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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半个月来,杜仲德几乎是带着随身碟回家进自己的计算机,继续研究从丽新带回来的数据,直到深夜四点左右才入睡。

 这天早上,杜仲德才走出房门,他那两位双胞胎妹妹裘平和裘安已经吃在等他,看到老哥,立刻冲了过去,一个抱他,一个亲他。

 “哥,生日快乐!我们上课快来不及了,先走了。两位拜拜!”双胞胎挥挥手,旋风似的往门外冲,赶班车去学校上课。

 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杜仲德笑着走向餐桌,向何美萱问早。

 “妈,早。”

 “早。”何美萱笑着打开食物保温盖,今天吃葱烧猪馅饼加咸豆浆,全都是她亲手做的。

 何美萱是位贤淑的母亲,每天一定会把杜仲德的衣服熨烫得十分平整给他穿,替他准备丰盛的早餐,一定要看他吃,才让他去上班。

 杜仲德闻到香味就觉得肚子饿了,马上拿起一块咬上一口,浓郁的葱香扑鼻而至,杜仲德又热又甘美的汁,一滴都舍不得让它滴下来。

 何美萱赶快一张面纸给仲德擦手。“慢慢吃,小心别烫着了。”

 杜仲德边吃边说:“妈,您的手艺比我们饭店的厨师还要高明,他做的点心,味道比您差多了。”

 得到儿子的夸奖,何美萱当然十分快乐,她坐下来看仲德吃早餐,也利用这极短暂的时间和他聊天。

 何美萱问:“仲德,这个周末有空吗?我们要替你庆生,仲泽会回来,双胞胎说要利用那天给你介绍女朋友,还叫我要保密。”

 但是,何美萱很自然的向仲德密。

 自从先生过世,仲德当起一家之主,扛起养家还债的责任之后,何美萱就养成事事先和儿子商量的习惯。两人虽然不是亲母子,但他们在人生最困难的那段日子里互相鼓励,握紧双手走过最坎坷、最坚苦的岁月,两人的感情自然不输亲母子,甚至比别的母子还要亲密。

 杜仲德用力摇头。“我不想再自找麻烦。”

 “仲德,不是每个女人都像陈丽婷--”

 杜仲德把手擦干净,站起来说:“妈,我吃了,今天饭店做消防安检,我去上班了。”

 仲德不想谈,何美萱马上切断陈丽婷这个话题,她把仲德上班用的背包提过来交给他,同时问道:“特助的新工作,做得顺利吗?”

 “很棘手。不过既然接了,就不能怕那些困难。”只要不谈陈丽婷,杜仲德的笑容就充自信,他将背包往肩上一甩,对何美萱说:“妈,再见。”

 “骑车小心。”

 何美萱目送穿西装的仲德骑上不相称的老爷摩托车,/尘袅忍不住为他叹息。都怪陈丽婷,害仲德又开始过着还债的日子。

 天底下有员工敢像他这样待自己的董事长吗?亏她还把他当成极少数的亲信看待咧!

 前两个月的财务报表她总算“收”完,今天他又铁心铁肝铁肺,大量增加她额外功课,命令她看书写报告,还要让他问,简直把她当劣等生看待--

 台湾的董事长一定要经过这种可怕的过程吗?

 还是她这个董事长比别家的董事长歹命,她这个董事长比别家的董事长可怜…

 杨诗嘴里碎碎念着,哭无泪地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书籍和公文。

 “你是不是想累死我?!”杨诗终于抗议了。她走到杜仲德面前,双手撑着他的桌子,生气吼道。

 杜仲德眼睛看着计算机,嘴里念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弗其所为,增益其所不能--”

 杨诗心情烦躁的大喊:“你不要念了!我当董事长已经是超越极限了,所以拜托你不要劳我筋骨,无聊的增益我所不能!”

 每天只让她看公文、看书,就大话说她超越极限?杜仲德面无表情地看着脸通红的河东狮子说:“如果我的董事长想当花瓶,我希望她至少是支摔不破的塑料花瓶,不要当落地就碎掉的磁花瓶。”

 “你太过分了!”杨诗倏地伸手去打杜仲德。

 啪!

