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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真正舍弃
 李秀树强行压制下自己浮躁的心情,让一切杂念全部排除在自己的思想之中,他需要冷静,一种极端的冷静,惟有如此,他才可以应对这可以进入别人思想中的刀气。

 “嗡…”

 一声龙之响蓦起于他的掌心,当纪空手的刀气给李秀树施加最大的压力、让他难以承受其重之时,李秀树终于出剑了。

 剑是一把好剑,在高手的手里,它定将成为一把名剑,剑破虚空之时,空气仿佛全被它撕裂,犹如搅动的影,带出冰寒的杀气,使这沉闷的夜空变得更加凄凉。

 就在李秀树出剑的一刹那,每一个人都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冷!实在是冷!这是一把饮过无数高手鲜血的魔剑,它的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杀意。

 水为之一滞,连船的下坠之速也顿了一顿,气流涌动中,李秀树的身影首先被自己的剑气没,随着身影急剧地旋动,剑气如雾般不断地膨、扩张,以快逾闪电之势跨越这十丈的空间。

 这是李秀树的剑,一剑劈去,江水由此两分,涌出数丈的直可惊天动地。

 面对如此霸烈的一剑,纪空手依旧是不动如山,他的眼神亮若星辰,紧紧地盯住这一剑的气势锋端,当这团剑雾涌至他身前九尺之内,但见一团暗影从他的袖中而生,暗影裂开,乍现出一道耀眼的电芒。

 这才是纪空手的刀,刀出,犹如羚羊挂角,未知有始,不知其终,仿佛这一刀本就来自于天地,切入虚空,犹如一道山梁立。

 纪空手消失了,李秀树也消失了,当这刀气与剑气进入了一种狂野的状态,他们的身影同时消失在这爆裂的强芒之中。

 “哧哧…”

 一种电火的磨擦,并非是人们想象中的刀剑迸击,这只是刀与剑在虚空中行进时,与空气发出的一种磨擦之声,那电弧带出一种至美的线条,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演绎出行云的境界。

 空中的一切变得那般诡异,两道玄奇的色彩在空中闪烁动,在一刹那间,当两道色彩相撞之时,轰然爆裂,飞散出一簇簇动人的礼花,留下最辉煌的一刻,然后消失在这一片暗黑之中。

 这惊天动地的裂响似乎将空气都震散毁灭,让观战的每一个人都有一种惊魂的感觉,仿佛他们眼里看到的不是人类的一场决斗,而是神魔进行的一场战争。

 江岸上的沙石有如飓风横扫,卷成一片暗云,升至空中时,随之散裂,幻化成一条条肆无忌的恶龙。

 刀与剑都在虚空中闪耀,在某一时段中集一处,随之而分,无数的气流狂泻而出,当这一切散至无形,纪空手与李秀树相距三丈而立,相峙不动。

 李秀树的剑在手,遥指向纪空手的眉心,那暗红的剑身有一道刺红时隐时现,印在他的脸上,有如冰雕般冷漠而镇定,仿佛不带任何的杂质,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尽数溶于自己的剑身之中。

 而纪空手的神态依然悠闲自若,在自然恬静之下,带出一股莫名的潇洒,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如烟云,根本不入他的眼眸。

 他只是随便地一站,就自然地与天地同为一体,他的神情仿佛不是在与人决战,而是听着大江之水从脚下缓缓过,心里涌动着一股诗情、一种画意。

 李秀树没有进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找不到对方的任何破绽,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待一个可以出手的机会。

 他有一种预感,他们的决战也许就像是一道惊雷,或者像惊雷之前的那道闪电,虽然只有一瞬,但那种灿烂夺目的辉煌将永远留在他们的记忆之中,永不磨灭。

 在江湖之中,见过李秀树出手的人实在不多,这倒不是因为他这一生中经历的恶战太少,而是那些与他手之人大多数都已变成一堆白骨,他的武功不仅高深,而且出手狠辣,所以在他的剑下,很少有活口。

 但即便如此,没有人不相信李秀树的武功已然跻身一,在这世之中,能够成为一方霸主之人,他的武功又怎会弱于常人?纪空手当然知道李秀树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在夜郎的那一战,他就已经意识到李秀树是他生命中的一大强敌,所以,他花费了不少时来研究李秀树的剑道,以期从中找出破绽,找出应对之策。

 然而,当他再一次与李秀树面对之时,他却发现李秀树的武功远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李秀树的武功给人一种博大深的感觉,但是你却无法知道他真正的杀招会在何时出现,更不知道他拥有的实力究竟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你的确很值得我来冒一次险,有你这样的对手,我真的感觉到非常的过瘾,有一种棋逢对手的紧张和刺!”纪空手笑了笑,眼芒直对李秀树的那一点剑锋。

 “老夫也有同样的感受,毕竟在这个江湖之上,能有你这副身手的人已然不多了,无论这一战是胜是败,对老夫来说,都将不会留下太多的遗憾!”李秀树报以同样的微笑,淡淡而道。

 “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悬疑,很想知道在韩信与我之间,究竟是他的剑法高明,还是我的刀术更为妙!”纪空手的眼睛为之一亮,缓缓而道。

 李秀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何以会有这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纪空手不动声地道:“也许这只是我的一个直觉!对于韩信其人,我早有耳闻,或许在我和他之间,也有这必然的一战!”

