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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云海寺,位于怀玉山的半山,主要建筑有天王殿、大雄殿、藏经阁以及僧舍、禅房。

 天王殿前有棵高大的楠木树,殿内正中供着阿弥陀佛像,两侧是四大天王像,陀佛像的背后,是身着盔甲的护法神韦驮的木雕像。

 大雄殿在天王殿之后,殿内正中供着法身、应身、报身等“三身佛”像,两侧为十八罗汉像;“三身佛”的背后为净瓦瓶观音像,两旁分别为文殊、普贤、大势至、地藏王菩萨像。

 此时,在供一般百姓存寄先人牌位的祠堂里,有位身着青衫的少年,正对其先人祝祷着。

 赵清儿在双亲牌位前,双手合十闭目默语祈祷:爹、娘,女儿把你们寄放在这里,捐了钱给佛寺,请他们逢年过节为你们诵经超渡,佛寺早晚课你们也要多多聆听,也许可以早投胎成为富贵人家的儿女,或随着佛祖的指引到西方极乐世界。现在女儿要出发去找“黑雾山”的强盗,想办法替爹爹报仇。如果失败了,女儿很快就会去和你们团圆了;如果侥幸成功了,女儿也会在报仇事了之后,替自己找个好归宿,请爹娘不必为女儿挂心。

 祈祷结束后,赵清儿缓步步出殿外,仰望从树叶间筛落的阳光,回头再凝望父母牌位一眼,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凝看了;转过头深口气,怀着必报父仇的决心离开云海寺。

 赵清儿三岁丧母,由父亲一手抚养长大。当她还小时,父亲带着她四处打零工过活;待她长到了八、九岁,能照顾自己了,便在徽县落脚定居。年少时曾师拜“六合门”学得一身武艺的父亲,便到镇上的一家镖局当镖师,把她托给邻居的伯母照料。

 待她及笄之年,其他人家的闺女已纷纷出阁了,她则改扮男装到赌庄当打手赚零用。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过了一年,直到她已是芳龄十九的“老”姑娘了,而爹亲似乎忘了她的终身大事,或许想过,但忘了问,抑或没问出口。在上个月的押镖途中,在枫岭关附近遭“黑雾山”的强盗劫货杀人,护镖的八人中仅总镖头一人身负重伤逃了回来,父女就这样天人永隔了。

 如今她已举目无亲,唯一,也是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办法为父报仇。

 …

 半山处,耸立着一幢以黑云石砌造的恢宏巨宅,数百斤的大石狮分蹲于宅前朱漆大门两侧,大门上方悬着一方镶金的气派大匾,书着“六合门”三个斗大的篆体字,笔力雄浑有力,苍劲古拙,屋宇飞钩重角,画栋雕梁,愈发显得气势不凡。

 赵清儿来到大门前,仰看那块大匾,迟疑再三,才从怀中拿出事先备好的拜帖,走上前递向守门的大汉。“这位大哥,我是‘开山手’赵允武的弟子,有事想拜见掌门师伯,请大哥帮小弟通报。”

 守门汉子接过拜帖,浓大眉微皱,微点头,将拜帖予身后的一名年约十七的少年。

 少年接过拜帖后便往内走去,一会少年出来。“掌门人愿意接见你,请随我来。”

 赵清儿便随少年走了进去。

 大厅里“六合门”掌门戈南亭高坐堂上,手中拿着赵清儿的拜帖,时而皱眉,时而沉思。

 瓣南亭的左右下首分别坐着二师弟桑子修、三师弟华玄,两人俱注视着掌门师兄。

 赵清儿进入大厅,走至戈南亭面前,行上弟子大礼。“弟子赵清儿叩见掌门师伯,和两位师伯。”

 “起来吧。”戈南亭说。

 “谢掌门师伯。”赵清儿站起,凝着发须皆已灰白的师伯,期冀能从他口中听到愿意帮她报父仇的话语。

 瓣南亭将她的信折起,语气沉重地说:“恕我帮不上这个忙,不是因为你父亲不是本门嫡传弟子,而是…”

 华玄知道这种自灭威风的话,实教掌门师兄难以开口,遂代为解释:“是因为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赵清儿转首看向华玄,口问出:“为什么?”

