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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苦涩
 “姑话已经说出了口,怎好食言?”窦昭笑道“正好前两天郭夫人托人给我传话,想和我们家结亲,所以我才想,不如为葳哥儿聘了宣宁侯长孙女,主动解了这结。也免得姑得罪了家翁,日子艰难。”

 婆婆不住地点头,一改往日温,果断地道:“就照你说行事。郭夫人和你私甚好,她家长孙女又是我们看着长大,品格、相貌也算得上是万中挑一,配得上我们家葳哥儿。事不宜迟。你这两天就托个人去郭家提亲好了。”话说出口,意识到窦昭还卧病,忙改口道“算了,这件事还是我亲自来好了。你就好生歇着吧,万事有我呢!”然后拉着魏廷瑜回了自己居住院子,商量着葳哥儿订亲事去了。

 窦昭心中微定,吩咐翠冷:“你去请了世子爷来见我!”

 有些事,得和葳哥儿待一番才行!

 翠冷应声而去。

 窦昭倦上心头,竟然睡着了。

 朦朦胧胧,听到一番喧嚣。

 “…好姐姐,我不是要这里撒泼放刁,我是担心夫人病。”胡姨娘尖细声音刺耳地传到了她耳朵里“府里人都传,夫人病得不行了。我就想讨个准信。”她说着,如丧考妣般地嚎啕大哭起来“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三爷可怎么活啊!我还不如和夫人一起去了好…”

 魏廷瑜有四房妾室。蕤哥儿四岁之后,她们陆陆续续为魏廷瑜生了四男四女。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窦昭两个儿子都大了,她并不介意这些妾室为魏家开枝散叶。

 这些孩子有出息了,将来也能助葳哥儿和蕤哥儿一臂之力。

 这胡姨娘就是头一个生下庶子。

 她那时还年轻,因此很得意了一阵子。

 窦昭也不做声,连着帮魏廷瑜纳了两房相貌极其出众,精通百家歌曲、双陆象棋妾室。

 这正对了魏廷瑜胃口。

 他夜夜与两个姨娘厮混一处,哪里还记得谁是她?

 胡姨娘这才恍然,只要窦昭愿意,她想让谁得宠就能让谁得宠,想让门庭冷落谁就会门庭冷落!

 她遂洗铅华,低眉顺目地巴结起窦昭来。

 窦昭又给魏廷瑜纳了房擅长琴棋书画妾室。

 几位姨娘知道了窦昭厉害,从此没谁敢做张做致,乔模乔样。

 她们乖顺,窦昭自然不会为难她们。姨娘们四季衣裳首饰,庶子女身边服侍丫鬟、婆子,都安排得好好,比一般大户人家正室、嫡子女差不到哪里去。几个姨娘定下心来,讨好窦昭,服侍魏廷瑜,生儿育女,家里倒也清静太平。

 “姨娘胡说些什么呢?”翠冷恼怒地喝斥着胡姨娘“怎么总是捕风捉影,说些不搭调话?侯爷和夫人说了大半夜话,夫人刚刚歇下,你难道想把夫人吵醒不成?”

 “不是,不是。”胡姨娘忙不迭地解释道“我,我就是伤心…恨不得能替夫人得了这场病…”

 她说得情真意切。

 窦昭相信她说是真心话。

 如果她死了,多一年,魏廷瑜就会续弦,自有如花美眷和他琴瑟和鸣;葳哥儿是济宁府世子,已经定亲了,没有了生母,还有岳家帮衬;至于蕤哥儿和女儿茵姐儿,有葳哥儿这个世子胞兄,也不会吃亏;只有几个姨娘,儿子还小,容颜渐褪,没有个依靠!

 “就算是这样,姨娘也不应该夫人门前大吵大闹。”劝胡姨娘是管温和又不失严厉声音“要是几位姨娘都您你一样,那家里岂不是要套了!这大清早,姨娘应该还没有用早膳吧?不如回屋用了早膳,等会夫人醒了再来…”

 是朱氏声音!

 窦昭心头一震。

 朱氏是她为长子千挑万选娘,品行纯良,宽厚和善,对葳哥儿比对亲生儿子还耐心、细致。难得是她还很负责。葳哥儿有错,她从不因为自己是娘就对其放任自,总是细细地教导他,督促他改正。以至于窦昭生下次子之后,把蕤哥儿屋里事也交给了她打理。自己则腾出手来,全心全意地打理着魏府庶务。

 这样做后果是两个儿子对她虽有敬畏顺从之心,却没有孺慕之情。

 窦昭悔恨不已!

