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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台北,明山近郊。

 出租车停在半山问一栋花木扶疏、浓荫缤纷的独宅别院前,夏初音下了车,拎着行李箱,闻到空气中刚下过雨的青草味,她一阵恍惚,有些恍如隔世的怔仲和惆怅。

 她想起意大利的阳光,和那个总是带着一身阳光气息的俊朗男子,心中一绞,猛然觉得疼痛难忍,疼得她必须靠在攀九重葛的石灰墙上气,才能忍住那股椎心之痛。

 渐沉的夕阳把四周暮色衬托得晕淡朦胧,从半山上望下去,台北盆地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形成了灯火辉煌的缤纷世界。

 “咦?这不是初音小姐吗?”

 雕花铜门呀然一声开了,一个头发灰白绾髻的老妇人拎着一袋垃圾走了出来,看到她,布皱纹的圆脸上惊喜地咧开一脸笑。

 “你不是要去意大利一个月吗?这么快便回来了?为什么不打个电话要司机去接你呢?”

 “庞妈。”夏初音看到老妇人,急忙眨眼掩去浮在眼中的泪光。

 这庞妈在黎家帮佣已近三十年的时光,等于是看着黎恩长大的,不但是黎家的佣人,和黎恩之间也有着母子般的情谊。自从黎氏夫妇因车祸双双去世之后,庞妈便一肩挑起管家的责任,在黎家里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

 “我临时决定回来的,从机场叫出租车很方便,又何必麻烦老陈跑这么远一趟路呢?”

 庞妈不以为然地皱起眉头。“现在治安这么坏,你还敢搭出租车?你可是恩少爷的手中宝、心头啊,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好?恩少爷的身体可不起一丝一毫的刺啊!”不知为什么,这些话在此时听起来竞格外惊心。夏初音勉强绽开一抹笑颜,掩住心中的仓皇。

 “没事的。庞妈,你想太多了,你瞧我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吗?”

 “你提早回来也好,恩少爷这几天的身体好像突然变差了,脸色苍白得吓人,胃口又差,总是躺在上起不来。”庞妈叹了口气,蹙着眉头,懮心仲仲地道。“我看情况不太对劲,傅医生每天都来,还请了一位护士二十四小时在少爷身边看护,可是问他关于少爷的身体状况他又不肯说,神秘兮兮的也不知在搞什么鬼?不过,我看傅医生每次来脸色都很凝重,好像情况真是严重的…”

 说着说着庞妈的老眼中浮起泪光,哽咽道:“你也知道恩少爷的个性,跟个闷嘴葫芦似的,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肯说。我是真的担心啊,他这孩子自小就被病痛折磨,好不容易平平安安熬到三十岁,谁也不看好他能活这么久…可我知道他是为了等你,为了等你长大,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能留住少爷的力量,那就是你了!”

 庞妈用衣袖拭着泪,眼眶和鼻头部红了。“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你长大,也订了婚,眼看着就要结婚了,可不要在这时候出事才好啊!”夏初音的心像被戳了一记般,狠狠地发疼起来,痛得她想落泪。

 是啊,她最明白自己在恩生命中的地位和意义…她怎能背叛他?

 恩对她的爱就像水,看似平静无波却深不可测;对她,他有着如海洋般辽阔的深厚情意,完全包容她,如此安全而自由。

 所以她绝不,绝不背弃他…即使那意味着她必须割舍自己生命中最瑰丽绵的爱恋、最倾心相爱的情人,她也不会背弃恩!

 在意大利那场了轨、如夏日幻梦般的美丽恋情,将会是她私心收藏的秘密记忆,她会细细密密藏在心底最深最沉的地方,在这-生里,独自回忆。

 她咬,却抑不住心头的酸楚,泪水开始漫上眼眶。

 “哎,初音小姐,你怎么哭了?”

