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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结婚已经快两个月了,我过得很好,但是,也可以说是过得很不好。

 雷少任很疼我,他爱我、宠我、依顺着我,从来也不曾给过我坏脸色、让我受什么委屈;我想,在别人的眼中,我真的是最幸福的新娘了。然而,我还是痛苦的,令我痛苦的,是我不能回报他的爱,他越爱我,我的痛苦就越甚。

 雷少任很好,真的很好,高大又优秀,年轻又多金,有什么不好的呢?只除了他不是我爱的人…

 为什么我不能爱上他?我真的不知道。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岁岁年年如同转瞬,而和不爱的人同处,即使是转瞬也好比岁岁年年,我现在的心境就是如此。白天,雷少任不在家,我有空的时候,就会坐在客厅里沉思,想着我与哲玮,我和他的一切一切,毕竟从小青梅竹马,我和他之间有太多太多的回忆了。而等雷少任回来了,我要做的就是打起精神和他相处,靠近他,做一个子应尽的本分。他很健谈、亲切,对我的好也和从前追求我时相同,不曾改变。但是,我就是无法让自己爱上他,每每和雷少任相处,只会一再地提醒我背弃了哲玮的事实。

 为什么我当时不告诉他,我和雷少任就要结婚了呢?那么,他就会硬带着我离去,或是到婚礼上来抢走我了。

 为什么我不能鼓起勇气和他一起走呢?

 如果现在还有再一次的机会,我真的会和他走吧!

 幸福是什么?我不明白。和雷少任在一起,并没有任何不幸的感觉,但也

 没有什么幸福的甜蜜呀!而和哲玮在一起,却总是充了甜蜜的回忆。

 是我太贪心了吗?小恋。一万面希冀着安定富贵的生活,另一万面却又依

 恋着一个狂狷的情人,到现在,我又得到了什么呢?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留给我的只有悔恨罢了。

 昨天,我发现我怀孕了。早晨起就慵懒,而且一闻到蛋的味道就宜呕酸水,一点食也没有,该来的月事也没有来,所以我一定是怀孕了。

 这是雷少任的孩子,我和他居然有了孩子,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记得从前我时常幻想着我和哲玮的小孩。那该有着他厚厚的、多情的眼,和我弯弯的眉吧!而我和哲玮,是永远也不会有孩子了。

 也许年底小宝宝就会出生了。会是个怎么样的小孩呢?我和雷少任的孩子,我真的从来也没想过。在我还没有做好当他子准备的时候,同时也要身为人母了吗?他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很高兴吧!我想,他会是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

 有了孩子,也许我和他的关系会开始有些不同,更深的羁绊,也许可以加深我和他的关系,那么,也该会因为小宝宝的来临有更深的进展,也许我就会爱上他吧!

 不知听谁说过,孩子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希望这个孩子真的是珍贵的小天使,能够帮助我和雷少任,使我可以顺利地把对哲玮的爱深深地埋在心里,和雷少任成为一对真正相爱的夫

 **

 这是个灰暗的日子,一大早起来,云层就厚得看不见阳光。天空灰蒙蒙的,像是随时就要下雨,却又偏偏不落下一样,教人心底七上八下的不痛快,充了抑郁的气氛。

 才起,戚梧恋似乎也被户外的天空感染了心情,强打起精神梳洗完毕,下了楼,就发现连客厅里的气氛也受了传染似的一片霾。

 厚厚的窗帘被拉了上来,完全不若平一般拉起,可以让户外的阳光透进来,客厅里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而雷少任就坐在客厅一角的牛皮沙发上,头低垂着,像是在沉思,又似乎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酒瓶则积了整张桌子,或立或倒,泼出的酒了桌巾,看起来凌乱不堪。

 “早安…”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戚梧恋还是强打起精神向雷少任打着招呼。坐在另一头的人像是没有听见,一句话也没有说。

 眼光四下搜寻着,戚梧恋找不到那双总是会放在客厅地板上的紫拖鞋。“雷太太还没有起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话才说到一半,自己的手就被人从后面拉住。

 “戚小姐,今天别提太太的事…”像是在惧怕什么,万伯小心地低声说着。

 “住口!往口!不要再提那个女人!”但戚梧恋的问话还是被雷少任听见了,他开始忍不住发起火来,狠狠喝光了手中的酒,丢下空酒杯站了起来,像只发怒的狮子大声咆哮着:“别再装了!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再装也没有用!她早就不会回来了!”

