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情诗无名 下章
第七章
 照片中年轻的男子与纤弱的美人,可知道他们将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黑夜的滂沱大雨之中,男人从橱柜中静静地拿出深藏在柜底的照片。白灿灿的婚纱,亮晃晃的夏日光影,已然泛黄的幸福泡影。

 不,他绝对不能说。他轻轻抚过照片上曾有的痴傻笑容。就让谣言掩去事实的真相吧…因为,谎言总比真实要容易接受的多。

 破碎的眼神中,他看到另一双被层层包里、染污渍的小鞋。

 这就是他背负的罪。他,没有幸福或豁免的资格。

 ?

 “没想到你比我还不起雨淋。”

 看着才淋了一点雨就高烧倒下的郎世云,褚友梅不出口椰榆。她所没有说出口的是,也许淋在他身上的,不只是雨,还有太过冰冷的过往。

 她的耳畔还一直回着郎世云自责自己是凶手、是害死女的罪魁祸首的悲愤神情与言语。虽然,褚友梅不知道何谓成功、何谓汲汲,但她只知道如果单只为此,一个男人似乎不应该受这样重的惩罚。

 还是,她这样的想法究竟已经是偏了心?

 或者是,郎世云还是隐藏了什么话不肯告诉她?

 赶走了可能受感染的小薇,身兼保母与护士数职的褚友梅唠叨着将冰枕垫到郎世云的颈下。有些刻意地,她故作轻松的说:“从没过像你这么麻烦的朋友。”

 “朋友”两字像一面盾牌般尴尬地隔开了两人之间已是太过亲昵的距离。

 “那么,可以给你病重、可怜的朋友,一个问候式的拥抱吗?”

 是朋友吗?郎世云的话使两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拥抱就拥抱!褚友梅咬牙弯身,轻轻地抱了郎世云一下,她就是无法拒绝他这个小小地、渴求安慰式的要求。

 “别想把感冒传染给我!我不想少拿全勤奖金。”

 “我赔给你嘛!”

 “还有精神开玩笑?我应该把你赶回医院去的。”她重重地将整棉被一古脑地堆到郎世云的头上,棉被底下只听见一声问哼。

 他没事吧?褚友梅刚稍接近沿,整个人便被隔着棉被紧紧地搂抱住。

 “郎世云!”她早该发现他高傲的外表下,隐藏的竟是最赖皮不过的本

 “谢谢你…”

 褚友梅猛然掀开了间紧郎世云头部的棉被。发蓬地盖在额前的他,伸手轻触褚友梅散落在被上的长发,他出口嘲着说:“我好像总是在向你道谢。”

 “你还总是在向我道歉、说对不起呢!”

 “对不起…”

 郎世云像鹦鹉般乖乖的学舌,浓浓的鼻音里有着深藏罪咎的心。虽然对不起无辜被卷入自己七八糟的故事里的褚友梅,他仍是无法将秘密全盘说出。

 ?

 褚友梅着实无法苟同郎世云鸵鸟般的态度。在思索了数之后,她决定如果这个男人什么都不打算吐实的话,那么不管是他的道谢或道歉,她都不需要。

 郎世云难道不能明白?现在问题最大的人并不是年幼稚、一切都仍有机会再从头建立、可以由零开始的小薇?乍听郎世云拒绝再参与任何心理治疗,褚友梅真不能了解这些专业人士最最奇怪的自尊——生了病就要看医生,这不是这些人成天挂在口边嚷嚷的吗?难道心病就可以不看医生,任其溃烂、腐败、祸延一生吗?

 她绝不再姑息任何耍赖的男人了!

 她何必为他穷担心?再这样下去,她看连朋友都不用做了!

 “友梅——”讨好又可怜兮兮的声音像小狈一样地由她背后传来。小薇飞快地跳进了她的怀里,抢走了自己老爹最为垂涎的位署。

 褚友梅下定决心要彻底的漠视那个自己有病不去看医生的壤医生。

 “这不公平!小薇不说话的时候你对他很好的啊!”医院的长廊上,郎世云徒劳无功的辩驳只换得白眼一枚。

 “不公平!”小薇很难得地为自己的爸爸帮腔个一句。

 “友梅,你都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郎世云简直要哀嚎了起来。在不知不觉之中,这个小女人已经成了他的精神鸦片,他不能忍受她的忽视。

 哼!这次连白眼都没有了。她危险地看着他。“你有把我当作朋友吗?”

 “友梅,你不要闹脾气…有些话,是不能对朋友说的…”太过黑暗的过往,教他怎么向她说出口?