 庞妈从口袋中掏出熨得洁白的手帕,替夏初音擦拭着脸颊上流离的泪水,却发现她的泪越落越多,怎么也止不住时,庞妈开始手忙脚

 “别哭别哭,我想恩少爷不会有事的。”庞妈安慰着她。“你回来,恩少爷就开心啦,他一开心,身体也就会跟着好起来。我看这几天他是太想你才会想出病来,不要忘记他还等着你当他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呢。”

 夏初音心中一阵揪紧,她深呼吸,缓缓眨回眼眶中的泪水,对着庞妈绽出一抹清妍如蔷薇般的笑容。

 “是啊,恩还等着我当他的新娘子呢。”她拉起行李箱的推车手把,说道:“恩在休息吗?我先去瞧瞧他!”

 “他在书房歇着,要他进房去睡他也不肯。”庞妈说着,又十分不以为然地锁起眉头。

 “他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一天到晚躲在书房里头,身体已经够差了,还整天对着那台计算机,说是要研拟跟香港什么财团的企划案?唉呀,商场上的事我也不懂,反正先生和太太生前留下来的遗产和保险金也够你们小俩口花一辈子的了,就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想要做生意、开公司?除了累垮自己之外,也不见得能赚什么钱,现在景气这么差,不赔钱就要偷笑了。”

 庞妈絮絮叨叨的罗唆了一堆,抢过夏初音手中的行李箱。

 “你就别管这行李箱了,我倒完垃圾便帮你把行李推进去。”庞妈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埋怨,推着夏初音往门内走去。

 “去去去,你先去瞧瞧他,要他好好休息保养身体,别再搞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了。你的话他还肯听,我说的话他就当是耳边风,劝也劝不听。”

 夏初音微微一笑,她知道庞妈固执的个性,也就不跟她争行李箱,转身走进了镂空雕花铜门之内。

 进了门,是-大片绿油油的草坪,草坪中央有条白色鹅卵石铺成的走道,通往终年长温、水碧蓝的游泳池。

 走道两边有着繁花茂盛的花圃暖房,最特殊的是栽植在院子中那株又高又大的栀子花树,硕大的白色花朵在风中摇摇

 或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细细碎碎的白色残瓣铺散一地,清甜的香气却越发馥郁袭人。

 她绕过拱门隔成的石砌走道,进了主屋,穿过布置典雅华贵的宽敞大厅,走上沿着白色圆柱而建的屋内回廊。

 栀子花香溢幽清长廊,她走到书房前,推开虚掩一半的门,淡橘的壁灯荧光柔柔泻出来。

 暮色从落地窗前照了进来,在室内投下了朦胧幽暗的阴影,而黎恩就躺在落地窗前的白色织锦卧椅内,沉沉睡着。

 书桌上的花瓶内着一束正盛开的蔷薇花,虚幻清幽的香味动在岑寂的室内夏初音轻轻悄悄地走到卧椅前,屏息注视着静静沉睡中的黎恩。

 她安静而近乎虔诚的望着他,知道不论她和夜熙如何狂恋,她永不会离弃她生命中这个如神般的男人。

 他似乎更瘦削憔悴了,清臞的脸庞却是异样俊美,暗金色的夕阳在他脸上闪烁着幽光,竞显出了一种凄绝般的俊

 她痴痴怔怔瞧着他,一股奇异的痛楚和悲伤紧紧攫住了她的心。

 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这么美丽的一个生命,却像这夕照霞光一般,随时都会消失、随时都要留不住…

 灼烫的泪珠一滴滴落在他苍白清臞的脸上,惊醒了沉睡中的黎恩,他睁开蒙胧睡眼,望进了夏初音那双浸在泪光中的幽亮黑瞳。

 “初音?”黎恩昏昏沉沉地问,显然尚未完全清醒。蒙的睡眼中有着恍恍惚惚的惊奇。“是你吗?初音。”

 “是我。”夏初音轻柔地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蹙起眉头。“你在发烧。庞妈说你这几天身体突然变差了,怎么回事?博医师怎么说?』