 华玄看了两位师兄一眼,略略迟疑才说:“因为‘黑雾山’是江南绿林同盟之一,势力仅次于‘天狼帮’,即使是名列武林六大门派之一,江南第一大派的衡山派也未必敢轻掠其锋。”

 赵清儿呆了,也骇住了。原来恶徒的势力如此庞大,那她报仇的事谈何容易呢,心念一转忙问:“难道不能请武林盟主号召天下武林,共同剿灭这班泯灭人的匪徒吗?”

 华玄轻叹口气摇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段冰燕盟主理万机,光替各门派排解纠纷就已够头大了,况且若由武林盟主出面号召,恐怕连北方绿林同盟也会牵扯进来,届时怕会变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赵清儿也明白,武林各派所推举出来的武林盟主,不是专来理她这种芝麻小事的。思忖了好一会才问:“难道江南武林中没人能奈何得了‘黑雾山’吗?”

 华玄抚髯沉,默然好一会才说:“也不是没有,只是…”

 赵清儿追问:“只是什么?”

 “这两个门派向来绝少与其它门派往来,所以真正的底细鲜为人知,是江湖上数个神秘门派之一。‘冥域’域主武功盖世,无人能敌,为人只论喜好,不理对错。‘幽魂谷’谷主的武功虽稍逊于冥域域主,但也少有敌手了;最重要的是武林中人人闻之变、毒技独步天下的‘万毒圣君’就隐居在‘幽魂谷’中,因此虽然有不少武林中人对‘冥域’和‘幽魂谷’有兴趣,但也仅只于谈论而已,没人敢真拿性命去探寻,只因前往的人皆有去无回。”

 听完,赵清儿一颗心倏地往下直沈!她想她是没办法去拜托这两个气的怪门怪派出马替她报父仇了。

 赵清儿告别戈南亭等人之后,循着小径下山,边走边想:既然找不到援手,为今之计只脑瓶自己为父报仇,若不幸失败了,她也可以到另一个世界和双亲团聚,对已是人海孤燕的她来说,复仇的成功与否并没有多大差别。

 …

 武夷山上有仙灵,山下寒曲曲清。识个中奇绝处,桌歌闲听两三声。

 武夷山的奇与美,是古来名人文士所推崇与喜爱的。“花临水一奇峰,玉女冰肌处女容”这就是玉女峰天然丰姿的写照。它独对寒潭,亭亭玉立,宛如玉女雕就,从水上看去,俨然是一位秀美绝伦的少女,含情脉脉地凝望着远方。

 赵清儿坐在碧草如茵的湖畔,支手托颐深深地长叹口气。这一个月来,她踏遍仙霞岭和枫岭关附近,想找到“黑雾山”所在,却是一无所获。照理说“黑雾山”势力庞大,断然不会藏匿得无影无踪。

 此时,她身后林里传来叩叩声响,仔细辨听像是回响在林中的砍柴声。她突地灵光一现…与其自个儿在这高山峻岭间闯,倒不如去问问在地的山樵和猎户来得快。思毕,即刻起身循声寻去。

 翻过一个小山岭,赵清儿就看见一个年约五十余、头发灰白的老山樵,正用柴刀砍着一棵已枯死的小树。

 赵清儿上前,隔着一条约丈许宽的山沟大声喊问:“请问老丈,您知道‘黑雾山’在哪里吗?”

 正奋力砍柴的考山樵似听见了人语声,遂停手转首四顾,待看见隔着山沟而立的少年,就回问:“小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赵清儿用力一点头,再重问一次:“请问老丈,您知道‘黑雾山’在哪里吗?”

