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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救星天降
 老家人“二胡子”一阵冷笑之后,狠声道:“你就认命吧!”

 徐文目眦裂,悲愤填膺,做梦也估不到“二胡子”会暗算自己。一向被父亲倚为心腹的老家人,竟然会暗算小主人,的确令人难以置信。

 这多么不可思议,多么骇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会发生…

 认命!认什么命?死在老家人的暗算下是命吗?

 他再次挣扎起来,但剧烈的晕眩,加上力,使他又一次跌坐椅上。

 他陡然觉察,自己中的不正是“阎王令”奇毒吗?

 他细望了一眼杯中的余沥,不错,是有毒,分量极重。别人可能无法发觉,但对“毒道”有素养的他,只要心存警惕,是很容易发觉的,可惜,他毫无戒心,沟里翻了船“毒道”高手却栽在毒下。

 初见面时“二胡子”那些反常的表现,当时不感觉现在一回想,自己太粗心了,早就该发现那异状的,现在一切都太迟了“阎王令”奇毒,自己根本解不了。

 他狠瞪着“二胡子”血沸腾,怒火烧身,他恨不能把他撕成粉碎,但,力不从心,内元已完全被毒所制。

 如果就此而死,的确令他死不瞑目。

 他张大了嘴,像负伤的野犬的嘶吼:“老匹夫,你…你…竟敢对我下毒手?”

 那怨毒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

 “二胡子”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明知徐文已无甚作为,但仍被那股戾气所慑,不期然地向后缩身,窒了一窒之后,他开了口:“二公子,你的内功的确骇人,换了旁人,这重分量的毒,无不立毙!”

 不错,这一点徐文清楚,梅香便是中毒之后,当场毙命的。

 “老狗,说,你…你…为什么…”

 “二公子,这不能怪我,到了司,你会知道死在谁的手里!”

 徐文五内皆裂,狂叫一声,出一口鲜血,一阵晕眩,几乎使他栽了下去。

 梅香的话不假,对方是占据这别墅“二胡子”竟然倒向了仇家,太难信了。

 他息了片刻,努力镇定一下行将昏的神志,切齿道:“‘二胡子’,主使你的人是谁?”

 “二胡子”嘿地一笑道:“你最好是不知道,否则你难瞑目!”

 “老狗,你…不是人…”

 “你最好省省口,否则无法全尸!”

 “你…敢”

 “敢不敢反正你死定了!”

 徐文怨毒攻心,眼前一黑,趴伏桌子上,酒菜溅了睑。

 就在此刻

 一声暴喝起自身边:“‘二胡子’,你真敢?”

 徐文费力地抬头,双手撑住桌沿,使身躯倒回座椅的靠背上,眼前金星进,他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

 “哎哟!”

 接着又一声栗喝:“解药!”

 徐文触动了灵机,忙摸索着取出数粒“辟毒九”入口中,用津和着了下去,晕眩之感立时减轻,眼前的人影由模糊而清晰…

 是他“天眼圣手”!不,该说是“妙手先生”

 “妙手先生”会在此时此刻出现,的确十分突兀意外。

 “二胡子”被“妙手先生”牢牢扣住,老脸成了死灰之

 “妙手先生”显然内心十分激动,身躯战抖不停,口里喃喃地道:“这怎么能,决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会发生,为什么…”

 徐文神志已然清醒,他也听到了“妙手先生”的喃喃自语,但他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他连去分析那句话的力量都没有“妙手先生”厉声喝道:“‘二胡子’,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

 “二胡子”抖索着道:“阁下是何方高人?”

 “这你别管。你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阁下知道手别人门户中事,犯江湖大忌吗?”

 “呸!老匹夫,其余的不谈,现在先拿解药出来!”

 “没有。”

 “你敢再说一句没有?”

 “阁下准备怎么样?”

 “要你死活都不难!”

 “二胡子”打了一个冷战,道:“阁下有这能耐么?”

 “你可以试试看。”

 “老夫纵死你手,你阁下也别打算能活下去…”

 “老狗,解药?”

 “没有!”

 “妙手先生”一指戳了出去“二胡子”杀猪似地狂叫起来,额上汗珠滚滚而落,沾连在胡须上像一粒粒的水珠,老脸扭曲得变了形。

 “有没有?”

 “二胡子”哼声不断,但没有答话。

 “妙手先生”又一指戳在对方身上,扣的手指松开“二胡子”叭的一声,栽落地面,仍扭股糖般翻滚扭动,口吐白沫,凄哼如鬼嚎。

 “妙手先生”再吼一声:“解药!”

 “二胡子”的确能熬刑,竟然不予置答。

 “妙手先生”冷哼了一声,从药箱里取出一柄手术用的解剖刀,大叫一声:“左耳!”

 一只左耳被齐割下,鲜血如泉涌出。

 “右耳!”

 右耳又应刃而落。“二胡子”痛得扯发裂衣,口里却断续地狞吼道:“你…

 你等着,将受…十倍于…老夫的酷刑!”

 “妙手先生”怪叫一声:“双眼!”

 刀尖随声向对方面上划去。“二胡子”狠不起来了,双目一残,生不如死,再乖戾的人,面对比死更恐怖的威胁,照样会失魄亡瑰。

 “我…拿…”

 “妙手先生”即时收回解剖刀“二胡子”业已力竭筋疲,惨哼变成了闷嗥,像死蛇般躺在地上几搐。

 “请…解道。”

 “你先说解药在哪里?”

 “在…在…容我去取…”

 “不行。”

 “解药…在西跨院…阁楼…木柜第五屉…白瓶…”

 “妙手先生”转身便奔了去,他像对这别墅十分熟悉,只片刻工夫,便折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瓷瓶,向“二胡子”一晃道:“是这个么?”

 “是…”

 “妙手先生”解了“二胡子”的,却又点了他另两处道,冷冷地道:“解药生效,再决定你的命运!”

 说完,趋向徐文身前,从瓶中倒了一粒药丸,入徐文口中。

 中毒不同于负伤,只要对症下药,立即便可复元,徐文把药丸嚼碎,入腹中,登时冒出一身冷汗,毒势祛除,元气立复。他身跃了过去,举掌便劈…

 “妙手先生”大叫一声:“留他活口!”

 但终迟了那么一瞬,惨号过处“二胡子”一颗头已被劈成饼。

 徐文因为恨极而出手“妙手先生”的喝阻,他已听到了,但却收不住势,出手之后,马上后海这一着错了。

 “妙手先生”皱眉道:“你该留他活口的!”

 徐文一颔首到:“晚辈错了,敬谢前辈援手之德!”

