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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静观其变
 夜,静而深,深得无法测度,静若深闺的处子,那一轮寒月挂在天边,显得异常静默。

 有风吹过,更添寂寥,那风中所带出来的寒意,犹如一道宁静的梦境,枝叶“沙沙”地轻响,便仿如梦中人的梦呓。

 月很淡,在月笼罩之下的汉王府就像是一头蛰伏已久的恶兽,暗黑无边,暗影婆娑。

 当纪空手身着一身暗黑的夜行服再次来到小楼时,小楼上灯火依旧,却显得十分宁静,纪空手并没有贸然闯入,而是躲在一团树影中,非常耐心地观察着周边的动静。

 他的心里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兆,这种凶兆的来源在于他感觉到一股沉沉的气息,那种无名的压力让他的神经也为之绷紧。

 他十分清楚在这小楼的四周,潜藏着十数名高手,犹如蛛网密布,形成一道道非常严密的防卫,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些人的眼皮底下潜入小楼。

 这看上去显得很难,但对纪空手来说,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用几颗石子引开了敌人的视线,然后以他那神奇的“见空步”幻移身形,攀上瓦面,暗伏在檐角之下。

 从楼顶向下俯视,小楼四周的情况一目了然,十分清楚,不过当他提聚功力、释放灵觉时,他却清楚地感应到这楼中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似有若无,绝不是普通的高手能够拥有的一种气息。

 纪空手的心里不由有一丝诧异,想不到在这小楼之中,竟然还会有如此的高手,这已然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这么说来,这小楼之中的确发生了一种异变,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凤影绝对不可能拥有这种气息,楼中的人既然不是凤影,那么会是谁呢?

 更让纪空手感到担心的是,如果凤影真的遇上了什么不测,那么,韩信和他的数十万大军不仅不能为他所用,反而会成为他争霸天下的一大劲敌,这当然不是纪空手所愿意看到的。

 这使得纪空手不得不更加小心,就在他思忖着如何潜入楼中之时,陡然之间,他的眼里掠过三四条暗影,令他的心不由为之一紧。

 这三四条暗影动作非常灵活,显得极是机警,借着小楼四周的花木山石所留下的阴影,一点一点地向小楼近,纪空手心惊道:“这几人又会是谁?怎么今夜这小楼之中变得如此热闹?”

 他的确是感到有几分糊途,随着李秀树败退南郑之后,南郑的局势应该渐趋明朗才对,但是从他今夜所见,已经证实了这南郑城中至少还有两股势力存在。

 从这几个人的身手来看,他们与自己之间的差距并不太大,已足以是江湖上一高手的级数,这让纪空手在心里迅速有了决断——“静观其变,后发制人”!

 他的耳目迅速充盈至极限,可以将周边十丈范围内的任何动静都毫无遗漏的掌握在他的灵觉之中,就在此时“咝…”一声细微得连纪空手都差点无法听到的破空之声自一团树影之中响了起来,紧接而来的是数声闷哼。

 纪空手心中一紧,这几条人影显然已动了杀机,开始对小楼周边布防的十数名高手动起手来,他看得非常仔细,这几人所用的凶器竟是一排银针,针尖泛青,显然带有剧毒,一旦入敌人的身体,足以见血封喉,快得连惨呼声也不能发出,就已经结束了生命。

 他们的出手很快,而且非常隐秘,用这种方法解决掉小楼周边的十数名高手,最多用了三息时间,而小楼中的人竟然丝毫不觉楼外有变。

 纪空手心里蓦生一股寒意,似乎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在针上淬毒,以这几人的武功和级数,想来并非无名之人,却竟然不顾江湖规矩,以毒制敌,可见他们此行已是早有准备,早存必杀之心。

