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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生死河源
 耀闻言一惊,不由沿着倚弦的目光向外望去——果然,在石外一处昏暗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如黑暗中的幽灵般散发出一股诡秘人的气息,然后缓缓踱步行了出来,步履间虽然轻灵飘逸,丝毫不见寻常走动之势,直如鬼魅,但予人的感觉却显得格外沉重稳健。

 朦胧雾中,那道身影一身雍容华贵的镶金黑漆朝服,高挑凸浮的身材依稀可辨是一妇人,脸上覆半截玄银面具,难辨其真实面目。尽管只有半面容颜,但如莹玉般的肌肤,微微高耸的额颧,拔高直的鼻梁,细长威严的凤目,冰寒如电的眼神更有一种看尽世情的冷漠,衬以高贵雅致的玄银面具,透出一股神秘异样的不世魅力。

 兄弟俩惊得退了一步,相互靠得更近,耀装作强悍蛮横的样子,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窥视我们兄弟究竟有何目的?”

 黑衣妇人紧紧注视眼前两个少年,仅只方才感应出她存在的能力,已经让她大吃一惊,深感此行不虚。此刻,她适时在两人身前三丈处停住,柔声对两人说道:“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伤害你们!”

 这一段话柔声细腻,倚弦与耀两人听后只觉周身一阵酥软,不由自主地望向她面具下一双深邃莫测的眼睛,谁知甫一触及她漠然泛视的目光,他们心中立刻涌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感觉,就如同接触到一个广阔无边、莫可量度的神圣心灵天地一般,让人不自觉涌起对对生命的无限眷恋,以及对天地万物的无尽热爱。

 两人就在这种无法言喻的感受中,对黑衣妇人完全失去戒心,双眼目光中浮起一阵朦胧不明、浑浊离的异样目光。

 黑衣妇人一见二人入魇的样子,静若止水的心蓦地一怔,在确定他们完全受制于自身“慈航法度”的玄法后,皱眉自语道:“既然方才如此轻易便可感应出我的存在,照理说定力不应如此糟糕才对?”

 “我现在问一句你们便答一句。”黑衣妇人暗中掐动法诀,推动玄法的展开,沉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耀与倚弦早已神志昏沉,目光呆滞,齐齐答道:“耀、倚弦!”

 黑衣妇人点点头,显然满意他们的答复,于是又再提问道:“你们究竟是哪一宗派的弟子?师从何人?”

 二人犹豫片刻,齐声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黑衣妇人的目光中透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问道:“那你们与神玄二宗可有什么关系?”

 “神玄二宗?”二人各自犹豫了片刻,答道“不知道!”

 黑衣妇人见二人几次回答均有所犹豫,还以为自身所用玄法已有所松动,正催发玄元加持“慈航法度”的强度,就在此时,周遭的雾风水却骤发突变——原本变化动缓急有序的雾风水,忽然间来势一顿,内顿时风静水止,然而转瞬便又复归如常,只是雾风与水替方向已然发生变化,初时雾风化作水势顺而出,现在却转化成水蒸腾成雾回入罡风口内,声势由顺转逆,变化煞是惊人。

 于此同时,倚弦与耀似是受雾风水的变化所牵引,体内久违的异能呼之出,竟从黑衣妇人“慈航法度”的玄功控制下清醒过来。

 尤其是清醒后倚弦,体内本该清凉舒的异能此时四处绞翻,更为让他难以忍受的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焦躁感,令他头晕脑好不难受,偏偏在此刻他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自脚下逆的雾风中阵阵传来,竟将他硬生生离地面,缓缓向后飘去。

 耀再度睁开茫然的眼睛,只觉得体内异能缓缓窜,说不出一股心泰体安的舒适感,然后映入眼帘的是眼诧异的黑衣妇人,再顺她目光看去,只见一脸痛苦神色的倚弦,正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拖得倒飘而飞,卷向狂涌疾奔的罡风口。

 耀心中大骇,哪敢再作丝毫犹豫,飞身上前一把抓住倚弦的手臂,虽然缓住了倚弦倒卷而退的势头,但不知从何而出的强劲力仍然拖住两人往内风口处靠近,尽管耀明知如此下去,两兄弟被卷入雾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他仍然牢牢抓住倚弦未曾有丝毫放松。

 黑衣妇人目睹眼前怪事,百思不得其解,但事情紧急已经不及细想,当下自是以救人为主,于是掌中玄元凝集归一,抬臂凌空虚摄,庞大的神能透体而出,罩住已经身不由己的兄弟二人,当她正准备施法将二人拖回原地,却意外感到掌控二人的元能被一股莫名力量牵引一带,偏离固有轨迹滑了出去。

 耀与倚弦原本苦苦支撑下去,短时间内尚不至于落入风口,但偏偏这时一股大力从旁涌至,拉得他们的身形往后一缓,兄弟俩起先还心中一喜,知道有人正在相助他们离困境,正感到险有望时,牵引的力道一拉即放,丝毫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立足不稳的身躯便被入罡风口内。

 强劲的力拉扯中,兄弟二人最后只是隐约听到人儿一声悲呼,然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双双陷入昏之中…

 人儿眼睁睁望着两人被卷入罡风劲口,怨憎地看着黑衣妇人,恼怒道:“娘亲,既然他们兄弟并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尊为冥界帝君的您,为何还会对两个小辈下如此狠手呢!”