 李秀树沉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我无法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因为无论是你,还是韩信,你们的武功修为都太让人琢磨不透,如果你真的想得到一个答案,那么老夫可以告诉你,虽然你们在伯仲之间,但是一旦你们展开一场决战,胜出者应是韩信而不是你!”

 纪空手怔了一怔,道:“何以见得?”

 “这只因为他比你比更加无情!”李秀树沉声道。

 纪空手的心里陡然一沉,如果说一个人是否无情也是争霸天下的一个因素,那么为了争霸天下,自己真的必须做到无情吗?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知道如果让他在天下与红颜、虞姬之间作出一个选择,他绝不会选择天下,因为他已经把红颜和虞姬视作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韩信岂非也是如此,在他的心里,依然没有放下凤影的身影,这是否因为纪空手与韩信都是孤儿,自小感受着世情的悲凉,所以在他们的心里,都渴望着得到男女之间那份挚真的情爱?

 就在纪空手尚在沉之间,李秀树的身影随之而升,若旋舞半空的苍龙,剑锋直进,托起如海啸般的杀气,向纪空手当头刺入。

 他果然等到了一个最佳出手的时机,在他出手之时,他对自己的这一剑充了自信,剑锋吐出七尺青芒,涌动着如烈焰般的战意。

 就连纪空手也为之变,退了一步,在退的同时,他的飞刀从袖中手而出。

 这一次,他真正做到了舍弃。

 空中的刀芒幻生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的图像,当飞刀的速度升至一种极限之时,那刀已不再是刀,而成了一种张牙舞爪的幻兽,用它那血腥的大嘴,去噬李秀树那暴闪的青芒。

 “叮…”

 一声高亢而清脆的震响响彻整个空际,那声波冲涌,仿佛可以震断人的心弦,并冲击着这空中所有的幻象,而李秀树的身影远比这声波更快,突然腾身而起,纵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

 这一手十分的突然,简直超出了纪空手的想象,他似乎没有想到,李秀树会这般的无情,更没有想到李秀树比他更懂得舍弃之道。

 他竟然舍弃了自己麾下的二十五名高手而不顾,只顾自己逃生而去,如此之举,就连纪空手也不由感到深深的佩服。

 这是李秀树惟一可以逃生的机会,稍纵即逝,根本不容他有任何的迟疑,他以一个高手灵敏的嗅觉捕捉到了这一线生机,因此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一逃逸,那二十五名属下就必死无疑,但他已顾不得许多,自己的性命才是最为重要的,可见其人之无情已经达到了一种极致,堪称绝情。

 但是纪空手并没有追,他的脸上虽然有一丝诧异之,但并没有任何的后悔,也许李秀树的无情超出了他的想象,但这种结局却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李秀树跳入水中的那一刹那,座船上的那二十五名高手仿佛都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而此时,纪空手的那一只大手正由上而下猛然挥动,作出了杀伐的手式。

 “动手!”陈平暴喝一声,两艘楼船上顿时出数十道动的火焰,以礴之势飞而下,尽数倾洒在那已然下沉一半的座船之上。

 “轰…”地一声,整个座船在倾刻间燃起熊熊大火,就仿如这大江之上凭空多出了一座火山。

 那二十五名高手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被这烈焰没,浓烟滚滚之中,人影在上下窜动,更有几人披着一身的火焰,跳入江中…

 熊熊的烈火在这座船之上肆无忌惮地燃烧着“噼哩啪啦”的爆响连绵不断,那赤红的火光映红了半空,更照亮了这一片原本暗黑的江面。

 看着眼前这惨淡的一幕,就连纪空手也感到了一种残酷,然而他别无选择。

 当陈平悄然地来到他的身后之时,纪空手轻轻地叹息一声,道:“二十五条人命,就在我轻轻地挥手之间结束,这是否非常残酷?”

 陈平道:“对于一个争霸天下的人来说,二十五条人命微不足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而要成就帝王霸业,也许需要百万具白骨来铺就,所以,你无须内疚,这只是一个开始,当大军东征之时,那才是一场真正的杀戮!”

 纪空手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道:“若是如此,我与项羽、刘邦又有何异?天下的百姓因我而受战火的折磨,那我争霸天下岂非变得毫无意义?”

 陈平正道:“这是在世之中,惟有真正的强者,才能成为这世之主,虽然是同样的杀人,但你和项羽、刘邦绝对不同,因为你争霸天下是为了完成五音先生当年的遗愿,更要把先生有关于太平盛世的宏大构想变成现实,为的是大多数人的利益,只此一点,你就已然超越了项羽、刘邦,更因为这是上应天道的义举,所以注定了天下将在你的掌握之中。”

 纪空手浑身一震,心中顿时平和了不少,他看着那座船上熊熊燃烧的烈焰,突然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道:“依你所见,凭李秀树的武功,能否顺利逃出南郑,回到韩信身边?”