 当这几条人影如大鸟般扑向小楼之时,纪空手不敢再有任何迟疑,手腕一动,飞刀已然在手,随时准备出击。

 他现在面临两难选择,因为此时的他仿如坠入一团雾之中,根本无法透过眼前的一切去看透事情的本质,更不知道这几条人影与小楼中的那位高手究竟谁是友、谁是敌?在一切尚是未知的情况下,他只有全神贯注、聚会神,以应付一切异变。

 就在这时,更惊人的一幕出现在纪空手的眼前,当这几条人影正要破门而入时“蓬”地一声,小楼的房门裂成了无数碎块,如箭羽般飞而出,向这几条人影当头罩去。

 这几个人自以为行动隐秘,结合精确无误的计算,应该不难形成袭杀之势,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袭杀不成,他们反而成了被袭杀的目标,对方的惊人一击,一下子把他们的优势完全打破。

 这几条人影同时飞退,在退的同时,袖风鼓,手臂疾振,漫天飞起一片针影。

 纪空手心中一紧,暗道不妙,这几人的飞针手法之妙的确让人无法测度,更令人匪夷所思,就算是他人在局中,也未必能轻松化解这凌厉的杀势,而楼中人此时的处境之险,就连纪空手也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呼…”

 针影疾落间,眼见就要没入那裂开的木纹之中,陡见破门爆开,一条绸带飞舞而出,卷起这片针雨,幻灭虚空,这一手的确很妙,妙就妙在楼中人所用的兵器似乎正是这几个人所用毒针的克星。

 听风声舞动,纪空手只觉楼中人的内力虽然柔,却十分的深,与这几人对敌,纵然不胜也不至于落到下风,他提着的心刚刚放下一点,却见这几人已然拔出刀剑,互为犄角,向楼中人发出了最凌厉的攻势。

 楼中人依然不见,只见一条绸带吐于破门内外,如蛇形,如龙舞,变幻着不同的角度,缓疾有度地一一将敌势化解。

 那几人似乎没有想到,对手会是如此厉害,一声唿哨,但见这几条人影破壁而入,消失在纪空手的视线之内。

 纪空手人在楼顶,侧耳倾听,只听得楼下风雷隐隐,暴喝声声,显示出战正酣,那楼中人武功似乎高得出奇,竟然在这几名高手的夹击之下,依然还能占到上风。

 突然之间,兵器破空之声,以及人呼吸的声音,在一刹那间,顿时寂灭,天地一片静默,就仿佛刚才的那一切只是纪空手的幻象、错觉,如此诡异的一幕,就连纪空手也感到不可思议,甚至于不可想象。

 然而纪空手却知道,这绝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他以自己的灵觉非常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些声象,出现如此惊人的一幕,只能说明此事另有蹊跷,这楼中必然另有古怪。

 这显然引起了他的好奇,也勾起了他的兴趣,不管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已决定,一定要入楼探个究竟。

 不过纪空手毕竟是纪空手,越是对没有把握和未知的事情,他就越是谨慎,越是小心,他并没有选择直接进楼,而是手指轻拈,揭开了脚下的一片青瓦。

 灯光从青瓦揭开处透而出,照在纪空手肃然的脸上,他由此望去,只见楼里的那几个人横躺于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一动不动,形如尸体。

 这让纪空手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惊,更有一连串的悬疑惊现心中,无法揣度,他不再犹豫,整个人翻身下楼,沿破门而进。

 他的刀依然在手,每一步踏出都显得十分的沉重,当他踏入门里之时,刚才破门而入的那几人已在脚下,而那未曾面的楼中人,静坐在一张木椅上,面泛青,呼吸急促,似有中毒征兆。

 纪空手一眼看去,陡然一惊,他惊讶的并不是因为这楼中人竟是一个女子,而是因为她不仅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风情万种、美入骨的少妇,随着急促的呼吸,她前那两座峰起伏动,颤出一种人心魂的线条。