 时间突然静止不动,室内沉默得令人战栗,杜仲德咬紧牙,深邃的黑眸里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我以为你会闪开。”动手打人的杨诗用力-住嘴巴,大颗大颗的泪珠先后滚落地毯,然后出声哭了出来。

 杨诗明白都是自己不对,她不该把这些日子累积下来--包括家里和公司的压力的情绪出在仲德身上,仲德是唯一真心替她做事、教她做事的人,她却不知好歹,打了他,伤了他的尊严。

 杜仲德寒着脸,拿出他的背包,生气的他像战车一样经过她,往门口走。

 不要走!她真的很需要他!

 杨诗试着伸手拉他,但她的力道根本比不上他现在的怒气,杨诗一时情急,扑进仲德怀里,双手用力抱着他,哭花的泪脸往他的西装上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好累、好烦!我是个没有用的人,董事长当不好,妈妈不在,连弟弟妹妹也管不了!我弟弟明智在混氓,结惹祸;我妹妹明珍替他掩盖,惹到现在有人告他伤害,学校要他退学,他还摆出冥顽刁蛮的样子不肯向老师同学认错道歉,我羞得无地自容,差点被他气死了!”

 杜仲德被杨诗紧紧抱住,他的表情当然由震怒变成错愕,拔强壮的身体僵在原地,虽然仍余怒未消,但因为动不了,只好默默听她边哭边说。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姊弟,我爸爸和他们的妈妈同车发生严重车祸。有人说,这场车祸是他们妈妈喝酒闹事引起的,爸爸临死前求妈妈收养他们,妈妈很有度量,真的收留了他们。”

 杨诗用力口气继续说:“我大他们好几岁,后来又出国几年,所以我们每次见面都像陌生人一样。虽然我想对他们好,但见面时又不晓得该对他们说什么话,尤其明智那对桀骜不驯的眼睛直直瞪着我的时候,我心里都会觉得害怕!仲德,你曾经是男孩,我问你,男孩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希望别人怎么对待你们?”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人类心里的想法又不是数学题,在一个公式一个条件之下,算出来的答案绝对一样。杜仲德皱着眉,低头看着逻辑不通、哽声低泣的怪女人,原本怒气发的黑眸,因为诗的解释和眼泪而慢慢柔和下来。

 杨诗不曾这样趴在男人膛上哭诉,但他的膛宽又强壮,依偎起来让她感觉既舒适又有安全感,虽然眼泪已经擦干,小脸却不想离开这个舒适的地方。

 杨诗闭着眼睛,幽幽叹了口气。说也巧合,杜仲德也在这时候轻轻叹了口气。杨诗没有察觉,低声责怪自己--

 “我什么都不会,不会当董事长,不会当姊姊,我真的想扮演好姊姊这角色,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相处…”

 这个女人实在…实在教他无法对她生气!

 杜仲德低头看着杨诗乌黑的秀发,一缕淡淡的花香沁入他的鼻子,化解掉他其余的怒气。杜仲德用力一口气,冷静而深邃的眸子里闪动着他人不易察觉的温柔。

 “爱他们就好。”杜仲德说。

 “呃?”杨诗抬起氤氲的水眸向上看。

 “让他们知道就算没有时间相处,-也是很关心他们,有事情可以主动找-商量,只要合理,-会尽力帮他们解决难题。”杜仲德把他的经验告诉杨诗

 “这样就够了?”杨诗问仲德,同时叹了一口气。

 “嗯。”杜仲德的头发被杨诗说话和叹气时呼出的热气吹动,得他脖子一阵麻。他伸手抓抓脖子,顺便把头发拨到耳后,然后准备请她“站好”

 “仲德!”杜仲德的手还没碰到杨诗,她的身体就突然直,声音怪怪的叫他。

 因为从她仰头的角度,她看到杜仲德耳朵下方的脖子上有一小块红色胎记。

 杨诗眼前立刻浮起一场雪崩,大人在尖叫,有一个大哥哥从她后面滑过来,双手抱起惊骇的她滑进山沟里,漫天白雪不再是轻飘飘的,它们翻天覆地的住他们,让他们陷入黑暗之中。当他们被救出来时,她刚好看到这个胎记,而雪崩的路线刚好经过她堆雪人的地方。雪人当然早就不见了。

 杨诗伸手去拨开他的头发,将那小小胎记看个清楚,然后问道:“仲德,你去过加拿大吗?”

