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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直到金鸠唱晓
 喝茶的心境,就是必备的一种感觉。什么叫做喝茶的心境?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但是,简单来说,一个人平里闲淡恬静,与世无争,轻声细语,拈花微笑,就可以说是有“吃茶的心境”了。

 茶在中国的傅,差不多是与佛教的傅同步的,所以说得上是“源远长”尽管我不像别的老年人那样笃信佛教,但我很爱喝茶,爱屋及乌嘛,以至见了带“茶”字的东西,我也喜欢。”

 说到这里,他走神似地端起已经冷掉的剩茶,又呷了一口,咂摸了一下,大概觉得不是味道,又失望地放回原处,带着悠然神往的神态继续说道:“南京你去过吗?”

 见我摇头否定,又叹了口气“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只知道去购物中心疯狂购物,又哪里品味得出文化的韵味呢?”自顾自说完,又接着说下去:“南京有个地名叫“大仕茶亭”就在莫愁湖附近。

 我去遇不下十回,不遇,是不是这个“大仕”时隔太久,我也年老糊涂,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无论如何“茶亭”两个字,肯定是没错的。我每次去“大仕茶亭”的路上,总会情不自地幻想出另外一座更大的茶亭:百花盛开、茅草萧萧,我仿佛看见它了。

 尽管这一带已是高楼大厦。因为这个“茶”字,我连名字中带有一个“茶”字的日本俳人小林一茶的俳句,我也极喜欢,还曾经用写经体抄过一遍。”说到这里,他习惯性地抚摸了一下下颌,只摸到了一手的白胡子渣…他怎么不留一撮山羊胡子呢,这时候摸起来该多有风度啊!我在心里“恶毒”地转着壤心眼儿。连老头没有“读心术”只好继续被我表面的恭顺所蒙蔽,兴致盎然地道:“1980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波兰诗人米沃什有关小林一茶,写遇一首诗,其中有这样的句子:白雾巨大的静没在山林中醒来屋檐上凝聚着微滴也许还有那另一座房屋你想想这是一倜多好的吃茶地方。

 在我看来,还很有吃茶的心境。杯茶在手,当然是要好茶,即使身处闹市,内心里的确还有那另一座房屋,那房屋就是宁静的所在。”我摆出“恍然大悟”

 、“小子受教”的低眉顺眼模样,继续“虚心求教”“那为什么今天晚上要喝茶?”连老头罕见地用严肃的表情认真沉了一下,避重就轻、但却大有深意地说道:“小子你听说过唐朝慧寂和尚的诗吗?

 “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禅。酥茶三两碗,意在镬头处。”还有白居易也说过:“近未韩阁老,疏我我心知。户大嫌甜酒,才高笑小诗。静乖月夜,闹醉旷花时。还有愁同处,春风发丝。”

 总之啊,今天这杯茶自然大有文章,只不过…这“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小子,你不是自诩聪明吗?你就好好琢磨一下吧!呵呵…”我“碰了一鼻子灰”

 只好“灰溜溜地”苦思冥想。连老头儿问倒了我,更加“乐不可支”越加酸腐地道:““药圃茶园是产业,野鹿林鹤是游”“茶铛酒杓不相离”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起尝一碗茗,行读一行书”“夜茶一两杓,秋三数声”“或饮茶一盏,或诗一章”“看风小溘三升酒,寒食深炉一碗茶”

 “举头中酒后,引手索茶时””“总之,我是“游罢睡一觉,觉来茶一瓯”“徙心到百骸,无一不自由”“虽被世间笑,终无身外忧”我们不但要“趁暖泥茶碗”还应当“应须置两榻,一榻待公垂”哈哈…”说着说着。

 兴高采烈的老顽童连老头手舞足蹈地“诗兴大发”高声哦、纵声长笑,那兴致简直逸放到了极点…只是我看他那架势,与其说是对我讲、为我“傅道、授业以解惑”倒不如就是他自己想听。

 这时候他指着思滢父母在客厅墙壁上悬挂的一幅《鹰击长空》水墨国画道:“我猜你就无法体会这饮茶的诗情画意,茶贵“静”、“和”二字,徙中国几千年的历史看,影响人们思想伦理、道德风范、言行举止最大的莫过儒、道、释三家,不论其外功、内涵,无不与茶中之“静”、之“和”百和妙殊,恰融一体。茶的“静”与“和”

 其意浩然深远,虽历时千年,播及全球,但今人多难以管中窥豹!”“虽是“茶”但就像这清朝大名鼎鼎的画家任长所作的国画一样,你瞧瞧,这苍鹰的眼神、这猎羽、这虬爪,还有这首题诗,真是绝妙之笔啊!你瞧这诗:“青蒽曾否受秦封,大气盘旋化龙。独立英雄居高处,茫然四顾意无穷!