 “很好,”褚友梅将小薇回郎世云的手上。“那有些话,朋友也不想听,”

 “不想听!”小薇再度倒戈。

 如果这男人一定要瞒着她一些什么,那么她打算全部都不要知道。

 说什么朋友?去骗鬼吧!

 ?

 褚友梅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到舆论的压力。

 为了一个根本只能说是莫须有的理由,朱主任只要一看到她就忙着帮郎世云开。连偶尔在电梯碰到,根本从未说过话的医院院长大人,都在随从的医师指指点点提醒之下,眯着眼睛笑着打量褚友梅一会儿,然后叫她不要再跟郎医师吵架了,要好好相处。

 什么跟什么嘛!坐在医院嘈杂的员工餐厅,褚友梅终于忍受不了了。

 “我没有跟郎世云分手!因为我根本没有跟他交往!”

 “不然你们两个都在干什么?玩扮家家酒吗?”夏筱倩毫不同情地说。

 褚友梅呆了半晌,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没有干什么啊!

 “或者该说,你们三个都在干什么?小薇过来!友梅阿姨在这里。”

 为了防止自己被最喜欢的褚友梅施以与父亲相同的连坐法,小薇更是发挥了超级黏人的功力,每一次与她见面或分别时,总是把场面得像是生离死别一般。

 小薇又是紧紧地扑在她的身上,看得众人都是好笑。而好像是嫌场面还不够热闹、闲话还不够炙烈一般,一个高大的身躯硬是挤坐在她身边的位置。褚友梅不暗自呻

 “友梅——”

 这两个大人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又不是小朋友!夏筱倩简直看不下去了。

 “友梅,不要闹脾气,跟郎医师把事情说清楚吧。”

 她闹脾气?她把事情说清楚?夏筱倩有没有搞错?是谁别扭得什么都不肯说?是谁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再说,褚友梅绝对不是在闹脾气,她是在生气!

 “看在你从来没跟蒋家伟闹过脾气的份上——连分手时都没有,我决定帮郎大烂人一把。”夏筱倩飞快地对褚友梅小声嘀咕,然后大方地一掌将未回过神的她推给郎世云。“快快快,带去哪间厕所把话说清楚,小薇我帮你们带。”

 众目睽睽,不好多加挣扎的褚友梅,只好在近千只好奇观望的眼睛盯视下,被郎世云带离了员工餐厅。还来不及思索这样的举止将会引起更大的轩然大波,褚友梅在混乱之间只想的起夏筱倩刚刚说的话。

 是这样吗?她真的从来没有对蒋家伟闹过脾气吗?

 漫长的十年当中,她到底在谈着什么样的感情?只是忍让再忍让一个虽然与她同年纪,但其实是太不成的大男孩吗?

 那么,她现在的感情又是什么?如果说一个从来都不算成的蒋家伟就可以轻易地耽误她十年的青春、外加心的伤痕,那么,比蒋家伟更危险万倍、复杂万倍的郎世云,又将带给她什么样的灾难?

 为什么她的感情都这样的愚蠢又太过接近灾难!

 “我没有闹脾气。”

 人来人往、车不止的医院大门外,污浊的空气中,穿着白袍的两人怪异的牵着手疾行。褚友梅没有试图去回自己被握得太紧的手,对着像在行军的郎世云的背脊,好像在说服自己一般,她轻声的说:

 “对不起,我不会再多过问你的事了。”

 郎世云闻言却猛然煞停了脚步。他突地回身,焦灼的眼神紧盯着褚友梅太过度的云淡风清。他不能忍受她的云淡风清!

 “每个人都有不愿揭的伤口,我是太逾矩了。”

 “该死!我要你逾矩!”感觉到她的退避,他不知所措的急不择言了起来。

 “以一个朋友而言,不,甚至该说是以小薇的治疗师而言,我都管得太多了…”褚友梅徒劳无功地想把两人之间的混乱厘清。

 什么朋友?他们从来都不算是什么朋友,从一开始就不是了!郎世云在心中大吼,那只是他能让她接近他的惟一方式!

 “所以,我想…”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好不好?不要折磨我,友梅!”郎世云紧抓住她的双手,投降的说:“我知道我没有那个资格,可是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你的…友谊。”他极不情愿的说出最后两个字。

 ?