 “去过。”杜仲德不知道杨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他趁回答的时候,双手贴着诗的香肩,后退一小步,然后放下双手。

 “什么时候?去做什么?”杨诗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十年前去参加冬训,在太阳峰。”杜仲德黑眸里闪过无人察觉的黯然。

 十年前,他食衣住行都比一般人享受,他要去加拿大参加滑雪冬训,爸爸就让他去,怎知那时候爸爸已经背负沉重的债务。同年年底,爸爸过世,所以他心里对父亲怀有很深的歉疚。

 总算找到他了!杨诗笑着向前一扑,双手用力环着他的问:“大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杨诗笑得好灿烂,虽然对雪仍有恐惧,但加拿大湛蓝的天空和高大翠绿的树木、清凉的空气,以及那个救她性命的大哥哥都回到她心里了。

 杜仲德收起心底的感伤,低下头小心瞪视情绪起伏过大的杨诗。“-叫杨诗,是丽新集团的董事长。”

 “不是!我是十年前你在太阳峰救的那个女孩。”杨诗用尽全力抱紧她一直藏在心中的白马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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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是集训最后一天,救人是因为他最早发现她处境危险,并不是为了当英雄,所以事后他不留名不留姓,甚至帽子墨镜都没有拿掉,诗怎么会记得他?

 砰、砰--

 白秘书敲过门,接着就直接推开门进来,杜仲德来不及把开心的杨诗推开,结果不只他们尴尬,白秘书更是当场傻眼,看着他们两人胡思想…

 难怪诗坚持要用杜仲德当特助,并且破例把特助的办公桌放在董事长室里,原来是为了方便两人谈情说爱。

 “白姨,您听我说--”杨诗因为兴奋,双颊红透,她急着要和白秘书分享这件喜事。

 “以后再说。”白秘书举手阻止诗说话,她向门口瞥了一眼说:“王建仁来了,人现在就在外面。”

 杨诗愣住,蹙眉低喃:“他突然来做什么?”

 杜仲德提醒董事长:“他代表银行,银行是我们丽新最大的债主,他来,应该是谈和钱有关的问题。”

 谈钱最让她头痛!杨诗叹了一口气,抬头跟白秘书商量:“白姨,我可以不见他吗?”

 白秘书拧眉摇头,同时她也想不通心怡为什么挑这节骨眼出国养病,丢下年轻的诗应付公司的大小事情。

 “我们需要周转金,万一他回去跟总行说我们坏话,对我们反而不好。董事长,叫他想办法给我们降息或增加融资好了。”白秘书话才说完,王建仁就自己进来了,所以白秘书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王建仁一进来就被光四的诗吸引。外面传说杨诗领导的丽新集团撑不了三个月,照说,诗现在应该心力瘁、苍白无力的坐在办公桌前,没想到,她气不错,清丽白皙的小脸蛋由里透出人的粉红,模样竟比以前更加娇俏。

 王建仁笑着对杨诗说:“诗,愈来愈漂亮了。”

 杨诗伸手摸着还没消退的红脸,直接提出要求:“白秘书刚才说请你回去替我们跟总行出降息或融资…”

 “诗,那是不可能的,除非…”王建仁故意卖关子。

 杨诗以为“除非”的另一个解释就是还有其它方法,天真的她抱着希望问王建仁--

 “除非什么?”

 “我有朋友在经营钱庄,放心,我介绍的绝对不是黑道经营的地下钱庄。把-妈妈高雄那块地拿出来做担保,暂时周转一亿元应该没有问题。”王建仁一脸善意的建议,掩饰他觊觎这块黄金地的野心。

 白秘书突然紧蹙双眉!王建仁竟然趁着心怡出国的时候,想要说服诗把高雄那块地抵押给钱庄。

 不行!她要赶快做暗号给诗,提醒诗,说这件事要回去和妈妈商量再说。她的暗号还没打出去,杜仲德已经走到王建仁面前。

 杜仲德对王建仁说:“不对,降息或融资是看银行的诚意,不可能我们还没提出要求,银行就先行拒绝,而不给我们一个能够接受的理由。”

 王建仁进来时就看到办公室里多了张桌子、多了个人,他还没问这个人的身分,这小子竟然就在诗面前提出让他难堪的问题。

 王建仁脸笑心不笑。“对不起,阁下是--”

 杨诗站起来替两人介绍。“杜先生是我聘请的特助,替我处理大小事情。仲德,这位是王建仁王襄理。”

 杜仲德淡淡一笑,先向王建仁伸出手。“王襄理,你好,我是董事长的特助,我叫杜仲德,请指教。”

 “彼此。”王建仁轻握一下就放开,眼睛轻率地看着杜仲德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西装,回头笑着对杨诗说:“诗,-没有骗我吧?杜先生看起来很年轻,很--邋遢,他真的能代表-和公司,替-处理重要的事情?”

