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半个月后,期末考试结束,魏果果拿著七十八分的试卷,一路哼著歌,步履轻盈地回家。
“什么?七十八分?!”魏忍
眼睛,以为自己的视力出了问题。
“对呀。”她快乐地给他一个灿烂的甜笑。
“没有同学帮忙?”他怀疑。
“对呀。”她骄傲地抬起下巴。
他仍是不敢置信,拉著她上下打量。“你是我姊姊吧?”
难道她终于变聪明了?
“对呀,小忍。”魏果果好心情地不与他计较。
“因为夏绪哥哥帮你补习的关系?”他没想到新堂夏绪真有那么厉害。当初对于补习,他根本没抱希望。
“对呀。”她仍是这两个字:心情飞扬,好想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和夏绪分享。“小忍,咱们一会儿再聊,我先出去一下。”
“去找夏绪哥哥,对不对?”她的心思清楚地写在脸上。
“对呀!”魏果果说著就向外跑去。
“要小心墙…”魏忍为时已晚地提醒。
咚——
她已和之前的每次一样,重重地撞在墙上。
呜呜,痛…好痛!
她撞得双眼昏花,左手很习惯地捣著脑袋,右手扶著墙壁,晃了两下,才站稳身子,原本笑容
面的小脸变成揪在一起的苦瓜脸。
“笨蛋!”魏忍撇撇嘴,嘀咕著。
还以为她有什么可喜的变化,原来江山易改,本
难-,她仍是以前那个总是撞墙、冒冒失失的大笨蛋,他不该心存幻想的!
魏果果咬著下
,双眼含著水光,顾不得疼痛,就冲了出去。
“等一下,夏绪哥哥的屋里有人…”魏忍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无奈地摊摊手。
唉,她为什么不等他说完再走呢?
半个小时前,新堂夏绪的屋里来了一位日本男人,彼此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的笨姊姊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凑过去,恐怕…
寂静的房间内,气氛紧绷。
新堂夏绪抿紧嘴
,靠在门旁,双手
在
袋里,瞪著面前的男人——他父亲的管家裕木忠。
“小少爷,请你和我回日本。”过了好半晌,裕木忠沉不住气,率先开口。
“自你走后,老爷的身体就不是很好。大少爷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惹上了黑社会的老大而被杀:因为这件丑闻,新堂集团的股票一路下跌,老爷气得心脏病发作,病危入院。
接二连三的事情,使新堂集团内部人心惶惶,现在唯一能振兴新堂集团的人只有你了!小少爷,你知道老爷一向用心栽培你,就是想把新堂集团交给你管理…”
“我没兴趣。”夏绪神情漠然,目光凌厉,语声幽冷似冰。
“小少爷,这是你的责任,身为新堂家族的一员,你应该承担振兴新堂企业的重任…”裕木忠强调。
夏绪
边扬起一抹没有笑意的弧度,淡淡地提醒:“别忘了,我只是新堂家的私生子。”
“但是…”裕木忠在夏绪冷锐的视线下显得有些退缩。
“忠叔,你走吧,我是不会回去的。”夏绪烦倦地皱皱眉,口气坚决。
“小少爷,我求求你!”裕木忠跪在地上,抱著最后一线希望,苦苦劝道。“老爷是个不易表
情感的人,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最疼爱的人是你。我常常看见老爷拿著你和你母亲的照片在书房沉思…”
夏绪迈步走到窗前,黝黑的双眸像两潭幽深的湖水,望向窗外,双手在
袋中紧握成拳。
“小少爷,就算看在你母亲的份上,回日本看看老爷,接手新堂集团吧!你母亲临终前,让你认祖归宗,就是希望你和老爷能好好相处啊!老爷老了,身体不如以往了。半个月前,老爷听说小少爷不愿回来,头发白了不少,这次又心脏病发作…如果小少爷再不回去瞧瞧,恐怕就没有机会了…”裕木忠淌下两行热泪,哽咽难语。
父亲老了…头发白了不少…心脏病发作…病危…
夏绪本以为自己不会在乎,然而在听到这些时,他的心被绞紧了,无法处之淡然、理智思考。
十六岁那年,母亲病死,他被接到父亲家里。那时,他虽然埋怨父亲使母亲受苦终生,但心底仍渴望着亲情和疼爱,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对他置之不理的父亲、冷冰冰的豪宅、漠然无情的亲人,和
待他的大妈。
父亲的不闻不问,使他彻底绝望。出国后,他就发誓,一定要自己保护自己,世间没有什么人值得信任。
于是,他对父亲由渴望爱变成怨恨。
恨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他以为他对新堂宏野不该存有任何感情,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真的要回去吗?