 黑衣妇人闻言一怔,然后摇头一叹,走到人儿身边抚摸着她的秀发,双目泛出慈爱的目光,道:“傻丫头,你错怪娘了。”

 人儿退后一步,避开冥帝怜爱的抚拭,摇头哭诉道:“难道娘告诉女儿,刚刚是女儿看错了吗?”

 黑衣妇人怎会不知女儿自小娇纵的脾气,再次摇头谓然一叹,道:“娘对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借机了解一下他们犯下了什么过错,竟招至‘五彩石符’的追讨?”

 黑衣妇人缓步踱出几步,望向脚下已恢复常态的雾风水,继续道:“谁知这时正值生死河十二个时辰一次的替,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们两人受其逆反的瞬间能所牵引,被向雾罡风口。当时娘只是想帮他们一把,哪知反倒害了他们。”

 人儿奇道:“人儿记得幼时常来这里玩耍,也经常碰到替回,但都不觉得有什么能牵引,为什么偏偏他们会被进罡风雾口呢?”

 “娘也不甚清楚!”黑衣妇人摇头不解道:“生死河乃三界汇之处,黑红双更是天地至的极气所化。三界之中无论神魔妖玄,一旦坠入生死河中,如无上古神器护体也必将魂消魄灭,但刚刚看他们二人卷入雾风之中,竟能魂魄不灭,难道…”

 黑衣妇人似乎想到某种可能,神芒隐现的眼中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目光,喃喃自语道:“除非他们二人的灵体分属极或极,否则…但这怎么可能呢?凡俗之人,乃至神魔玄妖四宗的门人弟子,若无千万年净世焚身的涅盘苦修,都不可能修达如斯境界。但除了这个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将变得毫无道理!”

 人儿凄然问道:“他们…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对吗?”

 “不知道…”冥帝缓缓摇了摇头,娓娓述道:“生死河的源头接通三界六道轮回,因其地本身所处位置极,千百年来一直位居天地间三大地之首,不管是神玄二宗的诸仙众神,还是魔妖二道的凶恶煞,因其躯身元能的固有限制,无人敢于一探究竟。如果那两个少年的灵体禀果真极,那么一切就很难说了!”

 人儿抹掉面上残留的泪痕,靠近黑衣妇人身边,望向诡魅变化的雾风水,凝神默祷着。黑衣妇人注视女儿面上复杂的表情,静思中偶感岁月的流逝,心中感慨万千,怜爱地抚摸女儿的如云秀发,不由默然长叹。

 耀与倚弦同时被卷入罡风雾口后,不断经受罡风卷、拉扯,一阵阵灵体撕裂的强大痛楚终于让他们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倚弦首先自昏沉中醒来,环顾四周竟发现自己处身于一片虚无混沌之中,恍惚间竟还以为又回到“轩辕图录”的空间中,刚一想着游离起身,却发现脚下毫无着力之处,自身只是凭空漂浮,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他心中惊诧莫名,放眼四周望去,一片昏暗映入眼帘,自身所处之地居然让他产生一种只有方寸,但又无限宽广的奇怪感觉。不过,他现在最为担心的还是耀,只因自从上次他们兄弟被妲己复生换灵之后,倚弦对耀就有了一种特殊的感应——不论身处何处,他总能清晰地感应到耀的存在,甚至有时若有若无还可感知到耀的某些想法,偏偏就在此时,那种玄之又玄的感应竟然凭空消失了,试想这怎能不让他感到忧心忡忡呢?此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远远传来:“小倚,是你吗?”

 倚弦循音望去,视线不远处一道人影在吃力地挥动双手,正是耀,不由大喜过望。但心中仍在疑惑,为何此地明明毫无着力之处,他们兄弟两人却能悬浮其中?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兄弟俩正盘算该如何互相接近时,一道悬若游丝的魔能力自他们灵体之间传来,细微的牵引力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直到兄弟俩相互握住对方的手。

 “打死不离亲兄弟!”耀咧嘴大笑,对着近在咫尺的倚弦道:“嘿!算起来,咱们的运道好象没有以前那么坏了,不知道这次大难不死又会有什么后福哩?”

 倚弦“噗嗤”一声差点没笑出声来,大摇其头道:“拜托,你可别忘了,咱们现在就是在冥界,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大难不死?”

