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胡汉民讨蒋抗日
胡汉民以国民
元老之尊、以立法院院长之尊,仅因政见有异,被蒋介石说抓就抓,软
七个多月之久,痛定思痛之余,决心要打倒蒋介石个人独裁,并不是仅仅为了雪个人之憾,在他看来,亦要为
国除去“一大毒疮”他在一封密函中用暗语说:
门与门系为中国致命一大毒疮,能请西医割去,是一治法,否则用中医拔毒(什么内托外消)、打消方剂,抑或见效。除却二者便无是处也。(《胡先生亲笔函电及批注》,哈佛燕京学社图书馆藏,转引自杨天石《寻求历史的谜底》,页五六五)
门,用《水浒传》“武松醉打蒋门神”典故,隐指蒋介石,即不惜以“外科”或“内科”手术,来取掉蒋介石这个“大毒疮”衔恨之深,可以想见。
胡汉民于一九三一年十月十四
被释放后抵达上海,翌
驰电广州非常会议委员,承认国民
内“纠纷迭乘,政治举措失当”希望
人“彻底觉悟,力图团结”再过一
,公开批评蒋介石的南京政府应付
帝侵略,只有“三无主义”即“无办法、无责任、无抵抗”这样下去“则必至国亡种灭而后已”(参阅胡汉民《亡国之三无主义》,载《胡汉民先生政论选编》)蒋介石不抗
足以亡国,所以他要抗
反蒋以救国。他不会再与蒋合作,可见之于十月三十
的《致粤中央电》,他明言不会与汪
卫入京任职,而力言“迫某(蒋)辞职,并促制度上限制个人权力,打破独裁”!
胡氏“打破独裁”的立场,自然更坚粤方要求蒋介石下野的决心,胡于十二月五
与粤方非常会议选出的中委,联名领衔通电,催蒋下野,解除兵柄。蒋果于十天之后,通电辞去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长、陆海空军总司令本兼各职。
蒋介石下野之后,宁粤合
,表面上出现各方合作,蒋汪胡携手的形象。但事实上,胡汉民留居香港,拒绝入京。他对蒋之复出以及蒋汪合作,不仅厌恶,而且决心倒之。当时刚辞去行政院长的孙科,对于蒋汪的向
退缩政策甚表忧虑,曾于密电中告诉胡汉民,蒋曾责令十九路军将领,不得“擅起战端”后来军民奋战“乃表示抵抗,然仍令十九路军将领只准抵抗,不必扩大”认为“
方计划摧毁长江一带军事势力,结果南京中央必然崩溃”所以建议在粤中另立政府。(电文全文可见于杨天石《寻求历史的谜底》,页五六八)胡汉民虽然没有另立政府,但继续积极活动倒蒋。他想统一西南各地实力派的力量,以与蒋汪南京政府抗衡,以抗
为号召,并借此攻击蒋汪的不抵抗政策。他还与华北的冯玉祥取得联系。冯主抗
甚力,对蒋之向日本委曲求全,甚表悲愤,也想联络西南倒蒋。(见张允荣一九三二年八月十八
《致展堂先生函》)此时冯已自徐州移居泰山,名为养病读书,实与在山东的韩复榘有所密谋,与胡自亦一拍即合。胡于一九三二年五月五
复函冯玉祥,有谓“过去四五年,只见有个人,而不见有
”“凡所措施,无不出于个人私意”此个人即蒋介石也,暗示如果倒蒋“必竭诚襄助”(胡函原件藏哈佛大学东亚图书馆)胡与北方的张学良、韩复榘、阎锡山、孙殿英、石友三之间,也互通音问,设计如何抵御气焰方张的
寇,如何去除劫国的“独裁之魁”蒋介石。(参阅杨天石《寻求历史的谜底》,页五七O)他还取得国民
海外支部的支持,同情他抗
反蒋的立场。可见他发展“反蒋”关系,十分广泛。事实上,他已着手组织新国民
,强调纪律、团结与反蒋,活动范围扩及江苏、浙江、安徽、江西、湖南、湖北、四川七省。