 “没事的。只是一场小靶冒,庞妈就是爱心。”黎恩吃力的橕起身子,在幽暗的光线中,他显得异常苍白疲惫。“你也知道我的心脏,只要一场小靶冒就会引起并发症,休息个几天就没事了。”

 望着夏初音那清灵柔美、眩耀动人的面庞,他缓缓绽开一抹温柔的笑容。

 “方才睁开眼睛看到你,我还以为自己是在作梦。”他说,眼中闪动着喜悦光彩,脸上神情却是沉静而自制的。“夜熙的歌剧公演要一个月,当初你去意大利时,不是说好要留在那儿一个月,直到夜熙的公演结束吗?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听到夜熙的名字,夏初音心中一头,猛地揪起下过气来的疼。

 这一刻,思念汹涌而来,她发现自己竟是这般不可救葯的想着夜熙,想到连他的名字都听不得…只怕一听到就会抑不住心中的爱恋相思念,让她冲动得只想飞回意大利,投进他的怀抱里。

 她咬,眨回眼中的泪光,拚命想遮掩自己听到夜熙名字时的脸红和心慌,还有藏不住的心虚。

 真是要命,光是听到夜熙的名字就让她如此失控,她真能将在意大利那场魅鲜烈如夏日般的绵爱恋当做秘密回忆、隐藏一辈子吗?

 “夜熙执导的歌剧首演很成功,我想接下来一个月的连续公演也不会有问题,所以看完首演我就回来了。”

 说到歌剧首演,她就无可避免地忆起在菲耶索莱森林木屋里和夜熙共度的那一夜…压抑着自己喜悦的、疼痛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事,她脸颊酡红、眼神慵懒离,不敢望向恩。

 “你好像变了。”恩静静凝视着她,蓦然绽开一抹温柔而若有深意的笑容。

 “变得让我觉得…好像我从前竟是不认识你似的。”

 夏初音一惊,脸上有着藏下住的慌张,像心事被窥探一般。她用双手掩住发烫的双颊,眼神是回避的、遁逃的,有些遮掩的。

 “是吗?我哪里变了?怎么我自己不觉得?”

 “你变得娇媚,像一朵鲜盛绽的蔷薇。”黎恩望着她眼眸中那慵懒的灿烂,像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沉思地说:“这种女人味儿,彷佛是沉浸在爱恋中的女人才特有的光彩。”

 夏初音心中一震,边的笑意都僵了。

 她定了定神,窘迫地扬起一抹掩饰般的轻笑,口怦怦跳着惴惴不安的紧张。

 “你这些话真是说得古怪。难道你今天才知道我在恋爱吗?”她起明媚的眼眸,噘起嘴来撒娇着,掩饰自己的心虚。“如果不是在恋爱,怎么会答应你的求婚呢?”

 匆匆说完连自己也不信的借口,她害怕让恩看出自己的异样,不敢望着他,将眼光栘向书桌前的计算机,试着转栘话题。

 “庞妈说你最近几天忙着在研拟什么企划案、想开公司,为什么突然想开公司呢?”她问,声调仍有些颤抖不稳。

 “我和香港恒忆财团合作,想开一家艺术经纪公司。”恩微微笑了,知道她必然有事隐瞒,但她既然不愿说,他也就若无其事的放过了她。

 “你也知道夜熙子倔,对爸妈又有着至死也解不开的心结,说什么也不肯继承爸妈留下来的遗产,所以我就想是不是能为他做点事?”

 他望着夏初音,眼里透着冶静柔和的光芒。

 “夜熙现在当上歌剧执导了,我想开一家艺术经纪公司,当他的财力后盾,帮他安排一切演出事宜。可是我又怕夜熙不肯接受我的帮助,所以就和香港恒忆财团合作,透过他们出面去和夜熙谈,这样夜熙就不会知道这家艺术经济公司其实是我用爸妈留下来的遗产成立的,也算是为爸妈稍微弥补他们生前对夜熙的亏欠和遗憾。”

 他语气清淡,可在淡然自矜的神色里,却有着对夜熙掩不住的疼惜和关怀。

 夏初音睁大眼晴望着他,心里翻搅着说下出的感动、酸楚和激动。

 总是这样温柔的恩,总是这样体贴的恩,总是处处为人设想的恩,这世上,还有谁此她更了解他的温柔和善泉…她和夜熙,怎能联手背叛他?她咽回即冲出口的啜泣,蹿坐在地板上,像只温驯的猫咪般将脸埋在恩膝前。

 “你总是为别人想。”她轻声说,藏不住语气中的哽咽。“什么时候你也为自己想一想?”