 “这…”戚梧恋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她回头看着万伯,期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雷少任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向坚持着尚若玫活着的他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万伯叹了口气,一张布皱纹的老脸上是不舍与感叹。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二少爷变得这么暴躁,他的心中也十分难过。

 去年的这一天也是这个样子。屋的酒臭,易怒而接近崩溃的男主人,再加上昏暗的天气,屋子被雷少任砸碎的物品,太太生前最喜欢的温室里则是被打散的落花残枝,教人不忍卒睹。

 今天,正确地说是这一天的午夜,正是尚若玫和雷朵的祭,两年前的今天,她们就是因为事故死在山路上。

 每年也只有今天,雷少任会回到现实生活中,承认尚若玫已经死去的事实。

 他会心痛、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子要半夜带着女儿开车出门,身边还带着行李;他会悔恨为什么那天不多注意一点,不多陪子谈谈天,没有发现她的异状,那么,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也许就会仍然留在自己的身边,而不是去当死神的宾客。

 这样的风暴,往往会持续到深夜,而在接近黎明、尚若玫死亡的时刻达到最高点,雷少任会大吼、哀求,甚至一个人哭泣着求她们回来、要她们不要离开自己,等到发现这一切都是枉然时,雷少任会挫败得不能自己,而他发挫败的方式,就是又持续地喝酒、咆哮、摔东西,直到他再也没有力气,因为酒作用或筋疲力尽地倒在地板上昏睡过去为止。

 之后,雷少任会狠狠地昏睡一天,等到他再次醒来时,万伯早就指挥下人把屋里的一片凌乱收拾干净了,一切又恢复已往,而言少任的表现也如同回到平常的日子,继续假想自己的子还活着,女儿在读寄宿学校,如此度过一年,一直到下一个祭的来临。

 “戚小姐,今天的雷少爷不是平常人,我想,你也不必上班了,就当放一天假,去逛逛街、找朋友或喝喝咖啡,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吧,明天再回来就可以了。”将戚梧恋拉到玄关,听着客厅传来不知什么又被打坏的玻璃碎声,万伯低声地说着。

 今天的雷少任特别暴躁,简直就像是一场暴风雨一样,一点道理都没有,他们这些下人成天都得提心吊胆的。最近的这两个月,因为戚梧恋来到这里,是让雷少任平静、讲理了不少,但长得和尚若玫有六、七分相似的她,今天反而成了最危险的人,万伯实在担心雷少任一时情绪激动,看到与尚若玫长得相似的她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所以决定要她先出去“避避风头”

 “不行,在这个时候我怎么可以离开呢?”自从尚若玫死后,戚梧恋几乎是断了任何与雷家、雷少任的消息,所以连她也不清楚尚若玫的祭是哪一天,如今知道了,她怎么可能会在今天去逛街玩乐呢?

 包何况自己来到这里,为的就是要让雷少任认清现实,也许若玫姐的祭就是个最好的时机,她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离开呢?

 只是,戚梧恋做梦也没想到,会让雷少任回到现实的日子居然是这一天,而他回到现实的反应居然是这么暴躁、狂与…伤心绝。

 就像是要把长时间掩盖在自己心里,对于尚若玫和雷朵死亡的心碎在祭这一天完全爆发出来,平假想得越投入,每年这一天的失望与心痛就越猛烈。对于有这样反应的雷少任,戚梧恋非但不觉得恐惧或厌恶,反而有着深深的心痛与不忍。

 铁汉柔情,雷少任终究也是个有情人啊!

 平那么冷漠无常的他,没想到隐藏在心里的,是对尚若玫那么深沉的情意与爱恋。为什么尚若玫到了最后仍然没有被这样的男人感动呢?戚梧恋心中有着浓浓的感慨,自己从很久以前一直爱慕着的男人,到了现在仍然困在爱依恋的旋涡里无法挣脱。

 “我的好小姐,别再发呆了,就算我求你,你出去走走吧!否则让少爷看到了你,又想起了什么,我们也护不了你呀!”在一旁看着的桂姨看戚梧恋仍然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也开口劝着。

 她明白这个女孩子的子也固执得很,不是个会临阵逃的人,但今天非比寻常呀!她不走,她真的怕会出什么事。

 “我明白…”看着眼前两位长辈心焦的模样,戚梧恋也只有答应了。也许自己先离开才能让他们心安吧!