 “老夫曾要你先赴开封…”

 “是的,但母子之情,晚辈即得线索,自无法忍耐。”

 “当然,这是人之常情,不过老夫曾答应你一个月内查明事实真相,你应该等,老夫要你易容,目的便是瞒住对方耳目,避免再生意外,此次若非劣徒黄明传讯,及时赶来,你当可想到后果?”

 徐文不由悚然,是的,如果不是这老偷儿及时赶到,自己岂有幸理,只是事情扑朔离,又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对方屡下杀手,又杀了母亲的贴身侍婢梅香,用心难明,怪的是老家人“二胡子”竟然也会谋算自己,这的确是匪夷所思。可是母亲呢?不能让她久为仇家所制呀!

 从“妙手先生”的安排,与言语中所透蛛丝马迹,他对仇家似已有所了解,所差可能是进一步的证实。

 心念之中,颤地道:“前辈想必已知道对方的来路了?”

 “妙手先生”沉重地一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但徐文心头一紧,追问道:“但怎样?”

 “还未经最后证实,因为衡情度理,天下不可能会有这种离谱太远的怪事,然而事实却又不容老夫不否定原有的推断。”

 “可否先行赐告?”

 “不!这关系太大了。”

 “晚辈担心家母的安全!”

 “他不会有意外的。”

 “前辈根据什么说这句话?”

 “根据老夫已知的情况。”

 “万-…”

 “不会有万一”

 “前辈一定不肯先行见告?”

 “不是不肯,是不能,你必须忍耐,一个月之内定有分晓。依老夫之见,你最好立刻动身赴开封蒋府。”

 徐文内心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这许多奇惨的遭遇的确不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大孩子所能负荷的。

 赴开封,他的确不愿意,但目前似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首先,自己练成了武林失传已久的毒功“无影摧心手”之后,又得到“白石峰”后怪老人输予真元,本期凭此身手,可以快意恩仇,想不到仇人一个比一个强,这笔血债,何年何月才能得讨?想到此处,不由深痛地叹了一口气。

 “妙手先生”若有所思地道:“我们得马上离开此处“二胡子”已死,宅中已无另外活口,你的身分暂时还不会。这瓶“阎王令”奇毒的解药你带一些在身边,可能相当有用!”

 说着,倒了数料在手,把剩下的连瓶与徐文。

 徐文接了过来,谢了一声,感慨地道:“先父当年获得“毒经”自谓将可成“毒道”

 高手,看来武林中一山还比一山高,只这“阎王令”之毒,先父就解不了!”

 “妙手先生”目中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彩,道:“你怎么知先尊解不了?”

 “因为从未听说“阎王令”这名称。”

 “这不能证明他解不了。”

 “还有,晚辈随身所携“辟毒丹”凡‘毒经’所列之毒都能解“辟毒丹”

 对“阎王令”无效,证明…

 “妙手先生”一摇手,道:“这就不见得了,你是否钻研过全部‘毒经’?”

 “这倒不会,晚辈所学,全系先父口授!”

 “这就是了,安知‘阎王令’之毒不载于‘毒经’”?

 “难道父子之间还会藏私不成?”

 “照情理而言当然不会,但天下事有的却不能以常理衡量。”

 徐文默然,他不相信父亲会藏私,但又不能说决无其事。父亲死了,但有两件事他不能释怀,第一“毒经”从未入自己之眼。第二,父亲明知“无影推心手”

 一旦练成,势将终生无法与第二人发生肌肤之亲,实际上,不单是断送自己一生幸福,而且绝了徐文之后。而当初“七星帮”并未结有什么厉害仇家,也没有什么雄图,应该没有练这毒功的必要,父亲明知而故为,为什么?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这一点父亲是做错了。为人子女,夫复何言?

 他也联想上官宏所说的令人发指的故事,和“修缘”老尼的弟子被杀的公案,如果父亲真是这么一个人,岂不成“众人皆口可杀”的败类?这使他深深地痛苦,也使他感到无比的辱。

 “妙手先生”再次地道:“我们该离开了!”

 徐文点了点头,跟着“妙手先生”向外走去…

 出了大门,向西转出城门,眼前是一片荒凉的旷野。“妙手先生”止步道:“我们就此分手,不久开封蒋府见!”

 徐文忽地想起一件久憋心中的事来,忙道:“前辈可肯为晚辈对一件事释疑?”

 “什么事?”

 “关于正城的鬼屋…”

 “你要知道?”

 “是的,望前辈能据实相告!”

 “妙手先生”沉了片刻,道:“你业已去过一次,是吗?”

 “是的。”

 “老夫坦白告诉你,不错,鬼屋是老夫秘居之一。”

 徐文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栗声道:“真是前辈的秘居?”

 “妙手先生”淡淡地道:“早在你意料之中,只是未获确切的证实,对吗?”

 “是的。”

 “那现在算证实了。”

 徐文略略一窒之后,道:“晚辈在该处碰到一位…”

 “妙手先生”不待徐文说完,立即接口道:“令尊的元配夫人‘空谷兰苏媛’?”

 “晚辈就要请教了?”

 “问吧!”

 “家大母似乎对先父怨毒极深?”

 “不错,当年‘空谷兰苏媛’嫁与你父亲中间经过一段曲折…”

 “可否示告?”

 “嗯!这段公案让你知道也好,你大母当年在江湖中名气不小,更使无数年青武士为之倾倒,但她独垂青于一个叫‘横天剑’魏汉文的武士,两人海誓山盟,期结白首。某年的一个月明之夜,两人在嵩山少室峰后步月谈心,忽逢对头寻仇,‘横天剑’被对头迫落断岩,尸骨无存。‘空谷兰’痛不生,誓为情人复仇,走遍天涯寻访仇踪,有一天,仇家被她碰上了,双方展开了生死之斗…”

 说到这里,话锋一顿,似在思索前情,然后接下去又道:“可惜,‘空谷兰’技逊一筹,重伤在仇家手下,那伙家见‘空谷兰’月貌花容,见起意,准备施暴,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个武士出现,杀了那不肖之徒,解了‘空谷兰’之危,还把她带回悉心治疗…”

 徐文听得神往,不由“啊”了一声。

 “妙手先生”闭了闭眼,语调提高了些:“待到‘空谷兰’伤愈,一方面心存感恩,另一方面,那为她诛仇疗伤的武士人品不凡,百般苦求,于是,她嫁了他…”

 徐文心弦立时绷紧,迫不及待地口问道:“那武士是谁?”

 “妙手先生”双目一瞪,道:“便是你父亲徐英风!”

 “啊!以后呢?”

 “婚后大约三年,有人到‘七星堡’寻仇,揭穿了一个可怕的秘密…”

 “什么秘密?”

 “妙手先生”咬了咬牙,愤慨地道:“原来三年前‘横无剑’被迫落断岩,竟是一项预谋的凶杀…”

 “预谋?”