南京政府的蒋汪合作,蒋主军、汪主政,也不如表面上看来那样和谐地分工合作。如周德伟所指出的,蒋仍遥控政治“不
军阀素习”、“军费占岁入百分之八十以上,各省封疆大吏,则一仍其旧,汪氏无置喙余地。”蒋“又推荐孔祥熙为中央银行总裁,兼中国银行董事长”后“又推荐陈果夫为江苏省政府主席,张静江早已任浙江省主席”“中央之
务则有叶楚伧、陈果夫操纵,陈立夫尤横,一意为蒋氏鹰犬,与汪立异”(周德伟《余之一生与国民
点滴》手写稿本第十六章)然则蒋汪合作其名,蒋氏一人独裁其实,无论政、军、
、特都在他的手里。
一九三三年年初,
军突袭山海关,榆关失守,张学良决心抵抗,与胡汉民关系趋密。张曾告诉胡“不抵抗”的原委,故胡于回函中说:
兄前以不抵抗而丧失东北,兹又以不抵抗而丧失榆关。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虽示负最终之责任者当别有人在,顾兄身当其任,究何以自解于国人?纵不为个人计,将不为数百万人民之身家性命计耶?(原函藏哈佛大学东亚图书馆)
胡虽希望张学良结合华北将领,抗击
帝,但是“别在”之人乃全国最高统帅蒋介石,仍一心想剿灭共
,全无意绪抗
。
军遂于三月四
侵占承德,无可奈何的张学良惟有引咎辞职,黯然出洋。胡汉民针对此一局势的对策是积极组织西南抗
联军,联络北方抗
将领,以便北上救援热河,不过,其意不仅在抗
,而且还要倒蒋,可见之于另一封密函如下:
西南抗
军队出发,以贤初为总师之任,渠以抗
为倒蒋,如能师出武汉,北局有变,一切正可相机而动。(胡汉民致护黄、颂云,原件藏哈佛燕京图书馆)
函中的贤初,乃十九路军将领蔡廷锴之字,淞沪停战后被调往剿共,然仍不忘抗
,与胡汉民等结合,于一九三三年四月二
出任“西南抗
军总指挥”而此时全国各地抗
救国运动风起云涌,冯玉祥于五月二十六
在张家口宣布成立察哈尔民众抗
同盟军,但这个时候蒋介石仍然在江西剿共,并于五月三十一
授命何应钦签订丧权辱国的“塘沽协定”实际上承认
军侵占长城以及山海关以北地区的合法化,并同意长城以南的察北与察东地区不予设防,直令华北门户
开。胡汉民闻之甚怒,即电冯玉祥曰:“请公立振义师,先就北平擒拿经手订立妥协之何(应钦)、黄(膺白),即行讨蒋以抗
。”(胡汉民致焕公电,原件藏哈佛燕京图书馆)然而无论西南或华北,抗
讨蒋的情绪虽高,但实力(军力与财力)不够。胡汉民的“北出长江、推倒国贼”的计划固然夭折,冯玉祥的抗
同盟军在蒋介石的
迫与分化下宣布解散,方振武、吉鸿昌的抗
讨贼(蒋)军也因孤立无援而失败。但是胡汉民仍不肯放弃,至十月间仍在积极规划如何“声讨独夫,从事抗
”(语见胡汉民致何子佩函,一九三三年十月十九
,原件藏哈佛燕京图书馆)
讨蒋抗
虽是胡汉民梦寐以求的目标,但是主张讨蒋抗
甚烈的中共,仍然是他想要消灭的敌人,敌人的敌人仍然不能成为朋友,反而与敌人蒋介石在反共上有共识。所以当“闽变”于一九三三年十一月发生时,由于更改国号、换旗、联共,虽然目标就是讨蒋抗
,胡汉民不能苟同合作,坚持讨蒋与剿共双管齐下,声称“独裁卖国之南京军权统治、叛
联共之福建统治,必同时清除之”(见胡汉民对时局宣言,一九三三年十二月十五
,载《胡汉民先生政论选编》),勇气虽然可嘉,但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而此时蒋介石正分江西剿共之师,大举入闽讨逆,动用海陆空三军,并亲至建瓯指挥镇
