕怀瑾还好,左右不过迟了些,那份风尘仆仆的急切却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可眼前这人,不徐不急,有时间与帝后传信,策划这么一出“惊喜”倒不曾告知他的去处。

 数月前留下口信便匆匆离京,婚事也随之延迟数月,若不是了解他情,裴瑶笙险些以为他要悔婚逃走。刀子嘴豆腐心的裴大小姐,面上不显,却也时常盼着收到他的来信,哪怕是只言片语。

 只可惜,她没能等到。现在他突然出现,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要她如何装作无事发生?那人挑起角望向她:“裴大小姐,今夜月正好,想来不久便要下大雪。

 在下许久没见过燕京的雪了。明登门拜访,可否赏脸,与我共赏雪景?”拒绝的话语还未逸出间,又听他补道:“你不说,我便当你答应了。”没见过这般强买强卖的!裴瑶笙再也憋不住,来了情绪,提高声量唤道:“温璟煦!”

 马上那人闻言,莞尔,话里带了歉意与恳求:“瑶瑶,是我不好,莫再动气。待找机会,我定将能说的都告诉你,可好?”他说完后,裴瑶笙闷在心里那口气终是无声消散了些。

 一时不语,唯有马蹄声依旧,良久,刺骨寒风送来她低低的叹息,裴瑶笙抬眸,仔细打量温璟煦的眉眼。

 一别数月,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记忆中那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跌跌撞撞跑向她的小郎君在看不见的地方蓦然拔高,暗自成长,长成如今身姿拔,丰神俊朗的少年。

 “世人皆陷爱别离,求不得。”耳边传来他的喃喃自语和无端叹息:“人间事,变幻无常。瑶瑶,幸而你还在此处,天下之大,终于有一处我心之所向。”…天光启明,裴筠庭睁开眼时,窗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唯有庭院一角红梅开得正好。昨夜与燕怀瑾在承干殿放过孔明灯后。

 她便匆匆赶回府上,与家人守岁,直至鞭炮烟火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银儿几人难得穿上了颜色喜庆的衣裳,听闻她唤人,便鱼贯而入,叽叽喳喳地与她说起话来。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今大早,昌国公府那位提礼上门拜访,眼下正与大少爷说话呢。”

 “据说等人齐了。要一起用早膳呢。”轶儿为她扣上领子:“小姐。那位离开了这样久,大小姐的难过咱都看在眼里,想来不会如此轻易原谅吧?“裴筠庭人是醒了。意识却还未回笼,听几人七嘴八舌说了半晌,才缓过劲来:“你们说的可是…国公爷,温璟煦?”

 ***“你们说的可是国公爷,温璟煦?”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咯咯笑起来:“是呀小姐,您怕不是睡傻了。与大小姐有关的国公爷,还能有哪位。”裴筠庭佯怒的嗔她们一眼:“吵闹。”

 裴瑶笙与温璟煦间的渊源极深,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不过温璟煦自己的故事倒颇为坎坷…当年昌国公府遭门屠戮时。

 他尚年幼,被忠心家仆保护到最后,一路跌跌撞撞,幸而碰上了因处理公事而晚归的裴照安,被他救下,得以保全性命。

 虽是如此,昌国公府除他外无一生还,成了震惊朝野的惨案。此后温璟煦在镇安侯府借住了小半年,得圣上垂悯,又承袭昌国公的爵位,一举成为大齐最年轻的国公爷,也是圣上最锋利的爪牙之一。

 他与镇安侯府几个孩子便是在那半年识的,彼时温璟煦不过是个和裴筠庭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夜之间,爱护他的家人,保护他的仆从全都惨死。

 他亲眼目睹了惨剧的发生,却无能为力,每当午夜梦回,皆是猩红的画面。故他才来镇安侯府的那个月,时常在噩梦中惊叫着坐起,身冷汗,白天又变成了不爱说话的小刺猬。

 二三房的孩子瞧不起他,不愿带他一块玩,时常说些不好听的话,还装作无意的让他听到。这无形加重了温璟煦的心魔。某天夜里裴瑶笙左右睡不着。便起夜打算看会书静心,忽闻别院传来的惊叫。

 为一探究竟,她循声赶到别院,恰好瞧见挥刀自残的温璟煦。待见到他臂的血痕和结痂的伤口,裴瑶笙才惊觉他这种状况已非一两,随后心生怜悯,将他带到院中,仔细为他包扎伤口,又与他讲了半天道理,循循善,告诉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只有活着。变强大,才能为自己的家人报仇雪恨,才能保护未来更重要的人,这样温柔成的姐姐。

 就好似天上的耀,灼热发烫,照在温璟煦心头,就此成为他一生的信仰,然而说起两人的婚事,至今都让侯府上下摸不着头脑。

 当时裴瑶笙才过及笄礼,裴筠庭被留在翰林院打扫落叶,并不在府上,回来后也只听闻国公爷温璟煦只身上门提亲,将一家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裴瑶笙不知他是何意,还以为他是同儿时那般说着玩,却听他郑重说道,自己乃真心求娶,若有半分虚言,定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裴瑶笙当即红了脸。

 见她还未松口,温璟煦拉着她在庭院中促膝长谈了小半个时辰,回来后裴瑶笙便红着脸说愿意嫁。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互换庚帖、下聘礼,成亲的日子也定在温璟煦弱冠礼这天,算命先生说这叫双喜临门。裴筠庭总觉得有哪不对,曾暗中试探过温璟煦的想法。

 但此人的心思实在难测,全然没有小时候那般好骗,以她现在的水平根本玩不过他。温璟煦这颗曾经的小苗,早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悄然生长,长成了深不可测的参天大树。

 而最后瞧见温璟煦那不知什么时候起常挂在嘴角的微笑,以及他看向长姐时温柔深情又执拗的眼神,裴筠庭才后知后觉…这哪是突如其来的求亲,根本就是蓄谋已久!

 他们现在看到的,都是温璟煦步步为营,打细算后的结果。自那时起,即便温璟煦对她毫无恶意。

 甚至隐约有拿她当自家妹妹的意思,裴筠庭也敬而远之。所以在凝晖堂对上温璟煦眼神的那一刻,裴筠庭脚步一转,在裴仲寒右手边的椅子落座。

 瞧见她的小动作,温璟煦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笑意,又很快隐去养心殿内,仁安帝正手书他的第一百九十九篇《兰亭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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