 “你是谁?何以出现在这座楼之中?”纪空手沉声问道。

 那女人的眼里透出一股妩媚的光,更带着一种惊惧,红微张,咿唔了一声。

 纪空手怔了一怔道:“你说什么?”不由自主又趋前一步。

 他似乎没有想到这女子看上去竟会是这般的柔弱,单凭她挥舞绸带的手法和内力,已是一高手,谁想到陡遭惊变之后,再坚强的女人也会出她女儿家固有的柔弱。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抬起了头,红微张,却又闭上,看上去让人心生怜惜。

 纪空手一步跨出,已然到了这女人的身前,他没有犹豫,俯下身去,刚要说话,陡然间只觉得背肌一阵颤动,他的心中蓦生警兆,顿感到有三四道杀气向自己的背心要袭杀而来。

 这杀气虽然细微,却异常尖锐,破过虚空,虽然无声,但气势之疾快逾电芒,让纪空手的心沉至极底。

 但这还不足以对纪空手形成绝杀,他的玄铁异力本是自于天地华,融入于他的经脉气血之中,已然与之浑然一体,是以,心生警兆之时,玄铁异力陡然爆发,衣裳鼓动,气流狂涌,仿如在他的背上,筑起了一道厚实的气墙。

 与此同时,他悍然转身,掌上的飞刀在旋身之际幻生出一道美丽而灿烂的幻弧…

 然而幻弧只划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而纪空手已霍然变

 纪空手自踏入江湖以来,无论是在别人的传说之中,还是在现实里,他给人的印象总是悠然宁静、不缓不急,仿佛任何事情到了他的手中都已经不是问题,显得那般从容,那般镇定。

 从来没有人看到过他的脸上出现过惊惶,但这一次却是一个例外,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他的手划出飞刀的那一刹那,竟然不能动弹。

 这只因为他的手腕之上突然多出了一条绸带,如蛇般紧紧绕,犹如钢所铸的手铐。

 纪空手的心陡然一沉,就在这时,一股劲力穿破他背上的气墙,直透入他背心的大之中,他只觉得经脉中所动的真气陡然一滞,仿如冰封,整个人就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哈哈哈…”刚才还是楚楚可怜的女人,爆发出一阵得意的娇笑,随着这女人的笑声,一幅惊人的画面陡现在纪空手的眼中。

 如果有人对你说,明明已经死了的人不仅会站起来,而且还走到你的面前,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你相信吗?

 没有人会相信,只有纪空手是一个例外,因为就在此时,纪空手的确亲眼目睹到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也只有在这一刻,纪空手才明白,自己已经掉入了一个别人精心设置的杀局之中。

 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杀局,更是煞费苦心,若非如此,又怎能让智计过人的纪空手身陷其中?无论纪空手有多么聪明,无论纪空手有多么于算计,他终究是人,而不是神,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会事先布好这么一个局来对付他,除非是…

 事已如此,纪空手反而显得更加冷静,只是冷冷地盯视着眼前的每一个人,眼中没有一丝的惧意。

 “你到底是谁?”这女人的笑声一止,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冷冷的质问:“你既然连我都没有认出来,那么你根本不是刘邦!”

 纪空手微微一笑道:“本王若不是刘邦,那会是谁呢?”

 那女人缓缓地转到纪空手的眼前,道:“你的确很像刘邦,如果你不出这个破绽,也许连我也会被你瞒过,不过你千算万算,你都没有算到,我是谁?”

 纪空手的心中陡然一惊,脸上不,淡淡而道:“我也很想知道你是谁!”

 那女人冷笑一声道:“我就是吕雉,也是你的夫人,如果你是刘邦的话,你不会连我也不认识吧?”

 这的确是一个超出纪空手想象之外的答案,无论纪空手的想象力有多么丰富,他都绝不会想到吕雉不仅到了南郑,而且就在这汉王府中。

 纪空手淡淡笑道:“正因为我是刘邦,我才不可能把你当作是我的夫人,因为我的夫人绝对不会在暗中下毒来害我!”