 “不错,卑鄙的预谋,目的是‘空谷兰’…”

 徐文的心往下一沉,几乎没有勇气听下去,但仍抵不过内情的引,栗声追问道:“谁的预谋?”

 “你父亲!”

 徐文全身如投入冰窖般起了一阵暴寒,歇斯底里地叫道:“不会,不会是他!”

 “你必须冷静地接受这事实。”

 “谁能证实?”

 “徐文,你道来‘七星堡’寻仇的是谁?”

 “谁?”

 “你二师叔,迫杀‘横天剑’而后被你父亲所杀的是你三师叔!”

 徐文连退了三个大步,喃喃地道:“父亲是这种人吗?他…竟然…”

 “妙手先生”接下道:“你三师叔性格与你父亲相似,因而做了阴谋的牺牲者。”

 “敝二师叔呢?”

 “被你父杀死了!””啊!这…这…太可怕了!”

 “你大母‘空谷兰’自忖不是你父亲的对手,乘机出手以图报复…”

 徐文忆及大母的怨毒之情,相信这故事不会假,这种遗自父亲的辱,是无法洗刷的,而这种痛苦,也是永远的隐痛,他努力镇定了一下起的情绪,追问道:“她…报复了?”

 “没有,你父亲获得‘毒经’之后,她更没有机会。”

 “她怎会在鬼屋?”

 “是老夫仗义收留她。”

 “那叫小宝的孩子是谁的?”

 “妙手先生”眼中抖一片凄惨之,颤声道:“那是老夫幼子,出生丧母,托她扶养。”

 “前辈早已知道这故事?”

 “不,最近才知道,就是你探鬼屋之后,你大母才吐这故事。”

 “前辈收留家大母必有原因?”

 “当然!”

 “晚辈很想知道?”

 “这…令尊与蒋尉民厚,不错吧?”

 “这是事实。”

 “因此之故,老夫收留她,因老夫与蒋尉民关系特殊。”

 “先父一直不知情么?”

 “知道老夫秘居的你是第一人!”

 “晚辈记得探鬼屋那晚曾有人盯踪而入…”

 “不错,对方追逐的目标是你,但对方并未得到什么。”

 “前辈知道那人是谁吗?”

 “这个…据判断当是‘七星故人’一类的人物!”

 “前辈当知对方来历?”

 “妙手先生”目光凝视着徐文,好半晌才沉重十分地道:“一月之内老夫揭开这谜底!”

 “好,晚辈静待消息!”

 “老夫该走了,你马上赴开封蒋府。”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如疾风般从身旁掠过。徐文不由口赞了一声:“好快的身法,可以和前辈媲美了!”

 语声甫落,那人影又疾掠而回,在两人身前刹住,赫然是一个像三家村学究装束的上老秀才,两目青光迫人,直盯在“妙手先生”身上,一阵打量之后,道:阁下是‘天眼圣手’?”

 “妙手先生”打了一个哈哈道:“区区正是,专医疑难杂症附带麻衣相法,地理卜筮,朋友…”

 老秀才冷冷地打断话头道:“阁下是‘妙手先生’,对吧?”

 “妙手先生”显然吃惊不小,目光先朝徐文一瞟,然后反问对方道:“区区眼拙,朋友是何方高人?”

 老秀才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一转,道:“这个阁下不必问,如果本人随便捏造一个名号,对阁下又有何意义

 “有理,朋友有何见教?”

 “向阁下打听一个人!”

 “谁?”

 “‘七星堡主’徐英风!”

 徐文登时心头大震,这个老秀才装束的人到底是何来路,竟连“妙手先生”也认不出他来。他打听父亲的下落做什么?他怎会知道“妙手先生”的来历…

 “妙手先生”身躯微微一颤,表面上仍保持镇定,哑然到:“朋友要打听徐英风的下落?”

 “不错!”

 “因为什么要向区区打听?”

 “因为你们是一路!”

 徐文心头又是一震,他可不曾想到过“妙手先生”会与父亲是一路,心念之中,不由把惊疑目光瞟向“妙手先生”虽然,他与“妙手先生”频频接触,还加上蒋尉民这一层关系,但这老偷地的真面目他仍然不知道,他熟悉的不过是化身之一的“天眼圣手”…

 “妙手先生”大声道:“什么徐英风与区区是一路?”

 “阁下否认么?”

 “朋友此言必有所本?”

 “当然!”

 “区区愿闻?”

 “阁下与徐英风冒充‘五雷宫’高手,到‘卫道会’寻仇,不错吧?”

 “朋友如何知道的?”

 “阁下承认就行,旁的不必多问。”

 徐文内心登时激动起来,想不到那天桐柏山上,以“五雷珠”炸“卫道会”

 一干怪物,被“痛禅和尚”阻止的白衣人,竟是自己的父亲“妙手先生”何以不提及呢?对了,记得当“妙手先生”曾警告自己离开现场,原来有这原因在内。

 但在“白石峰”顶,他又与“七星故人”一搭一档夺取“石佛”“七星故人”与父亲同被仇家毁于开封道上,从这些复杂的情形看来“妙手先生”的为人,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妙手先生”窒了片刻才道:“朋友要打探他的下落?”

 “这一问岂非多余!”

 “为了什么?”

 老秀才目中杀光一闪,道:“讨一笔旧帐!”

 “朋友这笔旧帐恐怕讨不回来了!”

 “为什么?”

 “江湖早已传遍,‘七星帮主’死于开封道上,难道…”

 老秀才嘿嘿一声冷笑道:“老偷儿,你敢说一句死的真是徐英风那匹夫?”

 徐文一听对方言语辱及父亲,登时怒火冲,但,他忍住了。对方的话,再次使他震惊,父亲与“七星故人”是自己埋葬的,虽然面目不辨,但自己曾从那遗物证明了是父亲遗体,服饰身材,也丝毫无诈“过路人”的主人也曾令人传言,父亲死于“痛掸和尚”之手…

 “妙手先生”一时倒愣住了。

 徐文心中疑云大炽,莫非其中又有什么蹊跷不成?

 这倒真是相当骇人听闻了。

 “妙手先生”开了口,语调森冷:“区区不懂阁下在说什么?”

 “你该懂的。”

 “不懂。”

 “老偷儿,真佛面前不烧假香,你坦白一点的好!”“朋友太过于目中无人了…”

 “这已算是看得起你。”

 “哈哈哈哈,朋友,若是看不起老偷儿的话呢?”

 “便不必这多废话。”

 徐文有些忍不住,冷冷地接口道:“阁下何不出示来历身分?”

 老秀才连目光都不曾转,根本不把徐文当回事,地道:“娃儿,没你的事。”

 “何以见得?”