 谁听不出来王建仁的话很刻薄!杨诗怪自己把仲德的西装脏,她红了脸,生气地告诉王建仁--

 “仲德是财经专才,我相信他的能力和判断!”

 白秘书没有退开,立在一旁看诗怎么处理这件事,但被王建仁贬损的杜仲德却局外人似的,拿起桌上的公文在看。

 王建仁敏锐的发觉到诗在看杜仲德的时候,双眼充柔情,他很不是滋味地-起骛的黑眸向杜仲德说:

 “不能再增加贵公司的融资是因为,贵公司的抵押品包括设备,设备有折损的计算,所以贵公司的抵押品和我们的赁放金额渐渐拉远。”

 这几个礼拜,杜仲德详细研究过丽新的财务结构,王建仁只提设备,故意略过土地增加的价值,其心可议。

 因此,杜仲德淡淡一笑,抬起脸用超乎冷静的声音说道:“但是,我注意到前董事长向贵银行借贷那年,正是房地产最不景气的时候,而现在房价地价都在回升中,你们银行对市场的讯息一向是最敏锐的,我想王先生心里应该清楚,您站的这块土地,现在的价值比以前增加好几亿了。”

 杜仲德这些话,让什么都不太懂的杨诗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美丽的眼睛看着王建仁,等他解释。

 这小子是什么来路?王建仁尴尬避开诗的眼神,改口说:“杜先生真精明,不过这是大笔借款,调降利息一定要经过总行开会才能决定。这样,我回去马上向经理报告,再由经理向总行反应。”

 杜仲德收敛笑容,坚定而犀利的黑眸直视王建仁。“我们公司一向按时缴息,资金往来也都集中于贵行,我想我们应该是贵行的好客户,我也详细研究过了,其实贵行对我们收的利息『最少』再降一码才是合理的,不然我会建议董事长马上和其它金控公司接触。”

 “一码!”王建仁转头对杨诗喊道:“诗,这个提议太可笑了,-最好马上换一位比较正常的特助!”

 没想到杨诗很认真、很严肃的告诉王建仁说:“表哥,我刚才说过了,我相信仲德的能力,现在再告诉你,他可以代表我发言。”

 王建仁默默打量杨诗。她变了,变得比以前精明!

 丽新集团是大客户,要是转去跟别家金控公司往来,不先看远,近期对他的绩效就有很大的影响。

 权衡轻重之后,王建仁干笑两声,改口说:“诗,这个…冲着-叫我一声表哥,我不帮-帮谁?我现在就回去跟经理报告,大致上…应该没有问题。”

 没想到他们几句话就打败王建仁,马上替公司节省利息,这种成就感,真让人觉得心情快活,尤其依仲德的说法,他们的负债不见得多过资产,这是最让她松懈舒畅的好消息。

 杨诗不由得从心里出得意而甜美的笑容,她笑着走向王建仁。“那就辛苦表哥了,我送你。”

 白秘书这下彻底相信杜仲德的能力了,而且私下决定,以后任何重要事情一定先跟杜仲德商量,关键的决策也听杜仲德的,让诗这位大小姐当轻松的董事长。她跟着诗送走王建仁之后,回头向诗笑了笑,心里再三斟酌是再进去办公室代刚才那份公文很重要,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他们,直接叮咛诗那是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就好?