毫无疑问,他想看看父亲,如果就这样错过,他会后悔终生。
但是,回去后,他再也无法全身而退,必须接手新堂集团,必须继续和那些贪婪无情的亲戚们争斗,必须暂时告别他在台湾的朋友——魏妈妈、魏爸爸、魏忍,还有果果…
笨拙的果果…他怎么放心得下?
“他…还好吗?”夏绪迟疑地问,声音涩涩的,包含著复杂的感情。
“老爷刚刚
离危险,我是瞒著老爷偷偷来到台湾的。”裕木忠擦擦眼角的泪水。“医生说,这次多亏抢救及时,如果再晚点,很有可能…但,即使如此,老爷以后也不能过于劳累,否则难保第二次就…”
“是吗?”夏绪喃喃。
“小少爷,老爷身体不行了,需要好
休养。但是眼看目前新堂集团的局面,老爷怎能放心养病呢?新堂集团是老爷辛苦了大半生挣来的,如果把它交给那些豺狼虎豹般的亲戚们,眼睁睁地看着它衰败,那比要了老爷的性命还难受呀!”裕木忠的嗓音颤抖。
夏绪的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默不作声。
裕木忠忍不住问道:“小少爷,难道你真的不顾老爷的死活?”
夏绪缓缓转过身子,黑眸彷佛两潭深不可测的湖水,看不出心思。
“忠叔,你买了几张回日本的机票?”
裕木忠愣了一下,才
懂他话中的意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小少爷,你是说…”
夏绪微微颔首。“是的,我和你一起回日本。”
得到肯定的答覆,裕木忠喜极而泣。“小少爷,我现在就去订好两张机票,你…”
门外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未完的话语。
夏绪打开房门,看到一抹慌张离去的倩影。“果果…”
不及多想,他追出去。
魏果果发誓,她绝不是有意偷听的!
她本想告诉夏绪她数学考了七十八分的好消息,谁知在门口听到里面的谈话声,其间还夹杂“日本”、“母亲”等字眼。
基于好奇,她没有敲门,在门口继续听下去,没想到却得知他竟然要离开她、离开这里!
她不知道心里为什么这样慌乱,为什么会在听到他要回日本的消息后心痛
裂,她只知道她好难受,她不想让他离开…
想起每
和他相处的情景、他对她的关心,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清亮晶莹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
,却纡解不了心中的痛苦。
呜,他不是曾经告诉她,他不会回日本吗?
他骗她…呜,大骗子!
她由低低的啜泣到大声的痛哭,但无论怎样,她的心仍是好痛、好痛…
夏绪跑到公园,看到她伤心地哭著,脆弱得像个孤独无依的孩子,身体剧烈颤抖,哭声压抑,不停
噎。
“果果,别哭了!”他心慌意
,快步走上前,紧紧地抱住她,沙哑地安慰她。
“夏绪,大骗子!”她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身上。“你骗人,呜…骗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轻轻拍抚她的背。
她哭得他心都碎了!尽管有千言万语,他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求她不要再哭泣。
“我不要你走…夏绪,我会好想你,你不要回日本,好不好?”魏果果仰起小脑袋央求他。
“果果…”想到即将和她分别,他的心像撕裂般痛苦难过。他知道,他爱上她了!
他也不愿离开她,但是为了病杨上的父亲,他别无选择。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公园里。
“夏绪,交给我吧。”魏妈妈轻轻走过来,看着他怀中哭得浙沥哗啦的泪人儿,不觉叹口气。
这个笨丫头对他的感情放得太深,却笨的没有察觉。
“伯母,对不起。”夏绪轻声说道,依依不舍地瞅著泪人儿。“最长一年,我一定会回来的。”
“别伤害果果。”魏妈妈知道他会懂她的意思。
“永远不会。”夏绪轻而坚定地承诺,爱恋的目光落在果果的粉颊上。
“我相信你。”不仅是因为他的承诺,还因为他深情得令人心醉的眸光。
魏果果哭得累了,
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以至于错过了这段谈话。
夏绪静静地望着心爱的人儿,无言地诉说著自己
腔的爱意和无悔的选择。
离别前的夜晚,他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时光流逝,半年的时间眨眼即过。
大学联考放榜,在魏家人意料之中,魏果果榜上无名。
“笨蛋姊姊,你放弃吧,你就算考一百次,也不可能考上。”魏忍扮个鬼脸,肆无忌惮地嘲笑她。
“讨厌,我才不会考这么久!”魏果果气得小脸红通通的。
“好吧,那九十九次好了。”魏忍很不给面子地说。
“小忍,不许欺负果果!”魏妈妈出来主持公道,然后含蓄、委婉地建议:“果果,你要不要试著找个工作?”