 不能失去她的友谊?她真的是一个那么重要的朋友吗?褚友梅茫然地看着眼前气愤又惑的男子。

 而一段被坚持必须存在的伟大友谊,让褚友梅生平第一次跷了半天的班。

 在郎世云删去了一些他还是不能透,所谓的“枝枝节节”,她听完了他维持五年,其中风风雨雨不断,却嘎然停止于一个恐怖夏夜的婚姻故事。

 故事说来简单,郎世云甚至还特意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但却是无法掩饰他对于这段婚姻的惊悸与悔恨。坐在医院附设的小鲍园里,他呆板的描述:

 “与晓结婚时,我只是在医院第一年的住院医师,而晓则专心地作个家庭主妇,我们在结婚约一年后怀有小薇。在小薇出生之前,我们只是一对很普通的新婚小夫,有着共同的梦想与对未来的蓝图。可是后来,晓就‘生病’了。”

 生病?褚友梅狐疑地望着郎世云变得深远空的眼神。

 “也许是因为她…身体不好,再加上带小薇的劳累与挫折,而我又变得太过忙碌…晓是个要命的完美主义者,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等到我惊觉时,她已经开始专心地分析起我所有的举动。”

 分析?褚友梅莫名地想起郎世云对于心理治疗不寻常的排斥与推拒的态度。

 “你一定不能想象,她是怎么分析我的,从我出门的时间变化,穿袜子的方式,到每一个皱眉、每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而到了最后,晓只得到了一个简单的结论,她说我背叛了她。”郎世云不自觉的抓住褚友梅的手。

 “然后,你也知道在我们的工作场合里,怎么可能会没有异呢?所以女病患、女医师,甚至是每一个护士小姐,都成了晓幻想我背叛她的物件,我们曾经闹到院长面前去对过质,也曾经找过婚姻咨询…很久以后我才发现,不管怎么样都没有用——晓只是病了,很重很重的病了…”

 病了为什么病?难道是什么绝症吗?她不解地注视着眼神茫然,却仿-余悸犹存的郎世云。“晓好的时候,她就会抱着我哭,告诉我她绝对不能失去我,她会对着我细数我们恋爱时的点点滴滴,那美梦一般的过往…但是,她要是不好时,就会砸毁家里的家具,怒骂我造成了她完美人生的污点,她不能忍受我这个肮脏的男人。”

 “所以,我逃避着不想回家,我工作的更加努力,直到晓再度怀孕,我们都以为,这个孩子会是一切的转机。”

 啊!这就是那个与叶晓一同坠楼的女婴吗?褚友梅讶然的看着郎世云的面孔变得狰狞,宛如掉入了某种恶魇之中。

 “薇妮,她叫薇妮…是我家‘薇’字辈的第一个小女孩…”所以一开始郎家人都十分不习惯他们叫薇仁“小薇”

 “因为种种因素,薇妮没有在我们医院出生…”郎世云说话的口气简直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拼命、重的息。

 “世云?”

 “然后,天啊…对不起…”郎世云太过语焉不详的语尾骤然终结在褚友梅飘动的柔长发丝中。他失神地倚着她的肩头,眼神越过她痛苦的凝注在某个高处。

 “是我害死了薇妮,是我…”

 远望着医院十五楼的屋顶,褚友梅在恍惚之间仿-可想见那一幕的凄厉。

 ?

 既然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分手”,当然后来也就没有“复合”之说。

 郎世云仍是顽固着不肯接受心理治疗,仿-是认为就算是一辈子让小薇叫他“坏爸爸”都无所谓了。这个男人很知足,简直是太过感谢的接受了总算是失而复得、大致复原的儿子,与一个本来绝不会有机会相识的“朋友”

 认识郎世云的人都十分喜欢他这个转变。原本高傲认真、严厉到甚至有些吹求疵的他,乍然年轻了许多;与儿子成混在一起的他,甚至是口爸爸经,逗笑了不少年长的妈妈级病患与护理长们。

 朱主任曾私下暗叹,也许真是命运捉弄,难道这男人直到现在才成到足够做一个父亲吗?不过,郎世云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去证实或反驳朱主任的猜测。

 眼看医院里的头号负心男转变成新好爸爸,只有他的“朋友”还是在心中暗自担心不已。褚友梅很清楚的了解,郎世云只是随随便便地掩埋了自己的伤口,虽然说时间会治愈一切,但是每当遥望着十五楼楼顶时,她又不是那么确定了。“你就是最好的药呀!”