 杨诗发现白姨好像有话要说,她偏着头安静看着,等白姨开口。

 决定了!白秘书匆忙代诗说:“董事长,杜特助很能干,麻烦-进去告诉他,刚才我拿进去的那件公文,会计王主任说很重要、很重要!一定要先看,我不进去打扰你们了。”

 代事情就代事情,何必用那吹皱一池水的怪异表情来增加她心脏的负荷?杨诗摇头,懒得追问,转身走进办公室,把白姨和王建仁进来之前的话题接上对她来说更重要。

 “仲德,一直以来,我都在想你、感谢你,没想我们竟然早就见面了。”杨诗推开门就冲着杜仲德喊。

 真是!董事长竟然把眼泪鼻涕擦在他唯一的一件西装上,杜仲德正用纸巾擦净西装上的污渍,没听清楚杨诗进来时叽叽喳喳说了些什么,幸好他脑筋灵敏,思路通畅,把她的话重新想了一遍,很快便懂她的意思。

 “我觉得奇怪,-怎么会认得我?我记得我们当时应该没有照过面才对。”杜仲德说。他的反应不像杨诗那样激动。衣服干净了,把它披在他的椅背上让冷气吹干。

 “我们当时是没有机会看到对方的脸,但我记得你耳朵和脖子中间这个红色小胎记,平常要不是被你的头发盖住,我早就认出你了。”走到杜仲德面前的杨诗伸手拨开他的头发证明。发现真相,喜乐得意的模样,让杜仲德有一种冲动,就是想要捏一下她粉嫣红的脸颊。

 这是什么想法!杜仲德赶快将双手袋里。“认出我要做什么?”

 “我那时候吓呆了,一直没有跟你说声谢谢。”杨诗低声告诉仲德。杜仲德那对像黑潭般深邃的黑眸里,映出两个崇拜他的杨诗。“你救了我好几次,你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而且还是她的英雄、她的白马王子,和她偷偷爱上的男人。

 但杜仲德摇头,他说:“我只救-那一次。”

 杨诗也摇头,脸上带着抹不掉的笑容向杜仲德强调:“好多次!我在大厅差点滑倒,你就像十年前救我那样从后面把我抱起来;我当不好董事长,幸好有你当我的特助,不然昨天的消防安检就过不了关:没通过的话饭店一定要停业,我就会被人骂死--”

 诗抱着他,对他说话,阵阵芳香的热气轻拂他的脸和脖子,他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感受到她的体热和柔软,他全身体温随之升高,不赶快想办法冷却下来,他怕他无法保持谦谦君子的风度,他会紧紧抱住诗,用力吻她,吻到她不能呼为止。

 但,她是他的老板!

 杜仲德很清楚这个事实。他举起双手,把诗推开一臂之远,用冷峻不带感情的声音和表情对杨诗说:“董事长,我不想扫-的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面对现实,把精神脑力都放回工作上。”

 杨诗瞠大双眼,用力了一口气之后,对无情、无情、还是无情的杜仲德吼道:“杜特助!白姨说那些是会计主主任送来的急件,你赶快把它看一看!”

 不高兴了!杜仲德摇头,随即走去诗桌上抱起整迭卷宗,走向自己的座位。他倏然回身看,杨诗仍绷紧着小脸生闷气,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

 杜仲德想了想,大声向诗说:“董事长,-刚才应付王襄理应付得很好。”

 “岂敢!是老师教得好!”杨诗回杜仲德一个狰狞生气的表情,可是不管她怎么装,就是吓不了人。

 杜仲德低头笑了,翻开白秘书强调的重要文件,笑容倏地消失,眼睛倏地盯在公文上,看完全部内容,剑眉就紧紧锁在一起。

 杜仲德低着头,声音严肃而急切地命令:“马上叫会计主任进来。”

 “喔。”杨诗听仲德的声音就知道发生了大事,不敢再跟他闹别扭,拿起电话准备找白秘书。

 “董事长,我来就好。”杜仲德想起诗的身分,立刻叫住她,自己很快按完对讲号码,跟白秘书说董事长找会计主任。

 杨诗站在杜仲德旁边,低声问道:“你别吓我,发生什么大事了?”