,十九路军孤立无援,于一九三四年二月初宣告失败,被蒋改编,部分残军则由陈济棠改编为粤军独立第三旅。
胡汉民在一九三四年,仍然继续联络各地将领,进行抗
反蒋活动,在军事上虽然相继失败、乏善可陈,然而在政治和
务上,实已将西南独立于南京政府之外,颇有效地抵制了蒋介石,如蒋于一九三二年三月在洛
召开国民
四届二中全会,胡断然拒绝参加。一年之后,蒋提出召开临时全国代表大会,也遭胡等通电反对而被迫取消。原定于一九三三年十一月召开的国民
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亦被迫延期至翌年十一月十二
举行。胡汉民仍发表有电,与蒋汪所定议题,针锋相对,唱对台戏,并谴责南京政府“
同伐异,自为派系,钳制同志,变本加厉”(语见有电,载《三民主义月刊》第四卷第四期),更扬言那只是军权统治的五全大会,不是中国国民
的五全大会(参阅胡汉民《为五全大会告同志书》,载《三民主义月刊》第四卷第四期),甚至不惜另开代表大会,宣布蒋介石、汪
卫等“叛
、卖国罪状,开除其
籍”(参阅胡汉民一九三四年九月二十五
致南洋英属总支部整理委员会函以及一九三四年九月三十
致邹鲁等函)胡汉民如此强硬,倚老卖老,自令汪蒋十分头痛,不得不加以“招安”由王宠惠亲自携孔祥熙函南下,呼吁谅解,动之以情,并邀胡“早
命驾来京,主持一切”却被胡刮了一顿胡子,说是不应求“私人间之谅解”以延误“国家之危机”更进而把矛头指向蒋介石:“南京政府之上,尚有一南昌之太上政府,彼以一军事领袖,在行政上可以擅自发号施令,并擅自召集各级文官训话,又可以组织蓝衣
,企图以法西斯主义代替三民主义。”(《胡先生为宁粤合作对法报记者之谈话》,载《三民主义月刊》第四卷第五期)这种指责不可谓不重,而又难以辩驳,所谓以三民主义相标榜,而行专制独裁之实,尤其击中蒋之要害。由于胡汉民的杯葛与谴责,五全大会就没有开成,另于十二月十
召开四届五中全会。
胡针对蒋之集权,亟力提倡均权共治,并得到西南实力派的支持。蒋介石为了争取胡之谅解,于一九三四年二月三
与汪
卫拟订了一项中央与地方如何均权的方案,且派王宠惠、孙科赴港协商。但是胡汉民知蒋并无诚意,托孙科带回一函,言辞虽然客气,仍拒蒋于千里之外,雅不
入京合作:
自民二十年后,久阙音问。亮畴、哲生两兄来,藉获手书,甚感关注。弟三年养疴海隅,而时受风寒侵袭,血
久治未低。闻尊体近
亦不能无小病,亲以前精力稍逊,诚为兄系念不已。国家大计,弟以为总理已垂示甚周,故数年来仍悉心体会而莫敢外。此次与亮、哲两兄所谈,亦唯此旨,即托其一一面达,其间亦非片楮所能尽也。(转引杨天石《寻求历史的谜底》,页五九四)
一九三一年二月,胡遭蒋拘留,以致“久阙音问”不忘提醒蒋其所作所为。函中未及国事,只说“国家大计”、“总理已垂示甚周”观其写此函一周后,在其主持的《三民主义月刊》上为文,指蒋“剽窃总理之均权主张,希望在军权统治之下实行其均权制度”(见该刊第四卷第六期《军权与均权》一文),则“总理垂示甚周”云云,其责备之意,尽在不言之中。然而蒋于一九三五年三月十一
驰函胡汉民,仍以“谋团结”、“挽危局”为说。此后日本图华愈急,
方派孙中山老友萱野长知往说胡汉民,鼓动“西南独立”并请胡“进就总统之职”以与“华北自治”相配合。胡汉民当然不能为了反蒋而去做汉
,故当土肥原于一九三五年三月二
