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舞会大厅的偏门是一个不大的中庭，面对运河的一条支流，三面被白色与青灰色的建筑物所包围。庭中一座小小的
水池，涓细的水
从水池中央的雕塑顶端不断地淌下来，漾起的水花在月下闪烁着细碎的光。地面的青石板犹如镜子一般明亮，月光静静地
泻，头顶偶尔有璀璨的焰火在遥远的天际盛开，带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沉闷的回声，隐隐从舞厅内部传来管乐的鸣奏和会场上的喧嚣，但是宾客们的调笑声音已经听不到了。迦科莫用双手搀扶着
莱娜，两人一起坐在水池边的台沿上。“伤得严重么？”迦科莫小心翼翼地抬起
莱娜的脚踝，仔细端详。“不严重，我可没那些贵族小姐们那么娇气。”
莱娜报之以微笑。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纤巧的脚示威般地转动了一下。“啊！”
莱娜突然吃痛，秀美的眉头紧锁着，明亮的眼睛顷刻间被泪水洇
。“还说没事？”迦科莫的脸上写
关切与焦急“来，让我看看。”他从口袋里
出一方洁白的丝绸手帕，为莱娜拭去即将
眶而出的泪水。随后他将手帕在池水中打，沾着冰凉的泉水轻轻敷上莱娜的脚踝，并为她小心地按摩着。“觉得好些了吗？”迦科莫抬头，一瞬间，他瞥到
莱娜充柔情与感动的脸，心中不免一暖，还有些洋洋得意。“谢谢你，看来冰敷与按摩对扭伤非常有效。”
莱娜迅速收起了她那少见的表情，
出了一个招牌式的看不出感情的微笑。“这是我母亲生前教会我的，”迦科莫淡淡一笑“我小时候很淘气，翻墙爬树的，常常跌打扭伤。”
莱娜抿起了嘴
，她静静注视着男孩“你的父母一定很宠爱你。”“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只有两个父亲。”迦科莫抬起头，焰火的光辉照亮了他脸上略显淡漠的表情“他们向来只知道做生意，从来不会关心我的死活。”
“怎么会，难道他们忙得连家都不顾了吗？”
莱娜试探着问。“波德林把世间一切都做成了生意，买卖是生意，家庭也是生意。”
“…国家和战争也是生意么？”
迦科莫转过了头，带点惊讶地咧开嘴角“我们怎么又扯到政治上面去了，在这个美妙的狂
节之夜，这些话题还真是大煞风景。”“怎么会，对我来说这些话题可有趣得很。”
莱娜轻轻一笑“富甲威尼斯的波德林家族，难道就没有将整个威尼斯据为已有的愿望吗？”“呵呵，
莱娜小姐不去做情报人员还真是屈才了，”迦科莫夸张地笑着“据说最近有几个罗马方面派来的间谍正在调查我们家，难道就是莱娜小姐？”莱娜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迦科莫的眼睛。“那如果就是我呢？迦科莫先生。”
莱娜毫无破绽的微笑依旧
人。“那您将是我第一位间谍女友了。”仍是调笑的口气，迦科莫面色不改。
“您很喜欢间谍游戏么？”
莱娜回应他，挑衅似地眨着眼睛“迦科莫先生，请将您家族的通敌叛国的事实
代清楚吧。”“哈哈哈，
莱娜小姐！您实在是太幽默了。这可是我有生以来听过最可笑的笑话。”迦科莫失态地大笑着，双手捂着肚子，眼角挤出了泪水。“我没有开玩笑啊，”
莱娜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可那笑容却犹如冰冷的海水，没有一丝感情。“如今意大利已经统一，萨伏依王朝不会允许自己的国土上存在任何敌对势力。相信先生是个聪明的商人，应该明白面对强权，合作永远都比反抗有利得多。”迦科莫饶有兴趣地听着，扬手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如果波德林家族愿意与国王合作，我可以保证您家族的所有财产，甚至整个威尼斯都将属于您…”
莱娜趁热打铁，抛出了
饵。“非常
人的提议。”迦科莫打断了莱娜的话，若有所思“只可惜…我却没有用来换的资本。”“难道连整个威尼斯都无法让您动心么？”
莱娜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惊讶且无比魅惑，她象蛇一般轻轻滑向了男孩“那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够打动您的心呢？”“如果筹码中再加上
莱娜小姐，那可就太…”迦科莫微笑着“可我确实不认为我家有任何通敌叛国的行为。”“那您是决定顽抗到底么？”
莱娜柔软的双手爬上了他的脸庞，眼神中