 “咦!你还相当气盛,莫非你娃儿知道徐英风下落不成?”

 “也许!”

 老秀才陡地转向徐文,目中寒芒有如冷电,迫视着徐文道:“希望你不是信口开河!”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别门里看人,现在,在下请教阁下来历?”

 “老夫从来不示人来历。”

 “那阁下就别希望得到答复。”

 “你很狂傲?”

 “随阁下如何去想。”

 “老夫耐有限?”

 “在下也是一样。”

 “妙手先生”接话道:“阁下怎么说死在开封道上的不是徐英风?”

 这正是徐文心里想要问的,立即紧盯着老秀才,看他如何答复。

 老秀才不假思索地道:“徐英风何由被杀?谁人目击?谁是凶手?以他的为人身手,江湖中有几个人能杀得了他?而况,他又会施毒!”

 “朋友说的也是有理,但江湖中能人顶上有能人。”

 “纵使如此,徐英风不致于连命都逃不了,以他的为人,他会先找退路…”

 “朋友别忽略了他是在力拚对手,两败俱伤之后。”

 “阁下不在现场吧?”

 “不在。”

 “传言岂足为凭。告诉你,老偷儿,死者是中毒而亡,身上无伤,面目是在断气之后被毁的,血不多,皮创伤也异乎寻常,这种障服法瞒不了老夫…”

 “妙手先生”骇然退了两步,栗声道:“朋友在场么?”

 “事后赶到,但检视过尸体!”

 徐文开始动摇了,如果真是如此,其中更大有文章,当然他祈望这是事实,他希望父亲仍在世间,这似乎是奇迹之中的奇迹…

 于是,他又接转了话头:阁下似乎一直在跟踪徐堡主?”

 “可以这么说!”

 “目前生死不论,阁下要讨什么帐,说吧?”

 “小子,你方才说知道他的下落?”

 “是的,在下知道他已被害,在下亲手埋葬了他,同样查视过遗物,证明死者的身分无诈。”

 你没想到是徐英风故玄虚,瞒九家耳目?”

 “这些在下没有理由去想。”

 老秀才一挥手,道:“去你的,站远些,这事你无须口!”

 徐文傲大发,重重地一哼道:“在下非手不可!”

 老秀才声如利刃般地道:“小子,老夫不想杀你?”

 “你配吗?”

 老秀才似乎不屑答理徐文,转向“妙手先生”道:“老偷儿,怎么说?”

 “妙手先生”两手一摊,道:“区区无话可说。”

 徐文冷厉地道:“阁下认为在下不值一顾么?”

 老秀才陡地侧身,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在下再说一遍,阁下报出来历身分!”

 “如果老夫说不呢?”

 “那阁下就别打算离开了。”

 “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无妨试试看!”

 “你是老偷儿传人?”

 “这阁下管不着。”

 “你真是找死?”

 “何不出手试试?”

 “你迫老夫杀你,也是无法!”

 话声中,伸手朝徐文当抓去,这一抓之势,玄奇得令人咋舌。

 徐文冷哼一声,倏出左手。切向对方抓来手腕…

 老秀才惊呼一声:“毒手。”松手连连后退,老脸全变了

 徐文冷冷地注视着对方,但对方并不如预期那样倒下,仅口微痛苦之

 又是一个不怕“毒手”的人?

 老秀才栗声道:“你是‘地狱书生’?”

 “一点不错。”

 “可是你不似外传的形貌…嗯!与老偷地在一道,自非本来面目…”

 只说这几句话的时间,老秀才额上已布了汗珠,如果他是以内力护心阻毒,那他的内功之纯,便相当骇人了。

 “阁下内力修为惊人,但并不能解除此毒,至多,多延片刻生命。”

 “嗯!好!小子,老夫想不到会栽在你毒手之下,这是命吧!”

 “阁下不认命么?”

 “如果老夫早知你是‘地狱书生’,你没有施展“毒手”的余地!”

 “也许,但太晚了,阁下还是认命吧。”

 “妙手先生”突地大声道:“给他解药!”

 徐文愕然道:“为什么?”

 “妙手先生”沉重地道:“孩子,给他!”

 徐文心念一转“妙手先生”也许另有用意,随即半声不吭地取出一粒解药,送了过去。老秀才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地纳入口中,痛苦的神情顿消,一跺脚道:“后会有期!”

 转身疾掠而离,快得令人眼花,实在不弱于“妙手先生”

 徐文困惑地道:“为什么要给他解药?”

 “老夫…疑心他是一个人!”

 “谁?”

 “蓝少臣!”

 “蓝少臣何许人物?”

 “你舅父!”

 徐文一震,道:“晚辈舅父么?”

 “是的。”

 “前辈不能确定么?”

 “不能,老夫没见过他的面。”

 “为什么会怀疑他是晚辈舅父?”

 “当初,令堂蓝玉珍下嫁你父亲时,你舅父蓝少臣坚决反对,兄妹因此而反目,你舅父盛怒之下,把你母亲逐出家门,并声言有一天要找你父亲算帐…”

 徐文好奇之念大起,这是自己家世,而自己毫无所知,急着道:“他为何反对?”

 “因你父当时已与你大母‘空谷兰’结婚,你母亲是偏房…”

 “哦!如此说来,当初家母对先父用情很深?”

 “可能是。”

 “前辈因此而疑心…”

 “是的。第一,他说要算帐,但又不肯道出来历。第二,你父亲的另一面目锦蒙面,江湖中极少人知,而他知道。第三,他的身法奇快,这是早年你父亲透的,你舅父蓝少臣的专长。”

 “噢!前辈为什么刚才不问问?”

 “如果不是呢?目前仇家不少,一个不慎,后患无穷,他即已出江湖,将来仍有机会查证,不必急在一时。”

 徐文点了点头,神色一紧,道:“家父难道真有不死的可能么?”

 “妙手先生”反问道:“你认为有这可能么?”

 “如果照那老秀士所说,非常可能。第一,父亲是‘毒道’名手,不可能中毒而死。第二,既与‘七星故人’拚战而两败俱伤,何以没有伤痕?第三,死者死后才被毁容,当然内中有文章…”

 “那你认为你父亲故玄虚?”

 徐文默然,他固然希望奇迹出现,死的不是父亲,但又感到羞,因为这种事非正道武士所当为。

 “妙手先生”似已不愿深谈下去,背上药箱,拿起串铃,道:“老夫该走了,再见!”