 那么,她就出去一趟吧!这个时候的戚梧恋突然很想去一个地方,一个她一直没有机会去的地方,也许今天她是该去一趟了。

 **

 乌云密布的天空,到了午后更甚,阳光几乎完全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开始起了在夏末难得的大风。

 市郊的一个小山坡上,接近半人高的野草正随着一阵阵的风猛烈地摇摆着,山坡平时人迹并不多,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到此地,彼此也不太交谈,总是来去匆匆,只有一股枯草夹杂着新生枝的草香终年笼罩下去,而此时也不例外,不佳的天候让人更不会想到要来到这里。

 而此时,一位女子穿着一身白衣黑,手中捧着一束紫的桔梗花和一束茉莉,正微低着头站在草丛中,望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座坟沉思着,还没开口,却早已不住红了眼眶。

 “玫姐,我来看你了,对不起,拖了这么久才来。”戚梧恋站在尚若玫的坟前,低下身将桔梗放在坟前!将另一束茉莉放在一旁雷朵的墓前轻声说着,声音中是忍不住的哽咽。而雷家与尚家的人似乎已经来祭拜过了,坟前还放着新燃过的香烛和未谢的花朵。

 到今天,尚若玫就过世两年了,这两年来,因为戚梧恋一直不知道她的坟墓在哪里,又不敢贸然去问尚家和雷家的人,因此,也就一直没有来上过香、祭拜过她,一直到今天,她终于可以来了。想到以往一直疼爱自己,总是不停写信给自己的人现在只剩下一缕芳魂,就令戚梧恋更加伤心。

 “玫姐,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我已经毕业了,工作一直都很顺利,现在住在雷家帮忙雷大哥,雷大哥还是十分想念你,他还是很爱你的…”用手抹去了泪,戚梧恋对着尚若玫的坟喃喃诉说着,似乎是想把这两年里自己遇到的事、没有说过的话一次说完。

 尚若玫的死,真的改变了很多事。

 一场车祸,夺去了一位美貌少妇与稚龄幼童的可贵生命,让尚、雷两家的人伤心绝,也毁了雷少任的前程和生活。

 “你知道吗?一直到现在雷大哥还以为你活着,每天他都和你一直说话,要到每年的今天才能稍稍清醒,却又是那么痛苦…”一想到今天离家前雷少任那伤心又急躁的样子,戚梧恋又忍不住的揪心与不舍。

 这样深情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尚若玫还是不能感动,到了最后还是无法爱上他呢?难道真是要怪苍天捉弄人吗?

 “我知道这么想很自私,但是,什么时候雷大哥才能少爱你一点、少想你一点,看清现实走出来呢?”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她不希望连雷少任也跟着陪葬,成为一个活死人呀!

 “放了他!如果你真的有灵,就当我求你,放了她吧!反正你也不曾直一正爱过他,不是吗?何苦要他和你一起试凄呢?雷大哥到底怎么了?不管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放了他,让他走出去吧!”越想越激动,戚梧恋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她跪倒在尚若玫的坟前,一边不可遏抑地呐喊着,一边痛哭地哀求着。

 两年前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尚若玫会带着雷朵深夜出门?雷少任该是知道的吧!他为什么不说?

 而为什么深爱着尚若玫的雷少任又会不断地写着杀的文章,他怎么写得下去、狠得下心呵!

 难道真是他杀了自己的女?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谁能够来告诉她?尚若玫若真是在天有灵,就请她来告诉自己吧!

 爱着尚若玫的他,杀死自己女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雷少任呢?戚梧恋觉得自己就快在对雷少任的怀疑和爱慕中被撕裂成两半了。

 “若玫…”背后传来一个男人低唤的声音,随即,是什么东西掉在草地上的声音惊醒了哭泣中的戚梧恋。

 是谁?戚梧恋匆匆擦了泪回头望去,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和牛仔,手中也捧着一束紫的桔梗,一头明显过长的头发随意地扎成一束垂在肩上,脸上还有着几天未刮的青髭。而他望着戚梧恋的眼神与表情,是充了惊讶与不敢置信的。

 戚梧恋正想解释自己不是尚若玫的时候,对方就已经认出来了,他的表情先是浓浓的失望,随即带着几丝落寞地笑了起来。

 “不对,你不是她。她不会这么年轻,而且我记得她还要再瘦弱一点、皮肤也更白皙一些…我想,你是小恋吧?”“我是,你是…”居然可以认出自己的身份,而且也会细心地带着桔梗来的人,戚梧恋感到有些惊讶,心中也隐约猜出几分了。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我是方哲玮。”将桔梗放在墓前,男人对戚梧恋出了一个友善而深情的笑容,眼光却透过她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亲切地回答。