合着更进一步的惑与威胁。“如果确有其事，我自会如实相告。作为一个意大利男人，我波德林家族有勇气承认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但对于没有发生的事情，请恕我爱莫能助，”迦科莫脸上依旧挂着平和自然的微笑，愈发显得无比真诚“请您仔细想想，如果我家果真做下如此大事，您现今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么？”
冰冷的微笑再次机械地掩盖了
莱娜脸上的震惊与
腔里狂
的心跳，彻骨的寒意与后怕刺
着她每一
神经。“哦，那我还真得感谢您手下留情了…”
莱娜贴近了迦科莫的脸庞，她的声音轻如耳语，柔媚而又谦恭。她的，轻轻碰触到迦科莫微张的嘴角，灵巧的舌卷过对方的嘴，滑入他的口腔。她的手，一只揽过迦科莫的后颈，另一只则从对方的脸颊滑落，沿着后背的线条一路滑至
间，然后绕到自己身前。突然，
莱娜水般的手臂一滞，她全身僵硬，连口舌也立即停止了动作。她一把推开迦科莫，往后急退一步。她的脚落在地上没有一丝不和谐，根本看不出受伤的痕迹。“您是在找这个么？”迦科莫缓缓站起身，手中托着一只小巧精致的左轮手
。整晚以来
莱娜完美的伪装终于随着这句话一击而溃，她惊慌失措地看着对面的迦科莫，嘴因紧张而不停地颤抖。“请不要让谣言蒙蔽了您的耳朵，”迦科莫静静地看着她“您可以竭尽所能去调查，但是您将不会有任何收获。因为它们根本就不存在。”他掉转
把，伸向莱娜“这柄也还给您，我波德林家族清清白白，你总有一天会相信我所说的话。”莱娜怔怔地看着迦科莫，半晌，她上前一步，轻轻按下了男孩的手。“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我相信你。”妩媚的嘴角出一丝歉意的微笑，她用另一只手臂挽住男孩的。喧闹的舞会大厅中传来人声的喧闹，月光照耀的中庭里，隐隐的乐曲前奏夹杂着礼炮的闷响在空气里浮
。“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莱娜轻轻一笑，扶住迦科莫的肩膀“让我们再跳一支舞吧。”两人长长的影子被月光拖拉在空无一人的中庭，远处的海水在悠扬的乐声中一波波拍击着岸礁。
莱娜吻上迦科莫的，一个悠长而甜蜜的吻，润如夜风，
绵如海底的水藻。旋转，扑入对方的怀抱，再次旋转，绚丽的衣裙挥洒一身的光，美丽的脸庞带着人的微笑。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莱娜放开了双手。“谢谢你今夜的邀约，还有舞蹈。”
莱娜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一个甜蜜而温婉的笑容，消失了眼中蕴含的锋芒，表情宛如邻家女孩一般乖巧“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谢谢你的吻。”迦科莫留给她一个深情而礼貌的微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莱娜一笑转身，一步，两步，三步…突然之间衣裙闪动，仿佛她从未离开过一般，女孩手中乌黑的管笔直对准了迦科莫。“对不起，我只相信死人，”
莱娜细长的眼睛眯起，从中出一分绝然的陌生与冷酷“再见了，威尼斯的卡萨诺瓦先生。”她的食指扣动了扳机。
当朱
佩醒来的时候，脚边油灯里的油已快燃尽，柔黄的火焰只剩下小小的一点，但已足够照明。一个几乎完全密闭的空间，没有风，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透过泥土，远远传来圣马可一声声模糊的钟鸣，时间已过了午夜。朱佩站起身，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踉跄了一步，他扶住墙壁。他晃了晃头。除了眩晕和略微的无力，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就着灯光低下头，自己身上也没有任何不妥。脑中最后的印象，
吉奥打开了门，自己走下了台阶…之后发生的一切他完全想不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会倒在地上？怎么会昏睡过去？朱佩如坠五里雾中，他提起灯，再次审视这个幽暗阴沉的地下
。吉奥递给他的篮子还留在祭坛上，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朱佩走过去，把篮子里的祭品拿出来一一摆放在供桌上。一阵风吹过，他抬起头。祭坛上面装饰着一幅殉教者的壁画。画中圣
