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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不想听她说话。”男子捂住耳朵,一脸逐客表情。

 “那我吹笛子给你听。”金映儿坏心眼地说道。

 南宫啸天敲敲她的头,不许她再淘气了。石影的无名氏夫婿显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可不要她吃亏。

 石影见到南宫啸天爱模样,她笑着看了一眼映儿的肚子,再次握起她的手腕,轻声地问道:“快近午了,肚子饿了吗?厨房里还有些菜包子。”

 “我最爱菜包子。”金映儿点头如捣蒜,捂着肚子说道。

 “脸皮这么厚,还想要吃白食?”南宫啸天捏捏她的脸蛋。

 “我吃得开心,石姊姊便开心。石姊姊开心是无价,哪算吃白食呢?”金映儿朝石影的无名氏夫婿吐吐舌头,一溜烟地跟在人身后跑。

 南宫啸天与男子对望着。

 男子冷哼一声,不理会他,也没赶人,自顾自地走进屋里。

 南宫啸天找了处荫凉树底坐着,闭眼聆听着屋内金映儿喳喳吱吱的声音,心情竟是难得的轻松。

 当财富增长到一定程度,便只是数目增加快慢问题,虽有成就感,却还是难以填心里的空虚。

 可他的映儿却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便让他开心,让他心头暖暖,让他觉得拥有了家人。即便是他正宫夫人即将返回,他也不认为会有人能改变映儿在他心中地位。

 她纵然是小妾,也是比正更加重要的正宫小妾。

 谁也改变不了这事!

 于是乎,就在金映儿吃完两个菜包子之后,石影便已决定要将技术传给她。

 金映儿听到的当下,忙连连摇手,要她每坐在那里学织布,不如拿刀砍掉她的头。

 然而,望着南宫啸天赞许眼神,她整个人飘飘然,决定就算咬着牙也要接受。

 包别提她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个大功劳能让她得到经常外出的机会。如此一来,她就不一定要趁着这两逃走,就可以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了。

 毕竟,要是她此时真带她爹跑了,那么这门技术无人可传承,农民便少了个生财利器。她平素虽然爱骗人,却一直是个有良心的骗子啊。

 只是,只是…她再待下去真的是好事吗?万一那公孙县令带着妹子找上门,她这个和南宫啸天有了关系,却充其量只能称为小妾的家伙,该怎么跟人家抗衡?

 这些问题在他们回程路上,恼得金映儿心神不宁。

 因为事情变得愈来愈不单纯…

 就在她随同石影到房吃包子时,石影叫来夫婿替她诊了脉。原来石影因为丈夫之故而略通医理,先前握着她手脉时,认为她似乎已有了身孕。

 而石影夫婿一替她把脉,立刻铁口直断地说——

 她有喜了。

 马车停在南宫府前,南宫啸天拥着金映儿下了车。

 “我们先进去拜会你爹,但我无法久待,一会儿得先赶到商行里了解收购高粱的事情。”南宫啸天抚着她蹙起的眉心,总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我不在的这几,你若想去找石影,便让洪管事安排…”

 “嗯。”金映儿点头,挤出一个笑容。“你先去处理你的事情吧,不是要连赶好几处吗?你也不用急着见我爹,我们又不会跑掉。”

 南宫啸天轻抚着她脸颊,低声说道:“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那是自然的。”金映儿窝在他身前,撒娇了一会儿才起身。

 只是,一待南宫啸天上了车,金映儿问清楚她爹的住处后,便拎起裙摆快跑了起来。

 她才冲进客房,立刻反手关门。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你被拆穿了吗?”金佑宁着急地凑到女儿身边,揪着她的手问道。

 “我可能有喜了。”金映儿皱着眉说道。

 “什么?!”金佑宁先是一愣,继而眉飞舞地看着女儿,说话声调也忍不住斑昂了起来。“这可是天大喜事啊!你怎么苦着一张脸?如此就算南宫啸天知道了你是个骗子,你母以子贵,也不会被人硬赶出去。”

 “他早就知道我不是公孙小姐。”金映儿看着爹大张的嘴巴,她气地坐上长榻,先扼要地把事情说了一次后,又说道:“他是待我好,但我从没想过要跟谁共事一夫,我也没法子想像自己当他的小妾,关在这府里一辈子。”

 “可是…你有身孕了。”

 “我可以做点小生意养活孩子,但是你一赌再赌,我赚再多钱也不够你赌上几把。”金映儿板起脸,不客气地说道。

 “都是爹的错!爹对不起你。”金佑宁捶着自己的头,痛哭出声。

 “爹啊,这种话如果光说不练,哭乾眼泪也没用的。”她不为所动地望着爹,也只能摇头叹息。

 “可你当真想离开吗?”金佑宁想起女儿与南宫啸天的亲密模样。

 金映儿看着爹花白双鬓,知道他年纪大了,确实是该找个地方歇脚。如果待在南宫啸天这里,爹害怕他的威权,也必然不敢再去赌。

 “我也不知道。”她气地颓下肩,其实也不怎么清楚自己。

 “南宫老爷看起来很疼你。”