 在尚若玫过世两年的祭,戚梧恋遇到了方哲玮,另一个爱尚若玫至深的男人。天空仍然布乌云,寂静的小山坡上,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仿佛比初来之时又更大了些。

 **

 “若玫是我永远的恋人…”坐上了方哲玮的车,他们两个人来到了一间小学,方哲玮带着戚梧恋走到操场边的草地旁,一边抚着菩提树的树干,一边说着,声调里是浓浓的怀念。

 “这里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戚梧恋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我和若玫一起念的小学。”方哲玮笑着回答,还向戚梧恋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来。“你看,这里还有高中时我和她一起刻的宇。我们是青梅竹马、是玩伴、是情侣、是拥有彼此所有记忆的人,凡是有她的地方,就一定有我,我们是不可能分彼此的。”

 方哲玮,尚若玫,端端正正的字,就刻在一株菩提树的树干上,两个人的名字上还盖着一把有着心形花样的爱情伞,看得出是以小刀用心地一笔一画清楚刻下来的。

 “你爱她吗?一直到现在?”戚梧恋忍不住问他。

 在尚若玫去世两年之后,方哲玮是否仍然爱着她呢?为什么他的反应和雷少任差那么多?没有悲愤,没有激动,只仿佛是在淡淡地陈述一件事、展示一件陈年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却十分平和。

 “爱啊,当然爱。”对于这个问题,方哲玮倒是一点犹豫也没有,只是感叹地又说:“但是我和她就是缘浅,在她过世之后,我才明白这个道理。我和若玫终究是缘浅…”拿出手帕小心地擦拭着树干上的刻痕,方哲玮一直没有回头,但是戚梧恋可以从他有些鼻音的声调猜测出他的心情。

 “很多事,我们总是被天意和命运捉弄着吧!我们两个人从小上一样的学校、同一班,但是尚家的父母还是不愿意让若玫跟我在一起,他们觉得我穷,会让女儿试凄,穷小子和富家千金的爱情,原本就是个梦想,哈!”说到后来,连方哲玮也自嘲地笑了起来。

 “有一阵子我很恨若玫,为什么当初她不肯和我一起走?为什么那个晚上她不愿意告诉我,她马上就要嫁人了?那么,我说什么也不会抛下她,就算她和雷少任进了礼堂,我还是会冲进去把地拖出来,拿刀拿也要着她和我走。

 “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个人在巴黎啃着干面包和水度,一心想找一个让自己最快成名的方法,谁知道,什么都来不及了…”为了能成名,他什么苦都吃、什么事都做,只想衣锦荣归地去接那个在家乡苦守着自己的女孩,谁知道…

 “谁知道,我回来时,她正在雷家当少,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一切都来不及了。

 “若玫姐虽然嫁给雷少任,但她一点也不幸福,她一直在等着你、想着你、爱着你呀!”听到方哲玮这么说,戚梧恋忍不住为尚若玫叫屈。从尚若玫以往寄给自己的信,她明白尚若玫的心里还是一直在等待着方哲玮。

 没有了爱,荣华富贵与锦衣玉食又算得上什么呢?

 “我知道,她是在等待我回去吧!但是那时的她已经是雷太太了,就算我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又怎么比得上家大业大的雷家呢?要我夺人之?要她抛下一直呵护她、深爱她的丈夫,那需要多大的勇气?”方哲玮苦涩地笑了笑,毕竟“尚小姐”和“雷太太”还是有差别的,更何况她和雷少任都有了孩子,她舍得下那个稚幼的孩子?

 “一回来,我就去找她了,虽然明知她嫁了人,我还是要求她抛下雷少任和我走。当时的我真的气坏了,觉得自己过去受的苦一点价值也没有,完全没考虑到这样的要求对她而言是多大的难题。”

 “她拒绝了吗?”戚梧恋还记得尚若玫写给她的信。当时的她,是多么后悔自己没有和方哲玮离开不是吗?她真的拒绝了他?

 “她很为难。”方哲玮顿了顿,没有正面回答。“我看得出她想走,却舍不下小孩和对雷少任的亏欠。于是我告诉她我要回法国的班机时间和我住的饭店,要她自己好好考虑…”

 “然后呢?”看方哲玮说到这里就没了声音,戚梧恋忍不住追问着。

 “然后,她没来,于是我就回法国去了。等到回去之后,我才知道她在我要回法国的前一天夜里出车祸死了。我一直在想,她是不是为了想来找我,想和我一起走,却发生了意外…”说到这里,方哲玮终于忍不住一手捶着树干,哭泣了起来。

 “这…”听到这样的结果,戚梧恋也吓了一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方哲玮就离开台湾了吗?难怪…难怪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问若玫半夜要出门了,原来她真的是要去找他的,真的决定要和他走吗?