 说完,扬长而去。

 徐文在半天时间里,得悉了许多自已闻所未闻的家庭秘辛,而这些秘辛一再地证明父亲为人的乖谬,这使他十分痛苦。

 父亲如果不死“痛禅和尚”是凶手之说从何说起?“痛禅和尚”不会施毒,也不可能事后毁尸?可惜自己收尸之时,没有想到这些,如果稍加注意,今天那可能是舅父的老秀才所提各点,当可立辨真伪。

 这些不断变幻,似是而非的错综情况,对他复仇的决心,是一种挫伤,使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而父亲生前的为人,也使他无法理直气壮地索仇。

 他无法理清这堆麻,越理似乎越

 现在他感觉到是有赴开封的必要了,蒋尉民可算目前唯一可与商量的人,不借重他的力量,而只与参详复仇之计,是正确的,这建议本是他所提…

 心念即决,转头向南召城回奔。

 入西门,他不由自主地又走向那座别墅,他想,如果“二胡子”为仇家收用,不可能仅他一人在别墅中,也许有蛛丝马迹可寻,设使因此而获得线索,当可免了许多周折。他念念不忘的,是母亲的安全与下落。

 于是,他从侧方越屋,重进别墅。

 越跨院,入前庭“二胡子”的尸体仍在。

 他困惑了,难道整座别墅之中,仅“二胡子”一人?那“二胡子”谋算自己,是早经对方安排了的,决非临时授意的了?

 “二胡子”是“七星堡”老家人,竟然甘心附仇,谋害少主人,实在令人莫测?

 锦蒙面人、“七星故人”继之以陌生汉子,迭下杀手,再加上“二胡子”证明对方是要安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已,为什么?

 “妙手先生”分明已知内情,他为什么作神秘,非要等一月之期?他想证明什么?或有何另外的打算?他受托照顾自己,他知道的,蒋尉民必然也知道,看来,开封之行势在必行…

 他逐层搜索,但一无所获。

 虽然恨透了这叛主的老家人“二胡子”但他仍然掩埋了他,这是他天中潜在的善良的一面。

 这一折腾,已是黄昏时分,他想该离开了。

 心念转动之间,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悠告传来。

 徐文心头一动,疾闪身隐入一丛花树丛中。

 数条人影,由屋顶泻落庭中,当先一人,赫然是“无情叟”伴随八名矫健的黑衣剑手。

 “无情叟”一挥手,道:“两人作一路,细密搜查,注意一有发现,立即鸣警!”

 “遵法谕!”八名汉子轰应了一声,齐齐拔剑出鞘,然后分头向各门户扑去。

 “无情叟”目光扫了一遍现场,口里喃喃自语道:“有人动过手!”

 徐文大感奇怪“卫道会”派人来此,目的是什么?

 仇,又开始在中燃烧,早先决定的复仇计划,浮上脑海:“各个消灭!”

 他有自信,以自己目前功力,足可毁去“无情叟”一行九人。

 杀机随意念汹涌而起,身形一晃,闪了出去。

 “无情叟”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向退后一步,喝道:“什么人?”

 徐文旨在取对方性命,根本没有答话的必要,当下片言不发,右掌电劈而出,左手也紧跟着划了出去。

 “无情叟”想不到这突兀现身的黑面书生会猝然出手,而出手之势,并非等闲,本能地弹退数尺,同时发出一掌。

 “砰!”掌风相接“无情叟”被震得一个踉跄,他决料不到对方有如此高的功力,是以出手只用了六成劲道。

 徐文的右掌只是招,主力全在左手“无情叟”这一退,够不上部位“毒手”便发挥不了威力,饶是如此。“无情叟”仍被震得银跄而退,这证明徐文的内力,在对方之上。

 “无情叟”自是做梦也估不到一照面便吃了一瘪,怒喝一声:“报名!”

 徐文可不理这个碴,陡地一欺身,双掌挟以毕生功力劈了出去,势如万钧雷霆,惊人至极。

 “无情叟”可不敢轻敌了,也以全力封挡。

 “砰!”然巨响声中,劲气裂空迸,徐文身形一窒“无情叟”却退了三四步,徐文不容对方有息的机会,双掌一抡,再次挟全力劈出。

 “轰!”挟以一声闷哼“无情叟”连连踉跄,老脸全变了

 两道剑芒,罩身而去,原来是八剑手之二闻声赶了来。徐文右掌一挥,迫开剑芒,身形一划,左手棋快地划出。

 “哇!哇!”

 两名剑手惨号着栽了下去。

 徐文一折身,厉吼道:“‘无情叟’,你的死期到了!”

 “无情臾”突地哈哈狂笑起来。

 笑声入耳,徐文全身一颤,猛省这是“无情叟”的独门绝技“天震之术”立即施展“天台魔姬”传授的抵御之法,然后举步前欺。

 “无情叟”见“天震之术”无功,登时惊魂出窍,笑声随之止息。

 徐文在期近对方身前八尺之处,猛地扬掌…

 “无情叟”先发制人,不待徐文出手,双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了出去。以他的功力修为,这蓄势全力的一击是十分骇人的,当今武林,能接得下“无情叟”

 全力一击的,并不太多。然而,徐文的目的正要对方如此出手过招,否则“毒手”

 无法施展,当下右掌一立似封架,左手迅疾无伦地戳了出去。

 “住手!”

 一声暴喝传处,一道其强无比的劲气,猛撞而来。

 两人双双被开数尺。

 徐文目光一转,只见一个身披玄风毯的半百老人,兀立两文之外,颊上一块老大的疤痕,他,赫然是“卫道会主”上官宏。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徐文目中倏煞芒。

 “卫道会主”上官宏沉声向“无情叟”道:“护法且请退下,由本座来问问!”

 “无情叟”默然退开丈许。

 紧接着,数条人影相继现身“丧天翁”、“彩农罗刹”、“崔无毒”及另两老者,一中年。

 除了“痛禅和尚”之外“卫道会”的一高手,差不多已全数在场。

 会主率众亲临,可见事非小可。

 徐文衡量敌我形势,凭着“无影摧心手”今天总可以拚掉几个,当然,主要对象是上官宏,好在是“痛禅和尚”与上次在“卫道会”总坛接去自已“五雷珠”

 的美少妇没有现身…

 “卫道会主”目中棱芒闪闪,迫视着徐文。

 徐文也以同样目光回敬,想着如何猝然出手,一击成功。

 场面充了栗人的无形杀机。

 总坛掌令“崔无毒”突地大声道:“禀会主,这两名弟子是死于‘摧心’剧毒!”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为之骇然变

 “卫道会主”两眼一瞪,以慑人的音调道:“报名!”

 徐文咬了咬牙,反问道:“上官宏,阁下来此为何?”

 “卫道会主”冷哼了一声,喝问道:“你是徐英风什么人?”

 徐文脚步一挪,冷厉地道:“是他的报仇人!”

 “好极了,徐英风藏匿何处?”