亲赴香港晤胡,企图挑动两广出兵倒蒋,被胡拒绝。(参阅胡汉民《论所谓中
提携》,载《三民主义月刊》第五卷第三期)
一时之间,胡汉民成为
方与蒋方两面拉拢的人物,但他坚持抗
反蒋的立场。因为抗
救国,他不可能联
反蒋;也因为抗
救国,他不可能与不肯抗战的蒋介石合作。不过胡氏心目中的蒋介石问题,不仅是对
政策,而且是军事独裁。所以他虽于六月间到欧洲去疗养,仍然反对蒋汪合作的南京政府,不愿与他们团结,也拒绝参加一九三五年十一月一
在南京召开的国民
四届六中全会。开会的第一天,抗
爱国的孙凤鸣,曾任十九路军排长,以晨光通讯社外勤记者身份混入,原想刺杀不抗
的蒋介石,蒋未出来照相,只好退而求其次,向汪
卫开了三
。汪不仅代蒋挨
,而且因伤让位,使握有军权的蒋介石又完全控制
政大权。为了争取胡汉民与其他粤方中委的团结,参加五全大会,蒋介石尽量在口头上
足胡等要求。当五届一中于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七
在南京召开时,胡虽然身在欧洲,仍被选为国民
中央常务委员会主席,显然是蒋介石的意旨,表示愿胡负责
务。胡于一九三六年年初返国时,蒋又命魏道明先至新加坡
接,并附函“务请即
莅临京中,共济时艰”不过胡对蒋之疑虑犹存,抵广州后继续批评南京国府,只是在言论上似乎已从打倒蒋介石的政府,转变为促其觉悟与反省,以团结全国抗战的力量。胡汉民于同年五月十二
因脑溢血逝世于广州,终未入京与蒋介石再度合作。蒋关了他七个多月,他讨蒋五十多个月,口诛笔伐,没完没了,岂蒋始料所及哉?
蒋介石的补救办法是尽量在胡汉民身上下工夫,如果胡能入京,重新合作,以胡在西南物望之隆、国民
内地位之重,至少可以结束两广半独立状态,奈胡衔恨甚深,迟迟其行,以至于突然病故。然而蒋要解决西南,并不就此罢手,遂导致一九三六年六月一
的所谓“两广异动”事件。
当胡汉民积极从事讨蒋抗
活动时,广东的“南天王”陈济棠颇感犹豫踌躇,不愿出兵。以其治理粤省之勤,休养生息,固不
做孤注一掷,然据《李宗仁回忆录》所说,南天王不愿意为胡汉民抬轿子,令胡独霸西南,似亦言之成理。然而说胡死之后,陈便有野心,未免言过其实。陈知蒋必不容西南在其掌握之外,故于胡死后即派乃兄维周面蒋察言观
,并刺探情报,及知蒋有离间粤桂,各个击破之意,顿生“
亡齿寒”之惧,以至于产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的想法,遂有南天王与广西李、白联手异动之举。
此一异动,有其技巧,只称抗
,不提讨蒋,北上的部队称为“抗
救国军”纯为抗战,蒋介石自不便公然征伐抗
军,阻挡抗战,但虽缓不“攻城”却以攻心为上,一展其分化离间、金钱收买的故伎。七月之初,粤方飞机投蒋,陈济棠手下大将余汉谋通电拥蒋。类此阵前起义,岂是偶然?余汉谋之拆陈济棠的台,就像当年陈济棠拆李济深的台,都是蒋介石的地下作业,戴笠那一帮军统人马不是白吃饭的。至于粤机北飞,岂是弃暗投明?飞向黄金也。
陈济棠毕竟因而狼狈奔港,广西李、白虽尚能保住广西一隅实力,但势孤力单,也只好于八月间拥戴蒋之中央。胡汉民死后不到三个月,不血刃而西南反蒋势力瓦解,蒋介石又赢得一回合的国民
内斗,得以拖延抗
,更加集中精力去剿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