 重听的老山樵听不清他的问话,隐约只听到一个“雾”字,灰白的双眉微皱。“…雾…”寻思了好半晌,舒眉展笑颜直点头。“老汉知道。”话落抬手指向正南方向的山岭“小扮看见那山头了吗?那山顶有棵巨大的枯木,看到没?”

 赵清儿顺着老山樵的手势望去,前方不远的那座山岭上,果真有棵耸立的大枯树。

 “走到那棵大枯树,再朝正南的方向往下走就到了…”

 赵清儿闻言,大喜过望,抱拳向老山樵道过谢,便朝那山头急奔而去。

 “…可是那‘雾谷’不论天晴还是下雨,终年浓雾笼罩,地上更是生了厚厚的青苔,滑滑的,你千万要留心脚…”老山樵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对面的小伙子已不知去向,不摇头自语:“小扮还真是急子,不把老汉的话听完,准会摔个鼻青头破的。”

 …

 约莫半个时辰…

 赵清儿已登上那有着一棵大枯木的山头,抬手抹去额上的汗水,着气辨认正南的方位,却见那陡坡下深不见底,在这晌午时刻竟还笼罩着白雾,这样的地方果然适合藏匿的,难怪她一直找不到贼窝所在。

 她歇息了一阵子,深口气,鼓足勇气,举步朝那山谷走去。

 走了半个时辰,深林中的白雾由薄淡转浓,四周又不时传来奇怪、似鸟鸣又似蛙叫的声音,听得她心底不自觉发起来。

 赵清儿那誓报父仇的勇气,在愈走愈深入中一点一滴地蒸发了,心里渐渐害怕了起来,想回头,却已辨不出来时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进;在白茫茫的浓雾中,前方和左右两侧不时有黑影隐现,像飘来又隐去的幽魂般,令人不觉全身寒直竖。

 她不敢走近去看个真切,只能在远远看见黑影时就转方向前进,所以七转八拐后早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盲目前进的当儿,赵清儿突感脚下坡度似愈来愈陡,几乎要无法站立了,心里不暗想前方会不会有断崖或什么的,于是在浓雾又看不见任何可攀附的东西的情况下,遂停步,想了想还是回头吧。当她打定主意转身往回走时,不意脚下一滑,趴倒在地上,更教她惊慌的是,整个人竟迅速往下滑去!

 赵清儿回神后,本能地仲手抓住任何可以支撑的东西,无奈地上一片滑,根本没有着力点。

 正当她不死心地又抓又耙之际,竟感觉到整个人腾空飞出,四周的浓雾更是瞬间无踪,而出现眼前的赫然是一潭清可见底的水潭;而随着她躯体的下坠,那水潭愈形近。

 几乎是本能反应地,赵清儿在坠入潭中的一刹那,用双手掩住头脸。扑通一声,她整个人沉入水中,只得迅速屏住呼吸,静待水的浮力将她托起。

 不多时,她浮上水面,仰首呼气、气,然后朝岸边游去。上岸后回头一看,原来是个紧临山壁、如半月嵌镶在山壁边的大水潭,潭水清澈见底,潭面甚广,水却不深,约莫两人高而已,上方是个近三丈高的突出矮崖,看来自己就是从那崖上滑下来的。

 赵清儿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深深叹了一口气→尽历尽艰辛连贼窝的影都没看到,却几乎送掉了一条小命!那老山樵该不会是土匪的同伙,故意等在那里陷害她的吧?

 她愈想愈觉得有此可能。而既然她大难不死,报仇的决心就更坚定了。转首四顾这景幽美却荒无人烟的山谷,心想还是找个地方先把身上的衣服干再说。

 斜已接山头,远方天边涂上一抹炫幻的霓彩,倦鸟一群群从山边飞过。

 赵清儿坐在火堆旁,不但烤干了衣服,也顺便打了两只野兔解决了晚餐。仰望崖上,那雾仍浓得像白绸般,完全没有散去的迹象;更奇的是,从刚才起,那浓雾竟像瀑般从崖上飘而下,可预见的是,晚上这谷地一定会被那浓雾侵

