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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心醉(1)
 隘气冲天。

 “口鼻内汁蛆出,遍身胖,口翻,皮肤烂,疱疹起,发落,估计已死去十,而且是病死。”

 赵御爱隐忍着呕吐的反应,听着班灵说明验尸情况。

 尽管班灵在两具腐烂的死尸旁燃烧苍术和皂角祛臭气,也让她含了一丸苏合香丸避恶臭,但是赵御爱看到无数的白蛆在腐烂的尸体上头动时,再也控制不住,奔到墙角吐了起来。

 赵御爱长这么大不是没有吐过,但是像吐到这样胃痉挛、浑身发冷,大口息却还好像呼吸不到空气的感觉从来都没有过。

 她吐了很久,终于不再吐时,才瘫软地坐在地上,浑身感到恶心、晕眩、困倦、乏力。

 “很难受吧?”

 班灵在她身旁蹲下,看她吐得脸色发白,把声音放得很温柔。

 “你…结束了吗?”她完全不敢再往摆放尸体的方向看。

 “可以走了。”他轻轻替她擦拭头的冷汗。

 赵御爱撑住他的手臂站起来,但是双膝已经虚软得站不住。

 “我走不动了…”她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

 “你真麻烦,以后别再逞强了。”

 班灵别无他法,只好把她横抱起来,大步往外走。

 赵御爱闭着眼,依偎在他前,享受这片刻的幸福。

 “你现在穿着男装,而我这样抱着你,真不知道别人的眼里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班灵低眸看着她脸上画的两道眉毛,忍不住觉得好笑。

 “旁人看起来定觉得是兄弟情深。”赵御爱轻轻笑起来。

 班灵温柔地望她一眼。

 “我送你回‘延宁宫’吧?”

 脸色那么苍白,应该休息。

 “不要。”赵御爱忙摇头。“你现在要去哪里?”

 “开封府衙。”

 “我也要跟你去。”她揪住他前的衣襟。

 “你应该回去休息。”他相信今天一整天她都会没办法吃下东西。

 “我现在好多了,吐一吐就没事了。”

 赵御爱强打精神,充着他一笑。

 班灵没办法,只好依了她。

 回到开封府衙,大堂上正在审问犯人,班灵便带着她从后门走进后院。

 “把三神汤喝了,免得被尸体上散发的疫气传染。”班灵取出苍术、白术和甘草研成的粉末要赵御爱吃下去。

 赵御爱听话地服下,再漱一漱口。

 “班灵,你每天触摸这些尸体,是如何忍受得了的?”她忍不住好奇地问到。

 “我没有想过要忍受。”班灵从架上的瓷罐里拿出一颗避秽丹点燃。“对我来说,这些工作都不是需要忍受的事,我是自然而然地接受那些死去的人,想着要如何帮他们说话,让人可以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死去。”

 赵御爱神情动容的望着他。

 “班灵,你这样的好人,不应该被视为民。”她真为他不值。

 “仵作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良心。”班灵一边用避秽丹的烟熏她的身子,一边说道:“很多仵作收人钱财,从验尸状上动手脚,放过恶人,陷害好人,这些也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这是我爱你的原因,因为你就是你,你和那些没有良心的人不一样,你不该是民。”赵御爱情不自地抱紧他。

 她的拥抱和她真挚的情意,让班灵堕入一种中,全身都陶然醉倒。

 为什么仅是一个拥抱,就令他颤栗不已?

 “御爱…”

 他被动地、眩惑地捧起她的脸。

 “你总算愿意喊我的名字了。”赵御爱明澈的眼瞳水汪汪地瞅着他。

 班灵怔忡,闻到她身上的幽香,那香气似离不开鼻尖一般,令他意

 赵御爱看见他眼中燃烧着细密炙热的火光,她渴望被他烧成灰烬。

 她怯怯不安地等待着,等待着他灼热的目光慢慢朝她近,然后,他的嘴轻轻贴在她光洁的额上。

 她的神魂一,不由自主地仰起脸,吻住他的

 这是他们两人初次的亲吻,却有种夙世重逢的感觉。

 赵御爱仿佛看见在一个不知名的年代、不知名的地方,他们也曾这样深深地吻过彼此。

 她的眼眶红了。她知道,那是他们的前世。

 班灵不住深深吻着她有如花瓣一般柔软馨香的红,两人忘情地吻着,沉溺在身心的震撼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分开来,头靠着头息着。

 两人无言地凝望着对方,偶尔,赵御爱会忍不住再偷吻他,好像他的嘴是一道好吃的甜点。

 后院传来沉重迟缓的脚步声,班灵知道是杨九玄来了,他看赵御爱被他吻得脸蛋绯红,嘴也被他吻得红肿,眼瞳泛着醉人的薄扁,这模样要是被杨九玄看见了,肯定会怀疑。

 “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先不要把头抬起来。”

 他急忙把赵御爱推到桌前坐好,一面低声代她。

 赵御爱羞赧地低下头,背对着门口坐好。

 “你把前十八味药全磨成粉末,再与炼捣合做成丸子,然后用金箔做包衣,再用蜡丸封裹。”班灵刻意扬高声音说道。

 赵御爱看着桌子的药材,呆怔着,不知道怎么做。

 杨九玄此时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坛酒。

 “还在做苏合香丸啊?”