 “他对我极好。”好到她想死皮赖脸地留着。

 “那你留着也无妨。不如妾,我们走遍大江南北,知道这话总是不假。”金佑宁看着已怀了身孕的女儿,怎么会希望看到她四处奔波呢。

 “爹,我们走遍大江南北,你还不知道正室只能有一个,小妾却可以有一个、两个、三个…”

 “他若钟情于你,便不会再娶其他妾室。”

 “他若钟情于我,我却又对着他子大吃飞醋,岂不成了妒妇?”金映儿一想到自己若待在这里,就必须装出温良恭俭姿态,恭送南宫啸天与他的正室“送入房”,她就想杀人放火!

 “我不想和别人共事一夫,我不想他抱着另一个女人…”她眼眶倏地噙了泪水,放声大哭了起来。

 金佑宁望着不轻易落泪的女儿,他长叹一声,轻抚着她的头。

 “你想走想留怎么做,爹都依你便是,只是没必要让孩子跟着我们受苦,你至少等到生完孩子再离开。”

 金映儿瞪大眼,想到要留孩子一个人在这里,她的心就痛。想到她的离开,会让南宫啸天多伤神,她也难受。

 可要她留下来,看他与别人做真正夫,她也没法子。

 她甚至开始怨起南宫啸天,怎么不能就此不管皇上和公孙家的契约呢?银子再赚就有,她金映儿只有一个啊!

 但是,这话她又不能说——南宫啸天有了这番成就,她何尝不希望他更上一层楼呢?况且,皇上也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人。

 “我讨厌你,优柔寡断、遇事犹豫不决…”金映儿冷不防给了自己一耳光。

 “你这是做什么呢?如果你肯忍忍,富贵荣华不都等着…”

 父女俩便这么争执着,直到夜幕已深,却仍没有结果。

 毕竟,这一“情”字若是如此容易便能清,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痴情儿女纠其间,没法松手了。

 于是乎,就在南宫啸天离开的这一夜,金映儿孤枕难眠,心里事情又多,竟是睡不到两个时辰,便早早醒来。

 梳洗完毕,才走到她爹的住所,与她爹说了一回后话,门上便响起两声敲门声。

 “夫人,您的大哥来访。”花在门外说道。

 “我的大哥?”金映儿闻言,神色骤变,她与爹对望了一眼后,力持镇定地说道:“请他在前厅稍候,我稍事梳妆后,便前去拜会。”

 “长清县令怎么会来这里?莫非是趁着南宫啸天不在时,前来讨回正宫之位?”金佑宁神色慌张地说道,整个人不停抖啊抖地。

 “爹,你别。你现在先跟着我回房,我拿些首饰给你,你快从后门走。”金映儿当机立断地说道,眼皮却不安地跳动着。

 危险碰得多了,每回坏事发生时,总会有些预感。

 “南宫啸天人在哪里?”金佑宁急声问道。

 “他出门办事,还要两天才会回来,我们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你现在就到秋日县的悦来客栈等我,如果蔡利找麻烦,你就搬出南宫啸天名号。如果一个月后,我还没到客栈接你,你就买块地,好好过日子,懂吗?”金映儿急忙代道。

 “爹等你,一直等你。”

 “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让我失望,别再去赌博了,懂吗?”金映儿语重心长地说完,连忙走向门口。

 金佑宁望着女儿,惭愧到头都抬不起来。

 “好了,别耽搁时间了,快走!”

 金映儿拉开大门,正要推爹出门时,却看见一个身着官服的四十多岁男子在几名官差的包围下朝着他们面走来。

 “大胆妖女,竟敢冒充我长清县令公孙赏的妹妹!”留着两道小胡的马脸公孙赏袍袖一挥,立刻甩了她一巴掌。

 金映儿一时不察,被打得撞上一旁窗棂,脑间顿时一阵晕眩。

 “你怎么可以打人!”金佑宁抱住女儿,大声斥喝道。

 “这种顶替她人出嫁的歹毒女子,人人皆可喊打。”公孙赏再度出手要打人。

 这一回,金映儿灵巧地避开他,还随手折了树枝击向公孙赏手腕。

 “大胆刁妇!”公孙赏抱着手臂惨叫一声,出手又要打人。

 南宫府里的护院们此时全都一拥而上,将金映儿团团围在其间。

 “老爷,这对父女就是之前在秋日县假装是您妹妹的那对骗子!”县令师爷指着金映儿的脸大叫出声。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家县令才是这桩骗婚案主谋。”金映儿额冒冷汗,此时已无颜再看向任何一个南宫府里之人。