“妈妈,我为什么要去找工作?”魏果果眨眨眼,笨笨地听不懂魏妈妈话中的含义。
魏忍翻了个白眼。“笨蛋姊姊,妈妈是认为即使你重考,也不可能考上大学,所以才让你去找工作。”说完,他不等魏妈妈斥责,就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妈妈,你真是这个意思?”魏果果小嘴一瘪,垮下肩膀。
“这个…”魏妈妈不知说什么才好。
魏果果可怜兮兮的眸子望向在一旁品著绿茶的魏爸爸,寻求意见。“爸爸,你说呢?”
魏爸爸放下茶杯,靠在椅子上。“这件事要你自己作主,我尊重你的选择。”换言之,就是不发表意见。
啊?那她该怎么选择呢?
魏果果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电话铃声大作,魏妈妈起身拿起话筒,简单地说了两句,转向魏果果。
“果果,是夏绪打来的,你要不要和他说话?”
新堂夏绪回到日本后,几乎每天都要打一通电话到魏家,和果果聊天。
“要!”魏果果立刻跳起来,冲向电话,膝盖不小心撞上茶几,整个人扑倒在沙发上,左手
著膝盖,右手接过话筒。
“夏绪,是我啦!”
“果果,没撞痛吧?”夏绪听到电话彼端传来砰的响声,不用多问,就知道是她又撞到什么东西了。
“疼!”她稚气地噘起嘴,皱皱小鼻子。
“下次要小心,知道吗?”虽然知道没用,他仍不放心地叮咛。
“嗯。”她点点头,软软地撒娇。“夏绪,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好想你。”
“大概还要一年吧。”夏绪疲倦地
眉心。
这半年来,父亲病情恶化,公司的重担全
到他一个人的头上,集团内元老级人物的排斥、家族中的纠纷、商场的尔虞我诈…这些都使他暂时
不开身。
“喔。”魏果果失望地低下头,用力眨回不停翻涌的泪水。
她好想他喔!
“果果,听说你联考失利?”这是魏妈妈刚才告诉他的。
“嗯。”
“有什么打算吗?”他关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魏果果迷茫地回答。“小忍说我不可能考上大学,妈妈希望我去找工作,爸爸让我自己作主。夏绪,我该怎么做呢?”
“果果,你想上大学吗?”
“不知道耶!”一直以来看着同学为考大学而奋斗,她也就认为应该去考大学。
“果果,设想一下,如果你考上大学,你会怎样呢?你想继续读书吗?大学虽然轻松,但学习四年,对你来说也并不容易。”夏绪耐心地分析。
“夏绪,我这么笨,再学四年一定会很惨的。”魏果果想起悲惨的高中学习生涯。
“果果,那你想工作吗?”他继续问。
“嗯。”她点点头。不上大学,她就要找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了。
“你对什么戚兴趣?想做什么工作呢?”
“我不知道我能找什么样的工作?”她不确定自己对什么事情在行。
以她笨手笨脚的表现,很有可能在公司做不了三天,就被炒鱿鱼了。
“我知道一家叫『新堂高科”的公司,正在招秘书助理。”夏绪缓缓说道,小心翼翼地措词。“果果,你想去试试吗?”
与其让她在别家公司工作,受尽主管欺负,不如让她来他的公司,他会给她安
一个轻松的职位。
“我行吗?”她没什么自信。
“果果,反正试试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只要她来,他就录用她。
“好吧。”魏果果点点头,决定听从他的建议,试试看喽。
两天后,她正式成为新堂高科的秘书助理。
魏家人当然不会告诉她,她的大老板正是新堂夏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