 徐文心头大是震惊,对方竟然是为了父亲而来,父亲死于开封道上,是“痛禅和尚”下的手,对方何以有此一问?看来与“过路人”一路的那陌生汉子所传的话,全属子虚了,一时之间,他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由窒住了…

 “卫道会主”再次喝道:“朋友,你还是坦白些的好?”

 徐文嘿嘿地一声冷笑,道:“上官宏,徐堡主业已死于开封道上…”

 “哈哈哈哈,朋友,你心里很清楚,是吗?”

 “清楚什么?”

 “徐英风并没有死!”

 徐文原来的心念已完全动摇了,但下意识中,却有一分惊喜,在他而言,这无宁是一个喜讯,他祈望这是事实,父亲仍在世间,以父亲的一向为人而言,他是不会放过仇家的,父子协力,血仇不难报雪。

 但为了进一步证实,仍追问道:“阁下凭什么说他仍在世间?”

 “他使的手法,太幼稚了些。”

 “什么手法?”

 “本会主无意与你歪…”

 “‘痛禅和尚’杀错了人么?”

 “什么?‘痛禅和尚’杀人?朋友是存心胡扯么?”

 “难道不是。”

 “‘痛禅和尚’杀人当不致施毒毁容吧?”

 徐文一呆,这话与西城外所逢老秀才说的不谋而合。

 他完全惘了,事情诡谲得令人难信“痛禅和尚”不是凶手,死的不是父亲,照对方语气,是父亲故布的疑阵,然而父亲为何不与自己联络呢?父子之情,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为这笔血债出生入死?

 心念之中,栗声道:“阁下想要什么?”

 “徐英风本人!”

 徐文的心意在刹那之间改变了,对方目前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分,首先得先解开父亲生死之谜,然后再谈报仇,而这谜,相信“妙手先生”必然把握了关键。

 隧道:“在下也正要找他!”

 “什么,你,找他?”

 “不错,如他已死,在下是他的报仇人,如他未死,在下更探究真相!”

 “然则朋友与徐英风是什么关系?”

 “极深,但在下无意告诉阁下。”

 “朋友认为本座会相信你的说词?”

 “悉听尊便。”

 “朋友不要后悔?”

 “笑话,在下从不知后悔为何物。”

 “卫道会主”飞快地一闪身,从随行人手中抓过一柄青钢长剑,又回到原位置,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徐文口说不悔,现在可懊悔了,不该让上官宏有持兵刃的机会。论功力,在场的无一是他对手,但相差并不太大,他所传是“毒手”如以徒手对兵刃,施展的机会极少,如凭真实功力搏杀对方,一对一可以,如对方联手,并不乐观了。由于自己毒杀对方两名弟子被喝破,使对方存了警易,下手更难,若非如此“卫道会主”决不会临时起意借用兵刀。

 事如此,他必须有所抉择…

 “卫道会主”冷冷地道:“以本座所知,徐英风之子曾练成‘无影摧心手’,至于徐英风则未曾,朋友你却不知道,不过,‘摧心’之毒,一为入腹,一为破肤见血,否则无法致故死命。朋友当知本座言之不谬,现在你自卫吧,本座便要出手了!”

 徐文知道不出手是不行了,钢牙一错,攻出一招…

 “卫道会主”的剑术造诣十分惊人,只轻轻一剑,便把徐文的招式封住。

 徐文心头一惊,再次发招,用足了十成功力。

 两个当代杰出高手,顿时打得难解难分,声势惊人至极。

 徐文全心注意的,是寻隙出“毒手”但“卫道会主”心存定见,出手决无破绽。

 凌厉的剑风,迫得圈沿的众高手步步后退。

 转眼间过了十余个照面“卫道会主”的剑势不衰,徐文的内力虽然惊人,但对手不弱,而且占了兵刃之利,竟然半斤八两,无分轩轾。

 当然,在“无情叟”等一众特级高手眼中,徐文的功力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能与会主分庭抗礼,武林中能有几人?更使他们不安的,是徐文的身分,谁也想不出年青一辈中,会有这等高手,会在徐英风一边。

 徐文明白,久战于自己不利,退身不难,但不甘心。

 心念动处,蓦集毕生功力,连攻八掌。

 劲气雷动,掌风如涛“卫道会主”剑势被滞得挥洒不灵,脚下退了三步。徐文自是分毫不松,暴喝一声“毒手”乘机拂出…

 “卫道会主”步步留神,破绽甫,人已电退数尺。

 徐文左手落空,右掌闪电般疾劈了出去…

 高手过招,讲究的是先机,间不容发。“卫道会主”一着失利,想改变形势便很难,何况徐文的内力在他之上。

 “砰”然一声“卫道会主”被震得一个踉跄,手中剑偏向了一边。

 徐文“毒手”再度拂出…

 “丧天翁”等一干人物,一见徐文左手动静,便知这只手含有蹊跷,就当“卫道会主”

 身形一踉跄之际,不约而同地齐发一掌。

 数道撼山劲气,从不同角度,集中卷向徐文。

 事实非常明白,徐文如不撒手应付,势将伤在这联手合击的掌风之下,而“卫道会主”

 也必毁在“毒手”之下无疑。但,徐文势无反顾“毒手”不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有如幽灵鬼魅,不知其所自来地挡在“卫道会主”与徐文之间。

 同一时间,徐文的左手,结实地抓在那人影身上,而徐文本身,也被数股掌风扫到击中,气翻血涌之中,斜里撞出了四五步,眼前金花朵朵而冒。

 但他心里十分清楚,来了可怕的对手,他无暇分辨来的是何许人物,身躯倒弹,扑向距他最近的“丧天翁”他存者毁一个是一个的心里…

 “丧天翁”并非等闲人物,球似的身躯一晃,挪出八尺之外,反手便是一掌。

 徐文一扑落空,对方掌风已临,急切里挥掌相

 “砰”的一声巨响,徐文落了实地“丧天翁”跌撞了三四步。

 这时,他才看清,来的赫然是那美少妇。

 上官紫薇也跟着到了场。

 天色业已昏黑,但借着天光,在这等高手眼中,辨物并不殊白昼。

 美少妇莺声呖呖地开了口:“他居然练成了‘无影推心手’!”

 徐文心头大震,这美少妇的修为太惊人了,竟然一下便指出自己的“毒手”但却不得不佩服“妙手先生”易容丸之奇妙,居然没有人能够识破自己是经过易容的。

 美少妇这一说,在场的众人无不悚然动容。“无影摧心手”是“毒道”中最霸道的功夫,相传,仅二百年前的“鬼见愁”练成过,而今竟出现了两个又都具有骇人的功力,当然,无人料到“地狱书生”与眼前的“黑面书生”同是徐文一人。

 由于美少妇的出现,使场面顿然改观,只她一人,就足以制服徐文而有余。

 徐文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当目光触及红衣少女上官紫薇时,下意识中仍不免一,毕竟这是第一个闯入他心扉的女子。但,那意念只如轻烟般一闪而散,她的目光重新回到美绝少妇的面上。

 群豪虎视既眈,谈退身实非易事,可是又岂甘束手待毙?