 “刁妇胡说些什么!”公孙赏神色一慌,大喝一声。

 “这场计谋你难道没有份?你明知自己妹妹已逃跑,却还让我从你家出阁,还当贼的喊捉贼,你才是最居心叵测的人!”她站在护院之间,不客气地大声说道,决定要所有人都知情这些罪行。

 “闭嘴!”公孙赏用眼神示意衙役们上前抓人。

 无奈是南宫家的护院们个个武艺高强,衙役们几回攻掠,却全都落了个狼狈地倒在地上唉唉惨叫的下场。

 “好啊!你们这些刁民竟敢对抗官差,是要我会同此地县令,给南宫啸天安上造反罪名吗?”公孙赏大声说道。

 “你们退下。”金映儿立刻说道。

 护院们互看一眼,全都僵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洪管事代过,老爷要大家就算拚了命也要护卫着夫人。

 “退下吧,谢谢你们了。”金映儿慢慢地走出十名护卫群的团团包围。

 四、五名官差立刻上前捂住她的嘴,强押她跪在地上。

 “连妖女的爹一块带走!”公孙赏大喝一声,转身就要走人。

 “我家老爷尚未回来之前,嫁娶的是非我们不清楚,我们不能让您带走夫人,请县令手下留情,再给我们三时间。”洪管事连忙上前缓颊,生怕金映儿有一点闪失。

 “大人一定是误会…”花、秋月也急忙上前想护着金映儿。

 鲍孙赏一脚踢开丫头,马脸抬得高高地喝道:“我代替你家老爷管教恶徒!”

 “大人,私事私了…”洪管事再次上前要拦人。

 “这两名骗子曾经在秋日县伪装成县令妹妹招摇撞骗,我们如今抓她入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师爷一本正经地说道。

 “正是如此。”公孙赏得意洋洋地说道。“走!”

 鲍孙赏大喊一声后,一群官差押着金映儿和她爹,大摇大摆地走出南宫府邸。

 洪管事一边命人快去通知老爷,一边则派了府里的护院一路跟踪。

 老爷一路追查公孙小姐下落,即便知道金映儿是个冒牌货,但仍然百般宠爱,这实情他是知道的!可公孙老爷是个官,也千万得罪不得,只能祈求夫人这一路千万得平安无事啊。

 金映儿手脚戴着手铐、脚镣,被关在一处地窖里,已有多光景。

 她行骗天下多年,不料此时却栽在最大骗子公孙赏的手里。

 鲍孙赏当时明明和许媒婆联合要她顶替公孙姑娘上花轿,如今却又矢口否认,只说是媒婆和她妄想南宫家家产,半路换将,将他妹妹扔到外国商船上,自个儿则顶替嫁入南宫家享尽荣华富贵。

 见鬼了!明明就是公孙赏找到了妹妹,妄想要回到南宫家分杯羹,才想出了这等歹毒计谋。

 偏偏人家是个县令,而她则是个曾经伪装县令之妹的骗子,现下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哈哈哈…”金映儿放声大笑着,希望能产生一些热气,好停止身体颤抖。

 这地窖不见天,石壁的寒冷直到骨子里,她头昏脑、睡睡醒醒,全身伤口搐地痛着,感觉大病即将现前。

 若她真的已有身孕,孩儿怎么得起这种折磨。金映儿看着摇曳烛影,不知道自己还得在这里待上多久,而她甚至已经痛到没法害怕被关在暗室一事了。

 南宫啸天怎么还没来救她?洪管事应该已经告诉他,她被带走了啊,她苦撑了这几,就是要给南宫啸天想法子的时间…

 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让金映儿一震,身子因为恐惧而蜷缩成一团。

 她没有装睡,反正装睡最终还是会被鞭子给打醒。

 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金映儿没有避开眼,只是漠然瞄了马脸公孙赏、师爷和两名衙役一眼。

 鲍孙赏走到她面前,一名捕快立刻拎起金映儿的领子,把她整个人四肢大张地铐在墙上的行刑架。

 手脚一被拉直,金映儿手铐脚镣的重量便全都在四肢鞭痕上头,痛得她小脸皱成一团。

 “承认自己和许媒婆密谋南宫夫人一事了吗?”公孙赏问道。

 “承不承认都是死路一条,我何必呢?”她冷哼一声,圆眸凶恶地看着他。

 “还耍嘴皮!信不信我打得你变成活死人!”公孙赏看了衙役一眼。

 衙役举起长鞭,金映儿眼里闪过一阵恐惧,却立刻闭眼放松身子,任由长鞭在她身上挥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这几天被打的心得便是——身子愈紧绷,被打时愈是疼痛,若是吐气放松去接鞭击,还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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