 “有啊,我向你求婚,就是为我自己想!”他抚着她柔亮滑顺的长发,轻轻说。“我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这种状况,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多少日子可活?却仍然自私地向你求了婚…初音,当初你真不该答应我的求婚。可是既然你答应了我的求婚,我就算知道自己没有明天,也无法对你放手!”

 夏初音的心忽然紧紧揪了起来,撕扯着疼痛。她抬头,看到了黎恩眼中涌动着某种特别而温柔的波光,她感到一种哭的冲动,觉得一颗心沉进了最深最深的底部,再也起下来了呵。

 她眨眨眼,忍住因酸楚的情绪而落的泪水。

 “不管你有没有明天,你永远不需对我放手…我们结婚吧。”她说,清澈而澄定地望着他,明亮美丽的眼里有着缓缓泛漫开来的绝望和哀伤。“明天就结婚吧听了她突如其来的话,黎恩没有讶异的神色,只是温柔地望着她,像在纵容一个任的孩子般。

 “明天就结婚?为什么要这么急?”他笑,对她的爱宠显而易见,那是一种毫无节制的深情怜惜。“初音,你在说孩子话了,举行婚礼没这么快的,也不能这么仓促;我要给你一个最美丽的婚礼,我要你当世上最漂亮的新娘子。所以筹备婚礼要慢慢来、绝对下能急。”

 夏初音咬不答,心中有一股模糊的愁伤感紧紧罩上来,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一定要急、一定要快呵。她知道夜熙烈如火焰般的子,对她,他绝不肯放弃,不会轻易罢手,等菲耶索莱的公演结束之后,他一定会追来台湾。

 唯有马上和恩结婚,把自己上无路回头的绝路之后,才能断了夜熙的痴念,让他死心!

 也才能断了自己的痴念,对夜熙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死心!

 黎恩静静望着夏初音,看着她颊上滚落的由甲南中泪水,像珍珠般晶莹美丽,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懮伤。

 “你,为什么流泪?”他轻轻拭去她的泪,当他冰冷的手指触上她的脸时,她身子一僵,微微抖栗起来。

 这么冰冷的手,是因为贫血的关系吗?还是因为夜熙的抚触总是炽烈而火热的,所以她才会在一时间,无法接受恩的冰冶?

 黎恩察觉到她些微的颤抖,马上缩回手。

 靶受到恩的自制和疏离,一股亲近而又遥远的情绪让她蓦然怔仲,心中一酸。现在她才明白,原来她和恩之间,有着始终无法跨越的距离。

 恩永远是沉静而温煦的,总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像,倒像沉邃的夜,带点冶调的清寒。唯一能让她感受到他的热度的,就是他那异样温柔的眼神中,总是漾着一层薄薄如海般的波光,浮着不为人知的情感。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琉璃般的月光映进落地窗里来,夏初音望着天边那一弯闪着青蓝幻的弦月,不由自主地忆起了在意大利菲耶索莱那个山城里的美丽夏夜。

 她怔仲地抚着自己柔软的粉瓣,仿佛还能感受到黎夜熙那炙热如火焰般的亲吻…那一夜,是她永生难忘的甜蜜。

 如今,间残酒的余味还在,午夜梦醒的吻痕还在…而她,却已和他隔了大半个地球的距离。

 “初音。”黎恩低声轻唤,唤回了她离失魂的神智。“你还在吗?”

