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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又将自己玉佩
 珊枝不言语。华公子又问了一遍,珊枝说道:“好是好的,也是徐二老爷钟爱的,听说外边不肯应酬。”

 华公子道:“徐二老爷钟爱的是袁宝珠,不爱他。”珊枝道:“听见徐二老爷爱他与袁宝珠差不多。

 又听得说,徐二老爷在他身上已花过好几千银子了。”华公子不语,少顷又说道:“前我听得魏师爷说起那琴言好得很,我却今才见。有个什么梅少爷和他最好,徐二爷倒是假的。”

 珊枝道:“其中的细底,奴才也不知道,就是琴言也是今才见的。”华公子又道:“你也是门内出身,你瞧今合唱这一出《寻梦》,到底是那个好?”

 珊枝想了一想,回道:“据奴才论戏,是要讲神情做态。这两个人相貌却差不多,若论戏还是宝珠的唱得

 琴言第一回尚有些夹生,第二回略好一点,”华公子点点头,道:“那是他初学,宝珠是唱过两三年,自然是极的了,据我看来,相貌还算琴言,身上像有仙骨,似乎与人不同。”

 珊枝低了头不言语。掌珠一面打扇,一面看着公子与珊枝讲话,便心不在扇,一扇子扇了手,掉下地来,明珠嗤的一笑,掌珠红了脸,慌忙捡起。华公子倒笑了,道:“你们难道没有听过戏,听说到戏连心都没有了。

 歇天我就叫那一班人进来唱一天,请听,你们大家都托托福。”爱珠多嘴说道:“什么好班子?难道比咱们府里的还好吗?”

 华公子笑道:“你们也是十个,叫你们扮生,他们扮旦,合串一出,就知道人家的好处了。”爱珠等听了红了脸,低了头说道:“我们是不会串的,要串戏有八龄班。”

 华公子笑道:“学就会了,女戏子也是常有的。”珊枝也笑了一笑,又站了一会,见公子没有话说,也就出去,见那三四个,尚自围在炉边。

 珊枝又说了几句话,出去了,这边把那香粥熬好,又送上几样自制点心给公子吃了,乘了一回凉,华公子安寝,十珠各自回房。到了明早,华公子到底尚为酒困,身子有些疲软,早上就起得迟了。

 直到巳正方才起身,净了脸,丫鬟替他梳了发,穿好了衣裳。华夫人恐他酒后伤身,便叫小丫鬟送出一盏参汤,公子吃了。

 只见宝珠进来回道:“珊枝在外面请示爷,昨晚叫他去请魏师爷,今早要请不要请?”华公子略一踌躇道:“叫他去请魏师爷,到留青舍吃早饭。”宝珠答应去了。

 华公子到上房,华夫人晓妆已完,丫鬟侍立两旁。公子见夫人淡扫蛾眉,薄施脂粉,双鬟腻绿,高髻盘云,很有些那苏蕙芳的相貌,便坐下了,讲了些闲话,说在夫人房里吃饭,把昨看的戏一一讲了,说八龄班万不及一。

 又说夫人的相貌,像那个蕙芳。华夫人听了,心中却有些不悦,也不言语。他们夫本来琴瑟相和,极恩爱的。就是华公子心爱奢华,却不

 华夫人几次说要把花珠、宝珠收了,公子只是不要,说:“一做了妾,倒无趣了,不如等他们伺候几年,选几个青年美貌的配他,是件极有功德的事。

 还有一句话,若是夫人生得平常,自然就要到姬妾身上来。如今夫人是这么样的好,姬妾们虽好,也是比不上的。

 譬如草木杂花,未尝不娇无比,单看时觉得很好,及种到牡丹台上,不是效颦邻女,就是婢学夫人,愈增羞涩之态。”

 华夫人听了甚是喜欢,所以任凭华公子怎样繁华奢侈,到绝不疑心有别样事来。即如十珠群婢,天天闹在一堆,也绝无妒忌。再如林珊枝、冯子佩等也不过形迹可疑。

 其实并无干涉,此也是各人情,不比那奚十一等专讲究这些事情,不在之好歹。且说华公子在夫人房内吃过饭,谈谈笑笑已过了午正,却忘了魏聘才在留青舍等他。

 却说林珊枝去请魏聘才,聘才已起身多时,将要吃饭,忽听得华公子请吃早饭,叫他到留青舍去。聘才这一喜,倒像金殿传胪一样,疾忙穿了靴,换了一件新衣,拿把团扇,摇摇摆摆。

 也不及与张、顾二位说知,就同了珊枝出园,犹一路恭惟,或叫老珊,或称老弟,挨肩擦背,好一回才到了留青舍。因为奉命不遑,父召无诺的光景,所以也不看园中的景致,一径进了留青舍。

 见有四个小跟班廊檐下坐着,见了聘才站起来,珊枝问道:“可听得爷就出来么?”那些小跟班道:“没有动静,不知爷出来不出来,”

 珊枝道:“魏师爷且请坐一坐,我去打听。”说罢去了,聘才遂细细的看那室中铺设,正是华美无双,一言难尽,比那西花厅更觉精致。

 室中的窗子、栏杆、屏门等类,皆是工细镂空山水,其人物用那些珍宝细细雕成嵌上,几做了瑶楹玉栋。

 此系聘才第一回开眼。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尚不见公子出来,跟班的送了几回茶,把个聘才的肠子洗得空,觉得响声咕噜如饿鸱的叫起来。

 无奈只得坐下老等。这边林珊枝在洗红轩外边等候,与那些十珠婢闲谈,又不能上去请他。赠珠道:“我先到上房听得说,爷与吃饭,两人讲得热闹,只怕不出来了。”

 珊枝道:“这怎么好呢?一早把个魏师爷请在留青舍里,等到此刻,一个多时辰,我也觉得饿了,你们吃过早饭么?”