 吕雉妩媚一笑道:“你是真刘邦也好,是假刘邦也罢,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一旦我杀了你,这汉王的权柄就将名正言顺地落在我的手中,到时候,与天下诸候一争天下之人就是我吕雉,而你,只能是变成一具白骨,守着你那三尺黄土!”

 纪空手摇了摇头道:“我是否听错了,你只是一个女人,就算你把我杀了,你也依然不能登上这汉王之位,因为我麾下的几十万大军个个都是铁血男儿,他们又怎么甘心被一个女人驱使,天下百姓又怎会甘心让一个女人来统治他们!”

 “住口!”吕雉厉声喝道:“女人难道不是人?我告诉你,凡是你们男人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们女人也一定能够做到,听香榭能跻身于五阀之列,与天下英雄抗衡,难道这一切不是由女人来做到的吗?”

 纪空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平心而论,他对吕雉这种惊人的观点并不反对,事实上,在他的观念和思想中,他对女人从无偏见,然而在当时那个时代,本就是男权至上的时代,许多世俗观念限制了女人能力的发挥。

 “我相信,大多男人能做到的事情,你也一定能做到,就算许多男人不能做到的事情,你也同样能够做到,然而,只有我一人相信,远远解决不了问题!”纪空手淡淡一笑道。

 “所以,这也是我不急着杀你的原因!”吕雉沉声道。

 “你想怎么样?”纪空手的脸上出一丝诧异之,道。

 吕雉淡淡地笑了笑道:“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忽然间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在我的家乡,有一种木偶戏,在制成的木偶上系上很多细绳,细绳操纵在人的手里,叫它笑,它就笑;叫它哭,它就哭,十分的精彩,至今想来,依然让我有无穷的回味!”

 纪空手道:“可惜的是,我是人,而不是木偶,你纵是能操纵我这个人,却不能操纵我的思想!”

 “你错了!”吕雉笑得非常自信,缓缓而道:“我们听香榭既然是女人当家,门中女子自然多于男人,要想在这江湖上拼下立足之地,没有一种绝活绝对不行,所以,你应该听说过有关我们听香榭一些制毒、用毒方面的故事!”

 吕雉顿了顿道:“要想把一个人制作成可供操纵的木偶,对别人来说,也许很难,但在我们听香榭中,这并非是一件无法企及的事情!”

 纪空手相信,这绝不是一种威胁,而且一个事实,因为他眼前的这些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木偶,完全操纵于吕雉手中,神情显得非常木讷,但对吕雉有着绝对的服从。

 纪空手突然笑了一笑道:“我很想知道你们要把我制作成一个听话的木偶需要多长的时间?”

 吕雉道:“这和每一个人的体质与他的武功修为有关,像你这样的高手,如果使用‘生死劫’,慢则三个月,最快也要十五天!”

 纪空手沉声道:“如果这十五天里,本王就这样失踪了,难道本王的手下就不会有所怀疑吗?”

 “这的确是一个难题!”吕雉道:“所以,我会考虑用另外一种方式,一切顺利的话,也许只要三天!”

 吕雉拍了拍手,当即上来几个手下,将纪空手抬到了一张大之上,只听“啪”地一声,机括声响起,纪空手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纪空手的身体一直下沉,估计落下了四五丈的距离,他出于本能地试着运行自己的真气,然而位受制,没有一丝的反应,就在他准备放弃努力之时,陡然“蓬”地一声,他的人似乎跌在了一个网上,弹了一弹,将他抛在一块冰冷的地之上。

 他深深地了一口气,除了自己的意识之外,他的手脚都已不能动弹,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也不知道等着自己的将是一个怎样的结局,面对这未知的一切,他没有去胡思想,而是选择了一个最洒的方式去面对,那就是——睡觉!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睡觉是最好的休闲方式,而对纪空手来说,他只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理清自己杂乱的思绪,因为,在他的心中有着太多的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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