 他笑问,把手中的酒坛往桌上一放,然后站在赵御爱旁边看着。

 “是啊,九叔。”

 赵御爱在每一堆药材东摸西摸,她从来没做过这些事,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动手。

 “班灵,你都有照着配方买齐吗?”杨九玄打量着桌上的药材。

 “当然有啊。”班灵拿起配方,一一点给他看。“犀角尖、丁香、香附、安息香、明天麻、沉香、白术、檀香、木香、毕拨、朱砂、子、白豆蔻、麝香、苏合油、台鸟各二两、大片脑、香各二两或一两、黄蜡三十斤、白六斤或五斤、金箔一百片,全都齐了。”

 杨九玄点点头,笑着拍了拍赵御爱的脑袋,说道:“你在发什么呆?班灵,阿福这小子还行吗?”

 “还可以。”班灵虚应着。“天快黑了,九叔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捕快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酒,大堂上摆着几十坛呢,我就拿了一坛来找你喝。你今天不是验了腐尸吗?来,正好喝酒去一去毒。”

 杨九玄把酒坛子打开来,用力闻着酒香。

 “多谢九叔。”

 班灵转过身,拿了两个酒杯过来。

 “多拿一个酒杯,还有阿福啊!”杨九玄笑道。“阿福,你停一停,一起过来喝点。”

 “我不会喝酒。”赵御爱急忙摇头。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不会喝酒呢?想当仵作一定要学会喝点酒才行!”杨九玄拍着她的肩说道。

 “九叔,阿福还小,别他,万一醉倒了也麻烦,我可不想扛他回家。”班灵替赵御爱挡下来。

 “好,那就咱们两个喝吧。”

 杨九玄抱起酒坛,把两个酒杯都倒

 班灵先饮一杯,一股温热直窜入喉,皱了皱眉说:“这是什么酒?好烈。”

 杨九玄喝了一口,立即觉得喉咙像火烧似的。

 “确实烈,不过又醇又香,明儿问问捕快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好东西。”杨九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有酒喝没吃可不行,来,我这儿切了两斤牛。”

 班灵和杨九玄对坐着边吃边喝,谈的都是府衙的案件和验尸的奇事,两人聊得出神,赵御爱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

 由于酒烈,两人只喝几杯酒有了醉意。

 “不能再喝了,喝醉了回去,我家那婆娘又得吵个没完。”杨九玄不敢再饮,晃着微醺的身子走出去。“我先回去了,明儿见!”

 班灵盖上酒坛,收拾好酒杯,笑着对赵御爱说:“我送你回去。”

 赵御爱狐疑地盯着他,见他酒意微醺,再看见他脸上陌生的笑容,渐渐敲出了端倪。

 “班灵,你…醉了吗?”

 她很少看见他笑,但现在,他嘴角始终挂着笑容,带着一点人的气。

 “大概有点醉了吧,因为你在我眼前晃个不停。”班灵老实地说。

 “你喝醉会一直笑吗?”赵御爱疑惑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没有人跟我说过,那很重要吗?”

 他倾身靠近她,挑眉笑问。

 “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我喜欢看你笑。”她伸手抚摸他被酒意醺红的脸颊。

 “好,那以后我会多对你笑一笑。”

 班灵捏了捏她的下巴,笑意加深。

 赵御爱瞅着他,轻轻笑了起来。

 “没想到喝醉的男人会这么可爱,还这么听话。”

 “你喜欢就好。”

 他俯首,吻了吻她的

 赵御爱双手圈住他的颈项,甜甜地央求道:“再一次。”

 班灵很听话地再吻她一次,但是边吻边笑地说:“我好像在亲一个男人,你把眉毛画太了,像虫。”

 赵御爱笑不可抑,她实在爱极了喝醉的班灵。

 “班灵,你爱我吗?”

 她勾着他的头,认真地问。

 “爱。”他答得轻快直接。

 “你看起来没有醉到东倒西歪,到底你现在醉到什么程度?你跟我说的话明天还会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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