 她收回视线仰看天空,正好有一群野鸽从头上飞过,飞向轮西下的方向,却在山前转个弯沿着山势而飞,终至不可见。

 连鸟儿都要入林歇息了,她到现在都还不知晚上该在哪里过夜;一阵山风拂面而来,虽不冷,却让她有种凄凉的感觉。若不是报仇的力量在驱使着她,她真希望能有个温暖厚实的膛可倚靠。

 突地,一阵拍翅声让她从冥思中回神,一抬头便看见一群野鸽从头顶飞过,然后飞过山巅绕了一大圈,很快地又从她头顶上方经过。

 这群野鸽也真是奇怪,干嘛老在这里绕来绕去的?是找不到可以歇息的林子吗?她心里觉得奇怪,视线跟着鸽群绕,几圈后她发觉野鸽正逐渐缩小绕飞的范围,突地地灵光乍现!难道这群鸽子不是野鸽而是传信鸽,这么说来…

 赵清儿想到这个可能,马上跑到空旷处,正好看见鸽群降低高度,飞入半山的密林里。

 静等了好一会,犹不见那鸽群飞出,赵清儿待确认了方向后,寻了棵附近最大的树爬上了去,朝那密林望去,没想到竟看到不寻常的反光,随着晚风吹拂的摇曳枝叶乍隐乍现。有了这个发现,她爬上更高的地方望看,好像看见密林后有着像塔尖般的东西。

 赵清儿忙下树,确认方向后寻去。终于,在隐西山之时,寻到了塔尖建筑的所在地。

 站在小山丘上方,她目瞪口呆地凝着下方的山凹处,触目所及的景象简直超乎她的想像。下方是个占地宽广的山凹盆地,从远处看根本无法得知此处地形之玄妙和隐密;更令人惊讶和咋舌的,是盆地上屋宇连绵,高楼、小绑参差,小桥、水、花园、凉亭,造景之奇之美比富贵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那屋顶覆着绿琉瓦的三层高楼阁,耸立于正中位置,气势恢宏,富丽典雅得宛如宫殿般。

 此刻正近掌灯时分,屋宇间的走道、小径,小如蚁般的人影正来来往往地走动着。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她发现了贼窟所在!赵清儿体虽感疲惫,但心中的报仇之火却猛烈地燃烧着。抬首仰望天际,离子夜时分还有一大段时间,她要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地养蓄锐一番。

 …

 子夜时分,天边挂着一弯残月;没有了月儿的争辉,星辰显得特别明亮,大地没有了盈月的光照,更显漆黑幽暗。

 一条黑影藉着闇夜的掩护,悄悄地朝山凹处的那片屋宇靠近。黑影人全身包裹在一袭漆黑中,只出一双明亮的睛眸。

 赵清儿望向那透着黯淡灯光、近看更显出其气势不凡的三层高楼阁,心想那贼头必然是住在这里,只要潜进去摸至边把贼头给杀了,就能为父报仇了。

 她放轻脚步,藉由树影的掩护,悄悄地朝那楼阁的侧边靠近。突地,一声浑厚的嗓音喝问:“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树荫后,还不快出来!”

 树影后的赵清儿闻言心头猛地一跳,却镇定地自我安抚:别慌、别慌,不一定是我。

 这时,浑厚的嗓音却发令道:“来人呀,把树影后的入侵者给我擒下!”

 数人同声应答:“是!”赵清儿听到那应答声便知不妙,心想既然被发现了,就只能硬闯了,心随意动,正想起身之际,四支长剑已递至面前。她陡然一惊,本能后仰躲开长剑,旋即拔出随身短剑格开再次刺来的四支长剑。

 她自树影后跳出,只见丈外站着一个面于思的中年壮汉,四个出剑擒拿她的人,皆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

 四个年轻剑士似受过训练般,四支长剑一出手便递向她全身要害,让她毫无闪躲的空间。

 赵清儿见情势大为不妙,就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以图“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哪知短剑只格开了三支刺向要害的长剑,却没挡住刺向左肩的另一支利剑。

 她痛哼一声,眼见四支长剑又再次刺来,情急生智,蹲身抓起地上的一把砂土,扬手撒向四人,轻喝:“看我的毒砂!”