 走!

 这从未有过的意念闪上心头,他一向对敌,不管对手如何强劲,他从没有逃避过,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父亲生死未卜,母亲下落不明,血仇待报…这些因素促使他的性格一变再变,他觉得必须活下去。

 美少妇似乎是全场中身分极尊之人,她现身之后,全场均屏息而待,再没有人开口,连“卫道会主”上官宏也不例外。

 场面诡秘而紧张。

 美少妇银铃似的声音再度响起,但却有些冷若冰霜之慨:“现在报出你的身分来历?”

 “强傲对你没有好处?”

 “哼!”“迫我用不人道的方式对付你么?”

 冰寒的语声,出自一个美人之口,别有一种异样的说不出的滋味。可是徐文心里明白,这决不是虚声恐吓。

 徐文恨毒地道:“在下不在乎!”

 口里答话,心里已打好主意,身侧不远,便是一株冲天古柏,足有十来丈高,以他学自“白石峰”后怪老人的“旋空飞身法”冲上古柏身,并非难事,这也是他唯一身之途。

 美少妇再次开口,语者从冰寒变为冷厉:“希望你不要试图身!”

 一句话,如刺般直刺入徐文心里,难道她已觉察了他内心的意图?”

 徐文打了一个冷颤,时机紧迫,不可犹豫,他只有背城借一,尽力一试,如想以本身功力突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心念之中,暗蓄功力,片言不发,陡地如灰鹤般冲天而起,凌空一旋,上了树梢。全场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这种身法,的确是惊世骇俗…

 就在全场惊呼声中,另一条影子,闪电般凌空起,快,快得令人目眩,但快捷之中,不失其美妙,几乎不差先后地与徐文升至同样高度。

 徐文身形微洁树梢,疾逾鹰隼地向另一株树顶跃去。

 “砰”夹以一声闷哼,起自十余丈的高空。

 场中又爆起一阵惊呼。两条人影,先后落地。先坠地的是徐文,紧跟着一片飘絮无声而落,她,正是那神秘的美少妇。

 徐文摔得七荤八素,踬而又踣,如此三次才勉强站立起来。

 美少妇所行无事,只见粉脸更冷了。

 “丧天翁”洪钟似的声音道:“夫人功力,今天老夫开了眼界!”

 美少妇嫣然一笑,并不开口。

 徐文急愤羞怒并,差点没有昏了过去。

 夫人?她是谁?

 徐文一颗心直往下沉,想不到今夜会栽在仇家手中面目迟早会被揭穿,后果当然是不言可喻了。

 他四肌发麻,怨毒几乎使他发狂,血红的双目,再次逐一扫过众人,那样子像一头受了伤的猛狮…

 美绝少妇侧顾“卫道会主”道:“如何处置?”

 “卫道会主”冷峻至极地道:“要他供出徐英风的下落!”

 “此子桀骜,恐怕不容易取他口供。”

 夫人的“玄玉搜魂”…

 “妾身习成此功,尚未用过,今晚要开例么?”

 “玄玉搜魂”徐文没听说过,但意识到必是一种极酷毒的迫供手法。美少妇自称妾身,难道她是上官宏的续弦子?如果是,上官紫薇该是她的女儿,但怎么可能呢?少妇的年龄不过二十来岁,上官紫薇至少也有十八…

 上官宏声言与父亲有杀灭嗣之仇,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上官紫薇并未出世,而“修缘”老尼说上官紫薇是上官宏的亲生女,自是后所生无疑。难道除美少妇之外,上官宏还有子?

 他不自觉地苦苦一笑.似自嘲此时何时,还去想这些不相干的事。

 美少妇倏地面笼严霜,冷冷向徐文道:“你可以开门了?”

 徐文恨极地吼道:“我恨不能把你们这一批狗男女碎尸万段…”

 “住口,你真的不到黄河不死心么?”

 “有什么手法只管施为好了,姓徐的死不皱眉!”

 他自动科出身分的用意是不愿不明不白地牺牲,至少让对方知道自己是报仇不成而付出生命,这比被人揭穿要冠冕些,也是武士的本

 “卫道会主”票声道:“什么,你姓徐?”

 徐文厉声道:“不错,我便是‘地狱书生’徐文,恨不能手刃你…”这一报出名号,全场为之大震。

 现在徐文是以本来的腔调发话,先前为了配合易容,是以假嗓子开言,否则不难被对方认出本来面目的。

 “卫道会主”嘿地一声冷笑道:“本座早该认出你才对!”

 徐文咬牙切齿地道:“现在也不晚!”

 晚字口,人已如疾箭般向“卫道会主”…

 “砰!”夹以一声闷哼,徐文在美少妇素手一挥之间,倒栽落地,口里出了一口鲜血,但他倔强地又挣了起来,面目凄厉如鬼。

 “卫道会主”沉声道:“徐文我们业已两不相欠!”

 这话是指徐文当初为他解了“摧心”之毒,而他也放过徐文一次而言。

 徐文凄厉地道:“不错,你尽可下手就是!”“现在说出你父亲的下落?”

 “办得到吗?”

 “那可由不得你!”

 “杀剐听便,姓徐的学艺不,落入你等之手,决不皱眉!”

 美少妇冷哼了一声,细指暴弹,一缕税风,呈蒙蒙白色,向徐文。

 徐文狂嚎一声,翻落地面,一阵阵蚀骨挖心的痛楚,使他在地上滚扭翻腾,绞发裂衣,只片刻工夫,便成了一个血染泥污的半人半鬼形。

 红衣少女上官紫薇幽幽地唤了一声:“娘!”

 美少妇修眉一瞥,道:“什么事?”

 “解了他!”

 “什么,解了他?’”

 “是的。”

 “你忘了你大母惨被烹食的血仇?”

 “娘,我欠他一笔人情!”

 美少妇目光转向“卫道会主”似在探询他的意见。

 “卫道会主”瞟了一眼红衣少女,然后沉重地一点头道:“依薇儿的意思吧!”

 美少妇一抬手,虚空点出三指。

 徐文惨哼顿止,但人已被折磨得九死一生,仍在断续地搐着。

 “卫道会主”洪喝道:“徐文,愿意开口么?”