 先是以荣养名义将朱氏送到了济宁侯府位于西山别院,然后亲自照顾两个儿子饮食起居,过问他们学业功课,说动魏廷瑜教两个儿子骑

 但这一切都太晚了。

 朱氏行事光风霁月般磊落坦,没有任何可让人诟语之处。十岁葳哥儿和九岁蕤哥儿不但记事,而且还懂事了。她这样做,不仅没让两个儿子和她亲近起来,反而她面前沉默了。

 她知道,两个儿子这是怨她送走了朱氏。

 可谁又知道能理解她做为一个母亲与子女生分痛彻心扉?

 或者女人是了解女人。朱氏隐隐感觉到自己对她有心结,去了田庄之后,从未曾主动联系过葳哥儿和蕤哥儿,不要说这样没经示下就私自回府了。

 朱氏来干什么?

 窦昭思忖着,听见外面一阵低低惊呼:“娘,您怎么来了?田庄到京都路坑坑洼洼,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叫府上马车去接您。”

 少年清脆悦耳声音,是儿子葳哥儿。

 自己病后,孩子要侍疾,她心疼孩子,怕过了病气给他们,只让他们如原来一样晨昏定省,这个时候碰到,应该是儿子来给她问安。

 他是济宁侯府嫡长子,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加之有魏廷瑜这个先例前,窦昭对他比一般公侯家孩子为严厉,随着年纪渐长,他行事越发稳妥,得到不少长辈称赞,窦昭为此曾暗暗得意不已。

 像个孩子似大惊小怪,这是她那沉着内敛长子吗?

 窦昭做了一件她自己素来鄙视事。

 她披衣起,隔着窗棂窥视朱氏和儿子。

 或许是怕吵着她,朱氏低了声音:“…听说夫人病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用担心,我给夫人请个安了就走。”然后问他“你这些日子可好?我听二爷说,你和景国公府几位公子去狩猎,打了几只锦?”

 葳哥儿很惭愧,不地喊了声“娘”:“表兄打了好几只兔子!”

 朱妈妈呵呵地笑:“打了几只免子有什么了不起!”她轻轻掸了掸葳哥儿纤尘不染衣襟,感慨道:“我们家世子爷长大了,也跟侯爷一样会骑马打猎了,这次打是锦,下次肯定能像侯爷一样,能打个狍子回来。”

 她微扬着下颔,神色间充了与有荣焉骄傲。

 葳哥儿一愣,然后有些羞涩却心欢喜地笑了起来,道:“娘,您田庄过得还习惯吗?兄可还好?要不要我跟家里管事说一声,把兄调到京都铺子里来。我现已经开始帮着母亲协理庶务了。当年兄数术比我还好,到铺子里当个掌柜绰绰有余…”

 “胡说八道。”朱氏微笑地训斥着葳哥儿,眼底却有着藏也藏不住慰藉“府里事自有惯例和章程,他虽是你兄,可也是服侍你,你兄哪里当差,自有夫人做主。你是济宁侯府世子爷,可不是寻常百家家孩子,做什么事要多想想才是,不能因为自己喜好就坏了规矩…

 “知道了,知道了!”葳哥儿不耐烦地应着,却亲昵地挽了朱氏胳膊“我好不容易才遇到您,您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对了,上次二弟去看您后回来跟我说,你手冻了,让我看看…我前天去太医院给您寻了瓶冻疮膏,听说是太祖皇帝用过方子,很管用。正要给您送去,没有想到您进了府…”

 窦昭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不过是冻了手,你就急巴巴地去太医院给她寻了御用之物;我病得要死了,你可曾亲手给我煎过一碗药!

 一股刺痛从口漫延开来。

 窦昭跌跌撞撞地回了内室,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上,只知道自己回过神来时候,汗水透了后背。

 她高声叫了翠冷进来:“让朱氏和世子爷进来。”

 翠冷见窦昭脸色不好,不安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去传话。

 不一会,葳哥儿和朱氏走了进来。

 他们像避嫌似,一前一后,各自恭谨地站好,一个垂着眼睑喊着“母亲”,一个恭敬地曲膝行礼,称着“夫人”

 窦昭心里凉飕飕,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直接把即将与郭家结亲事告诉了儿子——反正她就算是避开朱氏,不是大儿子就是二儿子也会把这件事告诉她。

 可能是猝不及防,葳哥儿有些茫然,而朱氏则是大吃一惊,随后面,泫然泣。

 儿子还没有明白这其中深意,朱氏却明白过来。

 窦昭顿时有些心灰意冷,索对儿子道:“你了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传我话,依旧让朱氏回你屋里服侍,你兄,就跟着回事处总管当差。”

 “母亲!”葳哥儿又惊又喜,想也没想“扑嗵”跪了窦昭头,重重地给窦昭磕了几个头“我代娘和兄谢谢母亲!”眉目间是兴奋。

 朱氏大急,忙去拉葳哥儿:“世子爷,使不得,使不得!”

 一个娘都知道使不得,难道她精心教养出来儿子就不知道?

 不过是情难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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