 四人听到个“毒”字,又见有东西撒来,本能地往后跃开以避过毒砂。

 赵清儿则紧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转身施展轻功离危险。爹亲从小即想到她是个女子,在内功修为和气力上都比不上男子,所以就特别督促她勤练可保命的轻功。

 四名剑士和督阵的中年汉子发觉受骗后,中年汉子大喝一声“快追”更探手入怀取出哨笛用力吹,霎时间哨音此起彼落,人影窜动飞驰,各屋宇楼阁灯火大亮。

 赵清儿顾不得肩头逐渐加剧的疼痛,只是没命地往前飞奔,眼见无数人影由各屋阁飞窜而出,只有西北那座外表不甚起眼,看似仓库的二层楼屋子仍是一片幽暗,附近也安静异常。

 于是,她想都没想就朝那仓库逃去,心想进入后随便找个角落窝藏,然后再找机会逃出这贼窟。

 赵清儿奔近后,看见二楼面南的窗子开了半扇,窗前又正好有棵比屋子还高的大树,估量树与窗口的距离,应该可以一跃而入,思定后奔至大树前手脚并用攀爬上树,双脚一蹬,如同飞箭般窜入窗内。

 就在她身形隐入窗内的同时,从左右两边各窜出一人,两人在树下站定后彼此愣看对方,半晌开口同声问:“你刚才…”

 “你也…”

 接着两人同时仰望那敞开的窗子,收回视线后又彼此对看了一眼。

 突地,小楼四周无声无息落下十个黑衣人,接着又飘下一胖一瘦两个老者,由那落地时静然无声又衣襟未动,可推知两老者定然武功超凡。胖老者白发赛霜,前绣着一头维妙维肖的猛虎;另一老者瘦高如竿,黑发如墨,前绣着一只振翅展翼的飞鹰。

 两人看到那十个黑衣人,又见这两位老者现身,不由呼吸一屏,躬身行礼:“参见护法!”

 斑瘦老者光闪烁的双眼环顾四周一圈,沉声低语:“不必多礼,刚才‘尊天楼’附近出现了个小贼,被发现后往这方向逃来,若有任何发现,你们都不得擅离职守,由我们来处理就好。”

 两人恭声应了声“是”同时间也瞄了对方一眼,心中更有着小小的忐忑,却也同时暗自安慰着自己:不会那么刚好吧?

 …

 赵清儿由窗子窜入屋内,机警地贴身站在窗边,以免被外面的人察觉。凝神静听片刻,不闻有人靠近的声响,才闭眼呼出一口气,肩头的疼痛一阵又一阵,心想当务之急应是找个地方藏匿顺便疗伤。

 哪知,当她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差点惊呼出声。这哪是什么仓库!谤本是一间布置极为雅致、舒适的睡房,雕花桌椅、木柜,在如豆般的灯光下,仍反出盈润的光芒,可见其材质是上等中的上等;鹅黄绘花帐轻垂,前还有一双靴呢。

 赵清儿心里暗叫一声糟!因误判反而闯进了虎,不知此人是谁?在贼窟的身分又如何?心念转动间,她不觉将这睡房再次打量。不像是女子的睡房,但也不怎么像是男子的房间,因为摆设的家具实在太过雅致了,不论是桌上油灯、椅子和其它的饰物,全是罕见的稀品。

 突地,一个意念闪过脑际:何不利用此人来当人质,以图身之计?