 而雷少任的真心终究还是没有感动尚若玫,他还是被留下来了。想到这个时候仍然在家中痛苦的那个男人,戚梧恋忍不住靶到难过。

 “我说了,真的是天意、缘浅。若玫和我,终究没能在一起…”也许是情绪稍稍镇定了,方哲玮抬起了头,为自己和尚若玫的感情下了结论。

 情深缘浅,他们之间,也真的这么结束了。

 “那你…这些日子过得好吗?”看他落寞的样子,戚梧恋忍不住问着。

 她想起了家里的雷少任,难道方哲玮也是为着尚若玫痛苦吗?

 “还算不错。”听到这个问题,方哲玮倒是笑了,脸上有着平和的笑容,嘴角带着几丝幸福。“去年我结婚了,对象是过去一起学画的朋友。”

 “结婚了?”听到这个答案,戚梧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哲玮居然结婚了?他曾经那样地爱着尚若玫呀!居然会结婚了!

 “嗯,”方哲玮点了点头,望着远方的天空,接近黄昏的天际,乌云更沉重了,看起来会是个即将下雨的天气。“那时得知若玫去世的消息,我曾经非常消沉,是她一直安慰我,陪在我身旁,所以我们也就这么产生了感情。她知道若玫的事,也不介意我来看她,所以若玫是我永远的情人,苏娜却是我一辈子的伴侣。”

 尚若玫是为了要去找你才死的呀!她想大吼。要责怪他无情吗?望着方哲玮,戚梧恋发现自己无法开口说这种话。

 为什么要责怪他呢?尚若玫已经死了,再怎么山盟海誓、星月为鉴,也全都是过去的事了。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要过下去的,难道真要方哲玮像雷少任一样夜夜思念着尚若玫才行吗?毁了一个雷少任,不该再毁一个方哲玮,不是吗?她之所以出现在梧桐居,不就是为了要雷少任像方哲玮一样抛开尚若玫的阴影?那么,她有什么立场再苛责方哲玮?

 “你很幸运,真的很幸运,可以再找到一份真爱。”戚梧恋真挚地说着。

 以往凭着尚若玫写给自己的信,她心目中的方哲玮一直是个放狂妄的男人,一个有些愤世嫉俗、落拓不羁的年轻人,今一见,却见他在随的性格之外,似乎还多了份成的气息和谈吐。

 看来尚若玫的死,真的改变了不少人。

 “我娶了苏娜,并不代表我会减少对若玫的爱,只是我看清了什么是现实,世界上还有更多的事等着我去做。”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望着戚梧恋的眼光是有着几丝溺宠的,像是个父亲在看着自己尚未长大的小女儿。“若玫一直很喜欢你,我们虽然年纪相差不多,又不曾见过面,但是我一直也把你当作我的女儿一样看待,倒没想到你也成了一个大女孩了。很多事情,当你遇到了就会明白了,若玫在我心里是永远的存在,不过,现实却不容许我再这么依恋着过往。明年我和苏娜的小孩就要出生了,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人在等待我呢!”

 “我想回去了…”低下了头,戚梧恋望着手腕上的那只银镯,眼眶忍不住发热。

 尚若玫,一个女子的生命,到了现在,也只能让认识的人这么怀念与谈论她而已了。

 不知是否尚若玫在天有灵,让她在今天遇见了方哲玮,也知道了许多事。

 至此,尚若玫算是正式走出方哲玮的生活了。等到明年小宝宝出生时,方哲玮会更忙、更无暇怀念过往,到那时,佳人之于他,也不过只是年少时代回忆的附属品罢了。对于这样的时光流逝与演变,戚梧恋感到万分的无奈,却又明白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方哲玮离去了,而雷少任呢?

 他还在自己的城堡里沉沦,让他对尚若玫的感情一寸寸把自己没。

 回去吧?她想回去看那个一直心碎的男人。

 坐在车上,尚若玫一边望着天空,一边无意识地用手抚摩着那只银镯,像是要用手指将它上面的纹路一一记清楚。

 起风了,远远的天边有着瞬息的闪光,再过不久,大雨就要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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