 “这个意境凡人真是难以企及…”虽然老先生诲人不倦地谆谆教导,我还是有些疑惑连老头讲这些话的意图究竟为何…并不是我不明白他讲的这些话的本身意思是什么,而是我不明白做一个小小律师事务所的总务,需要这样慎重小心地耳提面命一番吗?…虽然这律师事务所多多少少也算作我自己的事业,但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更啼笑皆非的是连老头越扯越大,居然又在唉声叹气、感叹世凤不古一阵后,继续煞有介事鼓吹道:“…惜曩昔,秦王赢政,“并六国,囊括四海”一统天下而称始皇帝,难以取茶中之谦静与平和。

 魏武曹执鞭,挟天子、以令诸侯,雄心,面对强敌,忧心忡忡,也不可能以茶解之。只有天下归一,张鲁归顺,五斗米教才有久居之安。

 “后来的唐宗宋祖天下盛世,不仅道教誉为“国教”佛教也到处受宠,儒术也曾“独尊”茶之谦冲人和、“静”与“和”才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其后的清政府却闭关锁国、大门紧固“躲在小楼成一统”在宫廷静室里面求“和”但这如何阻止得了八国联军的铁蹄和英国炮舰运来毒害中国人民的鸦片。不开毅戒,静虚和中,永远也难“打败日本狗强盗,赶走美国兵”

 后来你们的共产挥师百万、东渡长江“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的时候,更是既不能静也不能和…”

 “总之,茶有茶道,但是也不能滥用,品茶讲究“静”、“和”但是,你可以想一下,旧时的那些刨子手在行刑之前“身披大扛,反握钢刀”也绝无茶叶静品之先例,大多倒是“酗酒三碗,人头落地”

 在你们大跃进、合作化、文革的年代,饮茶之风气也断然然无存,根本不可能“蔚然成风”毕竟,佛、道之说滞之,唯假儒学争鸣,敢于“妄语”者肯定会吃一“右派”之,最终自反而缩。

 而那些厚黑势利者文革出头官,不少人出了丑恶的真相,最终使得所谓“拨反正”后,组织上下一个“不于重用”的评语,当然,更有甚者。

 甚至和那位林副统帅落得一样的下埸。这些天灾人祸,人们目睹生灵涂炭之惨,身受阶级斗争之厄,不少人回心转意,寻求寄托。

 后来,大陆总算走过了这段弯路,又有邓小平再度出山,于是,这个社会又再度来集中精力加强经济建设之,百废俱兴,蒸蒸上。自古茶和盛世相重叠“盛世尚茶”已成规律。”

 “说了这么多漫无边际的话,自然了,茶中固有的“静”与“和”实际上已经被各取所需所替代:一些人落西山,无心清世。

 一些人屡战不胜,厌求安。一些人静心虑积极奋进。虽目的不一,但是倡茶“静”、“和”之风已席卷九州。

 这几年,我定居大陛,亲眼看到茶艺、茶礼、茶道、茶德、茶馆、茶膳、茶宴、茶文化等各棰活动层出不穷。呵呵…”“而今弘扬茶文化,应用茶中“静”与“和”对狂图奢要限制,不限制就难以长治久安。对人类共同追求的物质和精神文明高度发展的理想社会,要情绪盎然,积极进取。茶中“静”与“和”要使人头脑清醒,身心健康,精力旺盛,以科学和冷静的态度,去掌握和利用自然以及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战胜困难,征服逆境,齐心协力,共同营造人类社会美好的明天…”我被他一番“道貌盎然”

 、洋洋洒洒的宏论说得哑口无言,只好点点头,不得不无奈地承认这个连老头儿真有点儿墨水,难怪思滢、琴书这两个干女儿经常在我面前骄傲地宣称,大学教授也没有他们这个人见人爱的干爹学问高,他要是真到哪所大学去教授哲学或者茶文化,还真没准会成为一个著名的学者、文人。

 老实说,我并不是不懂得茶,作为一个酷爱中国茶文化的、趋向传统的年轻人来说,我是不可能不懂得茶的。

 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认识:小的时候,我经常偷饮父亲的盐沱茶,到了晚上就只好辗转难眠。所谓“茶乃醒神之物”

 徙那时便在脑子里留下印痕。父亲爱饮茶,而我爱看父亲饮茶,虽然那时候家中饮用的茶不过是最便宜的沱茶而已…

 沱茶的茶叶呈窝头状,压缩颇紧,须用手捶散,捡一小撮放进茶杯,冲入沸水。过一会后,父亲会端起来,轻轻呵气,轻啜一口,再啜一口,那姿势、那份得意,仿佛在饮玉琼浆。

 于是,我隐约感到饮茶之高妙,不心向往之,渐渐长大,斡起“万象寂灭”、“诸法皆空”的修行勾当,又兼吃错了药痴文学,顺理成章便与茶结缘。

 有时黑夜清晨苦练武功、浑身大汗淋漓之下,奔窜回屋,双手捧起大号茶杯,咕咚咕咚,作“牛饮”状。

 偶有闲暇,适遇朋友造访,也会洗盏换茶,慢慢沏之,滔滔侃之,谈人生,谈艺术,直到金唱晓,尚不知倦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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