 “应该可以!”陈平道:“刚才的那一战中,如果他的对手不是你,只怕他绝不会落入下风,像这样的一个高手,天下间能与之匹敌之人毕竟不多!”

 “那么我刚才的演技如何?”纪空手笑了笑道。

 “不错!”陈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你要故意放走李秀树,我也会被你瞒过,不过我更想知道,你既然想赶尽杀绝,何以又要对李秀树网开一面!”

 “因为只有通过他,韩信才可以从高丽王朝中得到大量的兵器和财物,当我们将李秀树身边的精英高手一一铲除之时,他必将元气大伤,再也无法实施对韩信的全面控制,而只有这样,韩信才真正能够为我所用。”纪空手缓缓而道。

 “你真的决定利用韩信?”陈平的脸上多出了一股沉重。

 “我只是遵照刘邦的意思罢了,他既然精心培植了韩信这股势力,不用岂非可惜,而且我相信,用凤影来要挟韩信,一定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纪空手微微一笑道:“否则,李秀树也绝不会一心想把凤影置于死地!”

 “凤影现在何处?”陈平问道。

 “她应该就在汉王府花园的小楼里,当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该是我去拜会她的时候!”纪空手淡淡一笑道,抬起头来,向汉王府方向望去。

 汉王府中,依旧是戒备森严,纪空手站在那幢小楼之前,望着小楼中亮起的那一缕灯火,想象着韩信所钟爱的女人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那一夜,他夜探小楼之时,曾经与凤影有过照面,然而在匆忙之中,他并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他了解韩信,正如了解自己一样,能让韩信钟爱的女人不仅美丽,而且一定富有内涵,否则,韩信也不会对这个女人痴至斯,钟情至斯。

 在他的身后,除了陈平之外,还有樊哙,在两人的簇拥之下,他缓缓地踏上了小楼的台阶。

 两名美婢早已了出来,跪伏于地道:“参见汉王!”

 纪空手不由一怔,脸上带着一种诧异之,仔细地打量着这两名婢女,他惊奇地发现,这两名婢女并非是那一夜他所遇上的那两位剑术极高的女子。

 “免了吧!”纪空手挥了挥手道:“凤姑娘呢?”

 两名美婢站将起来,低着头嗫嚅着道:“小姐不知汉王驾临,已然睡了!”

 “哦?”纪空手微笑而道:“看来本王来得实在不巧,既然如此,那本王还是改再来吧!”

 他回过头来,与陈平、樊哙二人离开小楼,沿着竹林的小径而出,步入一道长廊之中。

 “刚才进入小楼之时,你们是否发现有些异样?”纪空手低嗓门,悄然问道。

 此话一出,陈平、樊哙两人为之一惊,都将目光投在纪空手的脸上。

 “这倒不曾觉得,还请汉王示下!”樊哙沉片刻道。

 “其实刚才本王未到小楼之时,曾在不经意间遥望小楼,看见楼中曾有人影晃动,这说明凤姑娘并未歇息,而刚才那两名婢女的神情显得惊慌失措,若非说谎,她们又何必如此?可见其中定有隐情!”纪空手沉声而道。

 “事关重大,要不属下这就带人探查一番!”樊哙当即请命道。

 纪空手摇了摇头道:“此事只宜暗查,不宜明访,你这就回去准备东征事宜,这里的事由本王自己处理即可!”

 “可是万一…”樊哙犹豫了一下道。

 纪空手淡淡一笑道:“你大可放心,本王做事一向知道分寸,毕竟这里还是本王的汉王府!”

 樊哙喏喏连声,当即退去。

 看着樊哙的身影隐入夜之中,纪空手的脸上出一丝莫名的神情。

 “公子既然觉得小楼里的情况有异,何不就让樊哙派人去搜查一番呢?万一凤影有什么不测,岂不有碍公子大计?”陈平低嗓门道。

 纪空手摇了摇头道:“你还记得在大钟寺时刘邦身中隐之毒一事吗?”

 陈平眼中出一股诧异之道:“当然记得!”

 “刘邦所中的隐之毒,是何种毒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刘邦的聪明和机警,要想在他的身上下毒,无异难如登天,惟有他真正的心腹可以为之,以此推断,这汉王府中未必就绝对安全,而真正可以让我信任之人,除了你和龙赓之外,就只有一个张良!”纪空手缓缓而道。

 “难道公子对他有所怀疑?”陈平望了望樊哙离去的方向,道。

 “不仅是他,除了你们之外,这汉王府中的每一个人都值得我去怀疑,我相信在刘邦的周围,一定有一股势力企图在暗中控制他,如果我不能寻出这股势力的源头,那么我将很难得到安宁,更不能放手东征,去争霸天下!”纪空手一脸凝重,眉头紧皱,似有一股沉沉的危机感蓦生他的心头。

 “要不然我这就派人进驻汉王府,将这府中的全部人马尽数换掉?”陈平道。

 纪空手摇了摇头道:“这只会打草惊蛇,在没有找出这股势力的源头之前,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

 “那么依公子所见,这股势力的幕后之人会是谁呢?”陈平问道。

 “我不知道!”纪空手摇了摇头道:“也许只有再探小楼,才能寻找出正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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