巴斯蒂安双手被缚，残忍折磨下的身体遍布伤痕与鲜血，但是他却仰起柔和的脸孔凝望天空，神圣的光辉闪烁在他的眼瞳里，表情隐忍而虔诚。朱
佩握紧项上的十字架。“高居天国的主啊，我在此以上帝和圣母之名祈祷，请您赐予我驱逐
恶的力量，结束这场炎厄。”油灯熄灭了。朱
佩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楼梯，然后走上去打开了进来时候的那道门。和下面相比，楼梯间的灯光明亮得过分，朱佩用手挡住眼睛。最先发现他的是波德林的管家，看到朱
佩，他的眼中出了惊诧。“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
佩一怔“吉奥先生让我下去清理祭坛，拜祭画像，我都做完了，”他伸手把那只空篮子递给管家“麻烦你替我禀报吉奥先生，如果没有什么其它事情，我就先走了。”“你，请你稍等片刻，”管家睁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似乎见到鬼一般，直直地瞪视着眼前的黑发青年“我这就去禀报老爷，看还有没有什么其它事情要做。”
朱
佩点头，向后靠在墙壁上，抱住胳膊。管家急急跑上了楼，在转弯处回头看了他一眼，再次叮嘱“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下，千万不要离开！”
朱
佩皱起眉头。管家的惊慌失措让他心底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在他昏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这就是波德林家族一直以来所谓的恶魔崇拜？一幅圣巴斯蒂安的殉难壁画？！油彩的味道，灰泥和矿石粉。油灯的燃烧…一点小火星一样的东西在朱
佩的脑海中变化成型，然后爆裂。他突然隐隐约约地忆起，在自己倒下去的前一刹那，里是一片死一样的漆黑。是谁重新点起了那盏油灯？突如其来的想法暴风般席卷了他的大脑，朱
佩惊疑不定，难道那个里还有其他人？他的手按上了壁挂后面的门。“阿莫特先生。”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出现，
吉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非常感谢您为我家做的一切，”相对于那个管家的惊慌失措，
吉奥的声音过于平板，带有一丝矫造作的镇静“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夜已经很深了，您可以先回去休息，我明
会派人送去酬劳。”朱
佩犹豫着想说什么，突然看到面前吉奥一张圆脸上闪烁不定的眼睛。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随即躬身行礼，道了谢之后离去。穿过威尼斯港口热闹的海岸，朱
佩独自走入了一条寂静无人的小巷。焰火在头顶绽放着辉煌，诡谲的光辉闪烁在漉漉的地面上。墙角立着几只撑船用的长蒿，他随手抄起一支，突然转身。忽明忽暗的光芒映得他脸上的表情
晴不定，他在巷子正中持蒿而立，仿佛它是一支冲锋陷阵的长，雪亮的尖辉映着月光。“你们有多少人，都出来吧。”
悉悉簌簌的响动在窄巷里回
，屋顶上、门后面，似乎偶然路过的行人、游客，四面八方，黑衣黑纱的人们聚拢了起来，皆是一身威尼斯传统“巴无塔”装扮，风帽下的脸孔佩戴着纯白的面具。所有人行动一致，似一刀裁出的纸人，又似木偶，白色面具上漆黑的眼仿佛深渊，从中
出来自地狱的火焰。“看来波德林家族的丑事确凿无疑，”朱
佩冷笑“居然派了这么多人来灭我的口。”对方没有人说话，头顶再次升起了礼花，在响亮的炸裂声里，第一个巴无塔发动了攻击。
千万道光芒挥洒而下，四野亮如白昼。一个沉闷的声音潜伏在礼炮声中呼啸而至，
莱娜一声惊呼，一个小火球在她的手中炸裂，碎片四散，金属磨擦的刺耳尖鸣，火药升起的浓烟湮灭了水气。在那个突然发生的爆炸里，一道金色的闪电突然穿出烟雾破空后，瞬间没入了莱娜口。突如其来的异变仿佛按下了时间的按钮，把所有一切都停在了这一刻，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下一步怎么做。
莱娜面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睁大双眼看着对面的迦科莫，被鲜血染红的衣袖垂下来覆盖了手腕，如同一朵