 徐文咬紧牙关,闷不吭声。

 “卫道会主”面上的疤红了,眼中出了栗人的杀芒,厉声道:“徐文,本座仍有办法使你开口!”说完,向身后侍立的剑土一摆手,道:“先卸下他的毒手,然后押回总坛!”

 “遵令!”

 两名剑士恭应一声,欺身上前,其中一名举起长剑向徐文左臂挥下…

 “徐文狂叫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只一滚闪开了剑锋,就地旋身“毒手”

 点向那剑士的足部。

 “哇!”

 惨嚎栗耳,那剑士倒地而亡。

 “你敢!”

 喝声比惨号慢了半秒,闷嚎又传,徐文被“卫道会主”一掌震得腾飞两丈,落在一丛花树之前,口中鲜血狂涌,意识一阵一阵地模糊…

 这种死的滋昧,他已尝过不少次。

 红衣少女开了口:“爹,放了他吧!”

 “你说什么?”

 “孩儿请求爹爹放了他!”

 “为什么?”’

 “还他的人情!”

 “丫头,你别太任?”

 “孩儿以后再无所求。”语意竟然十分坚决。

 徐文听觉还未丧失,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卫道会主”严峻地道:“办不到!”

 红衣少女粉腮一惨,掉下泪水,螓首直垂到际。

 美少妇爱怜地看了红衣少女几眼,向“卫道会主”道:“就依了她吧!”

 “卫道会主”大声道:“依她!依她!什么都依她!若非你如此骄纵,怎会发生陆昀那兔崽子…

 话到此处,倏然住口。

 红衣少女嘤咛一声,哭了起来,转身…

 美少妇横身把她搂在怀中,厉声道:“妾身已挑了“聚宝会”总舵,够了!”’“卫道会主”似乎感到如此态度不大恰当,面色缓和了些,歉意的眼光朝美少妇一瞥,道:“徐英风狡诈如狐,总不能轻易地放了这线索?”

 “你的目的是找到徐英风?”

 “夫人这不是明知故问?”

 “放了他并无大碍。”

 “这我就不懂了?”

 “妾身废了他的功力,放他走路,他必然会去找他父亲…”

 “哦!”“卫道会主”恍然而悟地“哦”了一声,接着又道:“还是夫人有见地!”

 美少妇一撇樱红小嘴,娇嗔道:“不须你称赞!”

 徐文虽已陷于昏状态,但对方的话仍听入耳中。暗想:对方以自己为引路人,找出父亲下落,岂非做梦,父亲的生死,还是一个谜…

 “夫人,就这么办吧。”

 美少妇遥遥伸指连弹,徐文但觉劲风袭来,穿经走,真气随之消散,但神智反而清醒了…

 “撤退!”

 一声令下,但听嗖嗖连声,顷刻间走了个罄尽。

 徐文转侧了一下,只觉全身骨节宛若被拆散了般的,剧痛难当,气力毫无。

 他仰面望着星天,片刻间,他感到比死还要痛苦,功力被废,生不如死,一切的愿望,都成了镜花水月,剩下的,是无边的恨。

 夜,像是无穷无尽,内心的痛苦,加上体的剑伤,一分一秒,毫不放松地折磨着他,他感觉自己是置身在炼狱里,心灵与体双重地被熬炼。

 星宿由密而疏,最后天空成了一片灰蒙。

 天快亮了,然而他似乎已失去了天明,永远被置在绝望的黑夜里,没有指望,没有安慰,甚至连可以想的东西都没有。

 功力丧失了,与普通人没有两样,剩下一双“毒手”于事何补呢?

 完了,一切都幻灭了。

 他想自己有活下去的必要吗?让“仇恨”慢慢腐蚀生命吗?

 但一个声音发自心的深处:“徐文,你不能想到死,还不是时候,父亲如果真的不死,你会看到仇人授首,还有母亲,你得见她一面…”

 天终于亮了,不久,阳光照上了他麻木狼藉的躯体。

 多么像一场噩梦,然而这梦还继续着…

 他艰难地坐起身来,功力已废,用内元疗伤是不可能了,只是随身的伤丹还在,保命还有余,他取出伤丸,纳入苦涩的口中,费力地了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可以行动了。他像幽灵般似地挪动躯体,到庭角假山池边,先以“复容丸”除去了易容,然后净了血污,衣衫已在受“宝玉搜魂”的酷刑时抓得成了些披挂的布条。

 他走向后院,终算找到了一套家丁穿过的旧衣,草草地换了上身,寻了些银两,那是已死的“二胡子”留下的。

 然后,他举步向外走去。

 他知道“卫道会”必然暗中派人跟踪自己,因为对方以为自己必然会去找父亲。其实天知道,父亲是生是是死,还是一个极大的谜。

 他像游魂,茫然地出了南召城,顺着大道,走…

 走!走!走!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向何方。

 开封之行,他连想都不想了,这样子能见故人吗?

 正行之间,数骑骏马疾奔而至。

 “滚开!找死么?”

 他吃了一惊,慌乱地朝路旁闪让,疾风带得他滚倒黄尘里。

 “啪!”背上吃了一马鞭,奇痛彻骨。马儿驰过去了,却留下刺耳的唁骂声:“走路不带照子,找死!”

 他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灰尘,付之惨然一笑,这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了。

 阳光普照大地,四野一片清明,然而在他的眼中,却是一片灰暗,没有一丁点光明的影子。

 蓦地

 一声热切而惊喜的呼唤,传入耳鼓:“弟弟!”

 徐文全身一颤,他已知道碰上的是谁,他恨不能有个地钻下去。窒了片刻,他抬起了头,眼前,站着一个妩媚人的倩影“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惊愕地注视着徐文,激动地道:“弟弟,你怎么了?”

 一时之间,徐文肠回肚转“天台魔姬”仍是以前的“天台魔姬”除了稍稍憔悴之外,一样的美惑、风姿人,而自己,仅一夜之间,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像见到了亲人,鼻孔里酸辣辣的。他此刻需要慰藉,需要帮助,他知道“天台魔姬”

 对自己的痴情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可信赖的,他想抱住她,他想哭,然而,他猛省到自己已非从前的“地狱书生”只是一个平凡人,说难听点,像一条丧家之犬,强烈的自卑,与天生的傲,使他口叫了一声:“别理我!”

 他的内心相当痛苦,但他愿下这杯苦酒。

 他已不能享有她的爱,不配接受她的情,残酷的现实,不许他存什么奢望。

 “天台魔姬”显然大吃一惊,愣了片刻,才栗声道:“弟弟,你是怎么了?”

 他压抑住将要爆发的情绪,忍下了腹的哀伤,故作冷漠道:“没有什么!”

 “但你的神情不对?”

 “我说别理我。”

 “弟弟,你…”“天台魔姬”的眼圈红了,粉腮成了铁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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