 夏初音回过神来,恍惚而惘地看着黎恩。

 黎恩捧起她纤美懮伤的脸蛋,轻柔地说:“怎么我感觉你人明明还在,心却已经悄悄离了呢?”

 夏初音不语,任眼中的泪缓缓下,那毫下掩饰的流泪姿态是如此绝望而美丽。

 “我们结婚吧。”她再一次说,几近是哀恳的望着黎恩。“我们在一个月内,尽快完成婚礼好吗?”

 黎恩不答,只是深幽沉静地望着她,眼神邃闇得像-泓无底的潭水。

 “初音,你是真的想嫁我吗?”他指向她的心口,温柔而轻颤地问:“告诉我…我在那里面吗?”

 夏初音不可遏止的剧烈颤抖起来,她无法回答,口好疼,那是一种快要窒息似的难受。

 黎恩叹息,握住她的手,贴向自己的面颊。

 “初音,你是我生命里的夏季玫瑰,是我灵魂里的第一道声音;是你,令我对生命抱持一丝希望和温柔,不肯放弃、不肯沉沦。”他眼中漾着一层薄薄的泪光,轻柔地说。“没了你,我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到今天?”

 夏初音内心涌动一种难以形容的绵痛楚,她颤抖着想捣住耳…她不要,她不要听这些,她的心已给了夜熙,再也回不了头。

 她可以嫁给恩,却不能听他说这些深情款款的话,因为她无法报以同样的感情;他爱她越深,只会越让她更觉得痛苦与愧疚。

 “因为你对我是如此重要,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能幸福。”黎恩轻轻喟叹,眼眶微微润,但是直到此刻,他依然自制着不能宣的情感。

 “初音,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为了守护住你这朵最美丽的夏日蔷薇!”

 他轻吻她的头顶,眼神是她看不见的悲哀温柔与深情…不论这辈子夏初音是否能体会他对她如海洋般无私无悔的情感,也不论她是否会发现他为她所安排的一切,只要她这辈子能够幸福,他就没有任何憾恨。

 夏初音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她只知道一件事…没了她,他不知能不能活到今天?

 她知道他,她懂他,他全部的生就只系在她一个人身上了…初音怎能负恩?

 炙烫的泪水滚滚下来,她想起了在意大利那场了常轨般的夏日美梦,想起了她一生倾心的相恋…这一刻,她知道她必须割舍,她知道她不能回头。

 她深一口气,拭去泪水,温柔而坚定地望着恩,被泪水洗涤过的圆瞳就如碧空般清明澄澈而美丽。

 “我是真心想嫁你!恩,除了你,我没想过嫁给别人。”

 黎恩深深沉沉望着她,眼神复杂而难测,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和痛苦。

 “好,那我就去筹备婚礼。”他点头、平静的说。“我们就在一个月内结婚吧!”

 一股难忍的凄恻涌上心来,夏初音垂下长睫,掩住眸中迅涌的清泪,这一刻,她仿佛听到了栀子花崩然倾落的声响,像…心碎的声音。

 黎散了她的长发,温柔地说:“你搭了十几个钟头的飞机,一定很累了,先去睡一会儿吧。”

 夏初音柔顺的点头,站起身来,她知道她不能再多待一刻了,她怕自己就要崩溃了,崩溃在自己那难以割舍的秘密恋情和对夜熙的思念之中。

 她必须尽快回房独自舐伤口,尽快遗忘在意大利的那场夏日恋梦,才能重新面对她和恩的新生活!

 在她转身走出书房前,黎恩叫住了她。

 “初音,今晚的月真美。”他说,望着站在银蓝月之中,绝美清丽如月牙蔷薇般的夏初音,他眼中飘过一抹无法言喻的奇特阴影,那是无法诉诸于口的隐痛与悲哀,如此绝望却又无比温柔。“美丽的月夜适合思念…不管今夜你心里想的人是谁?我知道那绝对不是我!”

 他轻轻沉沉地说,低柔如叹息般的声音像幽魂魅影般回在寂静的室内。

 “我只想告诉你,下次再有这么美的月,记得也想我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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