丽的玫瑰在夜
里盛开。“你…”她用另一只手捂住
口，猛烈地咳嗽起来。迦科莫两步上前，同样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伸手扶住了摇摇
坠的莱娜，让她倒在自己怀中。大量的鲜血不停地从莱娜身上渗出来，口猛烈地起伏着。“你竟然真的向我开
？！”迦科莫抱住怀中的女孩，面震惊，表情又惊又怒。“这是我的工作，我没有权利选择！…但，没想到竟会输在你这样一个外行人手里。”
莱娜挣扎着，紧紧捂住口，鲜血染红了纤长的手指，从指
中一丝丝地渗出。“不是我！”迦科莫吼了一声，眼中的神色更加绝望，他死死地盯着
莱娜“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一点感情都没有么？！”莱娜怔了一下，凄然一笑，嘴角出了一丝鲜血“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失算了，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我没有任何怨言。”“你的
被人动过手脚，但那个人不是我！迦科莫瞪着她“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莱娜一阵恍惚，口传来巨石敲击的剧痛，她弓背咳出一口鲜血，紧紧咬住嘴。知道自己此行目的的人在威尼斯只有一个，难道…？！“…难道在你心中，对我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么？”卸去了伪装，迦科莫年轻的脸上写
了失落，他的声音温柔而寂寞。莱娜艰难地抬起手，抚上迦科莫俊美的脸颊“很遗憾，迦科莫少爷。我的感情，早已和父母的亡骸一起埋葬在意大利的战火中了。”一个释然而无奈的微笑缓缓浮上了
莱娜的脸，她闭上了眼睛。乌黑的长剑划开了空气，带来冰冷的风，和风里衣袂的飘动。一群黑衣的暗杀者，犹如黑色的木偶，前后左右包围了这条窄巷。
圣沃尔托小礼拜堂的战斗——朱
佩生平最恐怖的经历，在威尼斯的这条巷子里再次重演。一个人，面对十几个波德林家族的暗杀者，朱佩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手中的长蒿早已被对方削断，身上也受了几处不轻不重的伤，一个滚身，他拣起那支削断的蒿子，再次扑入了战局。战斗一旦开始，就只有鲜血和死亡可以令它终止。打退几个人之后，敌人没有一丝退缩的趋势，先前的几人不顾伤痛，
刃再上。就算不能一剑制敌死命，他们也要生生累死朱佩——这是他们的命令，朱佩不死，他们不会停止杀戮。云把月亮遮住了，大地一片黑暗。涂黑的剑尖收敛了锋芒，化成更加狠绝的利刃，模糊在黑暗里悄然刺入对方的要害，惨白的面具上咧开的嘴角愈显狰狞。
一蓬焰火突然在头顶炸开，一束紫
的光球闪现在夜空里。一个黑衣风帽的巴无塔，手握一柄漆黑的长剑，狠狠向朱佩刺来！朱佩一惊，向后疾退，眼角余光扫到身后跃跃试的另一个暗杀者，正看准机会出手，一剑刺向朱佩背心！前后夹击，朱
佩心中一寒。身前长剑已然堪堪擦到他的马甲，身后长剑的寒气穿透衣服刺得他后心一阵发凉。怎么办？！头脑中嗡的一响，他什么都来不及动作，电光石火，身前那个人已经欺近了他的身体。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向朱佩，来人冲入他的怀中，手中本该
入朱佩身体的长剑穿过朱佩腋下直接先一步没入身后偷袭者的身体，一声短促的惨呼响彻夜空！偷袭者砰的一声倒地，至死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朱
佩也同样惊诧莫名“你？！”一柄长剑从身前那人手中倒递过来“接着！”他喊，然后一个滚身翻到朱
佩身后，拣起偷袭者掉落的那柄长剑，起身背靠背站在了朱佩身侧。面具覆盖下的话语含糊而沉闷，朱
佩听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一丝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生死关头到底由不得细想，朱佩依言接过长剑，与来人并肩而战。手中有了利器，作战便容易许多。特别是身边还有人相助——朱
佩无瑕思考，只一昧横劈猛砍，和来人一同
敌，瞬间消灭了几个棘手的敌人。剩下的杀手见大势已去，领头一个一声唿哨，遂夺路而逃。最后，巷子里只剩下了朱佩和这个黑衣的陌生人。朱