 “会计主任预估下个月的薪水发不出来了。”

 “怎么这样!”一阵晕眩冲上脑门,杨诗赶紧扶着桌子站稳。

 杜仲德像风一样,已经旋到杨诗身旁扶住她。

 “不要急,到沙发那边坐下,等会计主任来了我会问仔细。”杜仲德边扶着杨诗走边轻声叮咛,等她坐下,再倒一杯温水给她。

 会计王主任来了,王主任就着他送上来的资料详细解说给董事长和杜仲德听;原来,那些过去长期借款给公司赚高额利息的股东们,像受人煽动似的,同时要把以前借给公司周转的钱拿回去。

 “没有这些资金,我们就不能维持下去吗?”杨诗问。

 问这种问题的人,很明显的还处于状况之外。王主任慢慢说,好让董事长听清楚一点。“依目前的状况,少个七、八百万现金都会影响我们公司的周转,何况这一就是一亿五千万。”

 杨诗听到一亿五千万,乏力地靠回椅背。

 “请他们缓一缓不行吗?”杜仲德代替董事长发问。

 王主任叹了一口气,摇头说:“这真的很难。我想了很久,觉得拖不如答应。”

 “这是什么意思?”杨诗张着无知的双眸转头看她的“军师”

 杜仲德很冷静,先用一个浅笑安抚杨诗,然后说:“王主任,能不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王主任点头。经过十几天的观察和所获得的情报,他发现杨诗时代的丽新集团到目前还没出现无法控制的象,都是杜特助辅助得宜的功劳,加上刚才过来之前和白秘书通过电话,白秘书很有信心的向他强调说,凡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让杜特助知道,因为杜特助比董事长了解公司事务,他会有办法替董事长解决难题的。

 所以,王主任恭敬的向杜仲德点破。“拖,证明公司没有钱,会立刻引起厂商和员工的恐慌和猜测,产生不利于我们的骨牌效应。”

 王主任的看法和他想的一样。

 杜仲德脸上笑意逐渐扩大。他转头对想不通还钱和骨牌有何关联的诗说:“董事长,就依王主任的意思答应那些金主,下个月把钱还给他们。”

 是一亿五千万,他们怎么像在说一万五千块似的轻松?杨诗无法像他们一样谈笑,又提不出建设的意见,只能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王主任对杨诗和杜仲德说:“白秘书对杜特助十分欣赏,我进来之前,也听到白秘书形容杜特助和银行代表谈判的情形,现在向银行拿钱还给这些放高利贷的最合算,可以节省另外一笔利息支出。”

 杜仲德说:“我有一个想法,可以告诉那些股东说这次资金不动的,公司利息依照从前支付,但是只要提出去之后后悔要再借回公司,利息就要减半,因为我们并不缺钱。”

 “这个方法好,可以增加股东的信心,也可以帮助那些还在犹豫,想退又想继续领较高利息的人做出决定。不过,钱的问题…”王主任最烦恼的是支付股东兑领的钱要从哪里调来?

 杜仲德心里盘算过了。他说:“我准备用原有的抵押品向银行争取提高一亿元的融资,但后面还是不足五千万元,最好有人最后决定继续把钱放在公司领利息,减少我们筹钱的压力。”

 王主任了解了,他站起来说:“杜特助,看你这么冷静我就放心了。我会很技巧地游说那些不急需用钱的金主或股东。董事长,或许这次危机能够轻松化解。丽新饭店历经令尊、令堂,不只我们员工,相信来住饼丽新的客人,对它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千万不要让它消失了。我先出去了。”

 “王主任,我送你出去。”王主任是值得尊敬的同事,杜仲德当了十几天的特助,第一次代替董事长送人。

 杜仲德送王主任出去又进来,杨诗令他意外的,坐在沙发上翻阅报纸的艺文版。

 杜仲德走过来问:“董事长,一亿五千万没有问题了吗?”

 “危机不是化解了吗?你说要跟银行借一亿,王主任也说他放心了才离开的。”杨诗证明她刚才有很认真在听。

 王主任放心,当董事长的人可以跟着放心吗?

 而且他是说“准备”向银行借,一亿元不是小数目,没有完整的资料,银行会随便拿一亿元出来借给公司吗?

 杜仲德用力一口气,清楚缓慢地告诉杨诗说:“计划是这样,但也不能完全没有准备。董事长,我们想增加和银行说话的份量,就要想办法增加收入,加速还钱。我会再找些资料给-看,希望董事长了解我的苦心,多用点心。”

 再找资料给她看?那她桌上还看不完的一整迭要怎么办?!

 杨诗瞠大双眼向杜仲德抗议:“你明知道我的脑袋看到这类书籍就开始混沌,等我看完就死在书堆里了。”

 “我希望-多了解一些商业方面的常识。”杜仲德不准备对她妥协。

 杨诗凝视面无表情的仲德,嗔怒道:“你要我变聪明,我会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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