 赵清儿打定主意后,便悄悄地掩至前,伸手轻轻开绘花帐,运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制伏睡上的人;哪知一提气,左肩一阵剧痛,脑门陡生强烈晕眩,眼前更是骤感一黑,心头一惊,自知不妙,马上去真气,但这么一提一间,体已撑不住受伤出血和一阵狂奔后的损耗,意识瞬即宣告失守,身躯不由自主地向睡内倾倒…

 …

 睡梦中,南宫靖梦见自己到深山林采葯,途经崖下时,突然从崖上落下一个黑影,他反应不及被个正着,转首定眼一看,竟是只大如磐石的乌在他背上。大乌四脚朝天,拼命地挥动它短的四肢,似想翻身爬起,而他也死命地想弓背顶开背上的大乌,无奈乌实在不轻,得他几乎不过气来。

 南宫靖从痛苦的挣扎中惊醒,猛了几口大气,想翻个身以摆恶梦,无奈那梦境实在太真切了,让他犹感动弹不得,本能地凝目细看,竟看见腹处着一团黑的东西,下意识抬眸望向顶。难道那不是梦?思毕,收回视线,伸手去抓那团黑物,岂料碰触处竟是一片濡黏稠,缩回手之时,一股血腥味伴随气流窜进鼻腔。

 大乌摔伤了吗?南宫靖疑惑片刻,便身爬起下,过去挑亮油灯焰火,返身回边看个真切。原来是个面下背上的黑衣人。动手将他翻转过来,黑衣人脸上还蒙着黑巾呢,拉下后出惨白却不失俊俏的脸庞。

 南宫靖见黑衣人左肩处濡一大片,也无暇去理他长得俊不俊,伸手就去解他的襟扣,拉开衣服出白皙细瘦的肩膀,肩头那令人怵目惊心的伤口还泌着鲜血呢。看这伤口应是被长剑所伤,靠上去仔细检视,幸好没有伤及筋骨,不过失血甚多,或许这就是此人昏厥的原因。

 要不要救呢?南宫靖又想起梦中那只拼命挥动四肢、却翻不了身的大乌。沉思片刻,便转身走至靠墙木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两个瓷瓶、一卷白布条及剪刀,返身走回边,拔开黄瓷瓶,将葯粉撒在伤口上,只见那原渗着鲜血的伤口,竟在瞬间不再血。

 静待片刻,又再次把葯粉倒在伤口上,用布条紧、剪断、打结,接着拔开墨黑瓷瓶,倒出一颗墨绿色葯丸,捏开他的牙关,投入葯丸并使之下,待见他衣服脏污不堪,心想衣柜有不少衣服,干脆拿一件替他换下。

 南宫靖返身收起瓷瓶和布条等,转个身打开衣柜,取出一件短内衣,回到边就开始动手帮他衣。哪知,才刚解开两颗襟扣,竟发现他着一圈圈的白布条,布条下微微鼓起,上面还有斑斑血红滴印。

 难道他的口也受伤了?南宫靖心疑着,思索过后,便动手解开布条,不意布条一解开,竟蹦出两团浑圆的大球。

 南宫靖看得忘了眨眼。这是什么呀?为什么这人的前会长两颗大瘤?不觉凑近去看个仔细,还伸手捏了捏。嗯,很是柔软绵细的触感,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弹。收回手直起,他从来没看过这种怪病症,不眉头微皱暗忖:应该只是无害的瘤吧,否则此人不会还好端端地活着,会用布条住,泰半也是怕人看见或不方便,抑或找不到好大夫医治。反正,明天就当一次好人吧,帮他把这两颗瘤做个解决。

 思罢,南宫靖便开始替他更衣。换好衣服又想,总不能就这样让他这么斜挂在缘到天明,反正铺大得很,里头就分给他睡好了。

 打定主意,就动手替他靴,将他挪抬至大的里侧,替他盖上被子,回头把血衣和布条略做收拾,抬手掩口打个呵欠,好梦正酣,却莫名其妙地被大乌醒,更莫名其妙地替从梦中而降的人治伤,折腾了近半个时辰,觉得有点累了。

 南宫靖走至桌边,倒了半杯水喝下,把油灯捻小,返身躺回上,继续下半夜的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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