佩拄剑而立，大口
着气“多谢这位朋友相救。”“朋友？”白色面具后传出一个自嘲式的模糊笑声“朱
佩，你何时把我当作朋友？”朱
佩一愣，这个声音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随着笑声，对方摘下了一直覆在脸上的面具和风帽。月下，来人微卷的褐色长发垂落双肩，一张苍白得过分的脸，带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笑意。朱
佩一拳打过去，欺身上前用膝盖狠狠地把对方顶在地上，手中长剑横过了对方的脖子。“怎么会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撕声裂肺地喊，膝盖顶住了对方的
口。安德莱亚淡淡一笑“来拯救我的部下。”
“谁是你的部下！”朱
佩吼“我死也用不着你来救我！”“不管怎样，我不会见死不救。”
“你杀了我的老师！”朱
佩怒吼，双目因充血而赤红。“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是敌人。”安德莱亚静静地看着他“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朱
佩愣在那里。他死死地盯着安德莱亚，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犹豫。“…你是
血鬼！血鬼就该死！”最后，朱佩吼出一句。安德莱亚悠悠叹了口气，长剑之下，他的神情仍旧自然而闲散“那么，波德林父子呢？那些来杀你的巴无塔们呢？他们该不该死？他们不该死，你就会死。那么你该不该死？”
朱
佩再次愣住了。明亮的月光从头顶洒下来，映得安德莱亚苍白的面色发出淡淡的柔光，他的语声温柔如神子的慰藉。在朱佩的错愕中，安德莱亚推开架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站了起来。“等你把这些问题想清楚，再来找我报仇吧。我随时恭候。”朱
佩愣在那里，竟然没有阻拦。安德莱亚轻笑一声，随即消失了影踪。水呜咽。迦科莫俯身，在怀中女孩渐渐变冷的
上轻轻印下一吻。飞散的弹片入了女孩的膛，子弹刺穿了她的肺叶。莱娜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迦科莫轻叹一声，怀抱
莱娜的尸身走向河岸。他站在那里，凝视了她很久，最后终于轻轻地放开了手，将女孩的身体小心地放在月光照耀下的碧绿水面之上，仿佛放在一张铺着绿色丝绸的华丽睡
上。女孩幽幽地沉入水中。闪亮的卷发犹如柔软的海藻，在水波中轻轻地浮动；绚丽的衣裙好像人鱼的尾鳍，在水底轻缓地摇曳；血红的颜色一丝丝晕开，在月光闪耀的水面上绽放出一朵朵娇
的红莲。在女孩尸身沉没之前的那一刹那，一束
眼看不到的柔和光辉渐渐笼罩了她，然后越来越强，越来越强，逐渐离了下沉的身体，在水中凝聚成形，缓缓地向水面浮去。然后，光芒突然破出水面，糅合了月光，糅合了夜
中弥漫的水气，化成一个雾的影子，全身上下透出珍珠般圣洁的虹彩，在半空中静静凝视着正在岸边出神的迦科莫。一对巨大的白色羽翼在她身后舒展，天使悬浮于半空中，但是岸边的迦科莫却看不到她的样子。
一只透明的手抚上迦科莫的脸颊，拭去他眼角干涸的泪滴，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离别的吻。温暖柔和的光芒包围了男孩，他抬起头，但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头顶此起彼伏盛开的焰火，璀璨的光芒再次辉映了天地，湮灭了星光与月
。天使展开雪白的羽翼，飞上半空。脚下，孔达里尼宫已经成为了一个白色的小点，远处的里亚尔托桥灯火通明。“人类的身体果然还是不方便啊，”天使轻叹一声，飞向了那个灯光闪烁的位置。
稍后迦科莫也离开了，月
下的小广场又恢复了寂静。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角落中探出身体，就好像他一直埋伏在那里一样，四下张望了片刻。在确定周围完全没有人之后，他从藏身之地出来，走到河岸边迦科莫刚才站着的位置。
明亮的月光照到来人的身上，那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嘴角浮出了一丝少见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