 耀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道:“这里有山有水的,和界没什么两样,难免会引人误会!”

 倚弦环顾四周环境,心中始终有种熟悉的感觉,不由纳闷半响道:“这里好奇怪,不知究竟是什么地方?”

 “管它什么地方,最重要是怎么离开这里!”耀企图翻动一下身体,但仍就感到手脚无从着力,根本挪不动分毫。

 就在两人正感无能为力之际,灵体内忽然莫名其妙地窜出那股熟悉的异能,在蠢蠢动,象是受了某种召唤似的,裹带两人的灵体,往昏暗深处沉沦下去。

 倚弦与耀的心里虽然忐忑难安,但好在有经历“虚灵幻境”的经验在前,心中早已有所准备,此时都不约而同地抓住对方,不敢有丝毫放松,以防被异力冲散,在此等秘不可测的空间中,没有人可以确定下一步你的际遇将是什么。

 两人只觉灵体开始无止境地坠落,沉沦至越来越昏暗的未知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倚弦与耀但觉脚下光线一亮,隐约向下望去,只见一座金芒闪耀的九菱塔台悬浮在虚空之中,数条异芒转、颜色不一的光带分别从塔台九个菱角处出,直伸向了无边际的虚无深处。

 随着距离的接近,他们终于看清楚整座塔台的全貌,心中不由大骇,他们哪曾想到在这种环境中竟还有如此令人震惊的景象——在这座不知为何物所建、纵横十数丈方圆的平台上,九数十丈长的擎天巨柱巍然耸立,柱表之上雕踞着九条样貌相同却颜色不一的异兽图案,其身十余丈长,三四人合抱的巨大躯体上布坚鳞,寒光闪烁的森利巨爪,硕大的头首上触须曲卷、虬角直立,寒芒吐的眼睛隐泛阵阵幽光,予人一种栩栩如生破柱而出的感觉。

 照形状神态看来,极似传说中万千异兽之首——神龙。

 这九龙柱各自竖立于九菱塔台的九角部位之上,看似毫不相干,但若是神魔玄妖四宗任何一位高手仔细观之,都可以觉出其实此中暗合一种玄奥莫测的规律,更与塔台中央一个玄光闪现的奇形异物遥相呼应,隐约布成一道阵式。

 随着下落的势子愈来愈缓,倚弦、耀与九菱柱台越来越接近,居然生出异样的感应,只觉得那九条神龙正高昂龙首齐齐向他们望来,灯笼大小的眼睛出森冷警戒的目光,不但如同明灯似的照亮两人身侧数丈的空间,犹为怪异的是居然让两人生出一种只有身才有的冰冻感觉。

 两人震惊莫名,仿佛就在这一刻,他们眼里的神龙已然复活,而且人的气势明显似是在警告两人不得靠近。

 不管眼前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倚弦与耀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灵体,他们已经完全被体内异能所控制,向塔台方向落去。

 却不等他们兄弟靠近,诸龙石柱中一金龙石柱,竟然发出一股巨大的飓风力量,鼓动庞大的气势而出,其余数龙柱此时也随之卷出重重玄能,如疾般源源不断袭向两人。

 此时,倚弦与耀心中大骇,面面相觑,却毫无办法挣脱体内异能的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身诸龙石柱的力量攻击之中。焦灼的飓风力量甫一临体,便令到他们的灵体立时生出不过气的炙热感。

 正当两兄弟认为必然会魂飞魄散之时,体内那股要命的神奇异能再次如期而至,适时化作紫青双的结界将他们包裹起来。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可以感受到来自诸龙石柱的沉重压力,两人不由怀疑自身周围的异能是否能够抵抗这海般翻涌的攻击。

 果然,随着神龙九柱玄能的阻挡,两人灵体前进的速度缓缓减慢,终于停滞不前,被拒于九龙柱台上空,倚弦与耀感觉到灵体四周的无形压力越来越大,竟令人有背负千斤重负的感觉。

 随着压力愈趋集中增强,终于到了他们无法抵制的极限,两人憋不住体内撕扯裂的极度压抑感,同时爆出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喊:“啊…”骤然间,他们灵体周围的异能结界倏地一阵暴亮,紫青双的异芒刹那间映亮九龙柱台的每个角落,竟然将诸龙石柱所发的攻击玄能尽数化散,倚弦与耀顿觉全身一阵舒畅,停滞上方虚空的两人灵体在破散柱台护卫法阵后,犹如一支犀利神箭般直向神龙九柱中央的奇形异物。

 倚弦与耀原本以为业已安全,却不料骤变突发——落于九龙柱台上的倚弦,忽然感到一阵巨力自地面轰然而起,根本不容他有思及应变之策的时间,便狂涌直上将他席卷至虚空中定住,相反耀却被强行扯到柱台的奇形异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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