 明珠道:“我们是早吃过了,吃剩的东西倒有,你不嫌脏,就吃了饭去,要等他出来不晓什么时候呢!”

 珊枝说道:“好说,姐姐吃剩的菜,只怕我还没有这福分呢。肯赏我,还敢嫌脏么。”爱珠道:“会说话,我瞧你眼也饿花了。”

 就同珊枝到一间屋子来。夏天是不用热的,荤荤素素菜都有,珊枝吃了,擦擦手,仍坐下与那些丫鬟顽笑,只不见华公子出来。

 看看已到未正,珊枝道:“这怎么好,到底出来不出来?叫人家等着,爱姐姐请你去说一声,说魏师爷还在留青舍等着呢。”爱珠道:“我不会回,要回你自去回。”

 珊枝道:“好姐姐,我若进得去还求你?”又迟延了一回,爱珠故意刁难,倒是荷珠做好人进去了。

 半个时辰始听脚步响,是公子出来,原来华公子与华夫人说得高兴,忽然疲倦,就在他夫人上躺了一回,却谁敢去惊动他,直到醒时已是未末。

 适见荷珠来问,华公子想起早上之约,已经迟了,只好吃晚饭的了,便就从侧边一个角门走出去,却只与留青舍隔一个院子。珊枝疾忙先去照应了,聘才连忙走出到窗前,华公子已到,聘才便请了一个安。

 华公子一手拉住说道:“本约足下早上过来谈谈,不料我昨多吃了酒,今起来又睡着了,倒叫你久待,可曾用过早饭么?”聘才只得说吃过了。

 倒是珊枝见聘才饿了半,心中不忍,说道:“师爷从巳初进来到此刻,只怕还没有吃早饭呢!”华公子便说珊枝,道:“你们所管何事,连饭都不会招呼的。”

 珊枝道:“奴才也是巳初进来,在里头等的。”华公子便吩咐快备点心来,珊枝飞跑去了,不一回就是八样精致点心,摆了一炕桌。华公子就让聘才吃了,即把昨十旦出场,又将琴、宝合唱《寻梦》,与聘才说了。

 又道:“我倒费了多少心,买得八个,凑成一班,只想可以倒外边,谁晓得倒被外边倒了,你可曾见过他们的戏么?”

 聘才听此口风,便合上来,说道:“见过的。公子若要倒外边,这也不难,好花不在多,就拣顶好的买几个进来,就可以了。”

 心上又想道:“他倒中意琴言这东西,殊不知他心上只想着梅庾香,未必想到你。”又想道:“这琴言或者倒是势利的心肠,所以看不起我。

 若到这府里,自然会改变的。无论其改变不改变,既进了府,此生就不要想见庾香的面了。”

 再又想道:“琴言这等古怪脾气,此刻华公子是不知道,若长久了,是必定厌恶的。让我他进来,叫他受两年苦,方可以出我之气。”

 主意定了,便又说道:“公子何不就将宝珠、琴言买了进来?配上府里这八个,也成十个了,不是就比外边的班子好么?”华公子道:“我闻得这两个都是度香所爱,不好去夺他。”

 聘才道:“度香所爱的是宝珠,琴言不是真喜欢的。公子若当真喜欢他,晚生倒认识,而且常照顾他。他的师傅叫长庆,最爱的是钱,听得公子要,必十分巴结,送上门来的。”

 华公子倒踌躇不定,心上总碍着徐子云,又因琴言进来,也只得九人,宝珠是断乎不能买的,因此犹豫。

 聘才再三解说,竭力怂恿,才把华公子说动了,便道:“你明且先去,看看可行则行,如他们不愿,也就罢了,就买进来,也是落人之后,已输度香一着了。”

 这是华公子的好胜脾气,似乎怕人说他剿袭度香之意。于是即与聘才同吃了晚饭,席间聘才又把琴言情才艺,讲得个锦上添花,又将琪官也保举了一番,直到定更后才散。

 明早饭后,聘才带了四儿,坐了大鞍车,即出城找着了叶茂林,茂林就搭了聘才的车到长庆处来。

 劈面遇见了张仲雨,两边停了车,茂林让过一边,等聘才出来说话。仲雨问起聘才,聘才把华公子托他之事说了。

 仲雨道:“怪不得他前天如此高兴,总赏了一百多金子,又将自己的玉佩,给了琴言、宝珠。”说到此,便凑着聘才耳边说了好些,叶茂林听不清楚,只见聘才点头说道:“我自有道理,进来了还由得他?”又说了几句别的事,各人分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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