 当褚友梅提及对于郎世云的疑虑,朱主任只是笑着这么回答她。

 是吗?看着郎世云父子一同染上了没事爱到儿童复健部闲晃的毛病,褚友梅决定先发挥良药苦口的功力。

 她猛一回头就发现小小的人影又徘徊在大治疗室的门口,正好结束治疗的褚友梅二话不说的抱起了小家伙,就往员工托儿所大步迈去。

 “友梅——”天啊!这个小家伙连撒赖的口气也与他父亲越来越像了。

 “不行,你要回去上课。”

 其实上不上课倒是其次,他们都只敢期望小薇能逐渐适应一般正常小孩的生活。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在人来人往的医院中穿梭来去未免太过危险,褚友梅不敢稍忘——医生的子女向来是绑架者的头号目标。

 “小薇都会了嘛!什么数苹果、ABC,我不要回去,我要陪友梅!”

 这怎么行?小小年纪就跷课跷得理直气壮,就算再怎么聪明,长大了不和他父亲一样吗?眼看着就要到托儿所,一声惊唤却叫住了褚友梅急急的步伐。

 “那不是我家薇仁吗?”

 两位神色不善的老人在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陪伴下,夸张地叫住了褚友梅与小薇,老妇人更是突兀地伸出手,劈手就想夺过小薇。

 褚友梅连忙闪身,却听得怀里的小薇怯怯地叫了一声:

 “外婆…”

 外婆?是叶晓的母亲吗?褚友梅疑惑地看着神色明显不善的老夫妇。

 “你是哪里的护士啊?没听到薇仁叫我什么吗?还不快把他放下!”

 “小薇?”褚友梅着实不敢随便将小孩交给素不相识的人,她询问的看着小薇紧紧埋在她颈边的小脸,却发现小薇竟是微微地发起抖来。这是怎么回事?她试着想找出比较合理的解决方式。

 “我是小薇的治疗师,不然我请郎医师下来一趟好吗?”

 然而她客气之极的话语却引来一阵轩然大波,自称是叶母的老妇人居然开始哭天抢地的朝褚友梅作势扑来,一双手全然不顾就要掉下去,并且已是害怕之极的小薇。老妇人歇斯底里的拉扯、推打着为了怀中孩子不能还手的褚友梅。

 “夭寿!你就是那个狐狸?姓郎的害死我女儿还不够,居然还让狐狸抱走我女儿歹命的儿子!你们都会不得好死!都会不得好死!”

 挣扎中,小薇嚎啕大哭了起来。四周的医护人员与警卫连忙上前拉扯开显然已是理智全失的老妇,而陪同老妇前来,应该是叶父与叶晓的兄弟的两人,也加入了推打,一时场面失控,大了起来。

 “不怕!小薇不要怕…”褚友梅缩到墙边极力拍抚着僵硬啜泣的小薇,而耳边还传来叶母不停的谩骂。

 “没有天理啊,郎世云疯我女儿、害死我孙女,他不得好死!”

 这是怎么回事?褚友梅蓦然想起朱主任在提及叶家时的逃避与不以为然,但是,她为什么说郎世云疯叶晓!这是什么样离谱的指控!

 “不要脸的女人!不要脸的女人——”

 “友梅——”

 混乱中,叶母的咒骂与小薇的哭喊,将褚友梅带进更加紊乱的心境。

 ?

 郎世云自责自己的疏忽。就算没有想到叶家会因听到他回国复职的风声而前来医院生事,他也应该料到叶家最近绝对会再上医院来唆。

 因为,时光荏苒,竟也快到了晓死去两周年的忌

 已经过去两年了吗?凝视着隔栋建筑的顶楼,郎世云心下暗叹。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不敢看向医院的顶楼,因为郎世云总觉得晓与薇妮还是站在那里,控诉地望着他。

 而叶母的用意他也十分明白,他们不容许他忘记。叶家要郎世云永远只能痛苦的苟活着,用他倍受折磨的每一天去补偿他们早死女儿的血泪。

 “对不起…”褚友梅说得没有错,他总是在向她道歉。

 郎世云苦笑地轻触她的发梢,而他的手却被她反手轻握住,褚友梅凝眉检视着他被疯狂的郎母所抓出的伤痕。

 经过一番动,医院用调虎离山之计谎称郎世云父子已经离开医院。而备受惊吓的小薇也无法回托儿所上课,三人只有狼狈地躲在陈主任的办公室里避难。小薇哭累得瑟缩在褚友梅的膝上沉沉睡去。

 “你没有必要抱歉,除非你真的有必须道歉的理由。”

 “我…”

 轻柔的抚触间被唤起的温柔教人心碎。郎世云颓然靠坐在褚友梅的身侧,两大一小窝坐在小小的沙发上,他情愿永远都是这样的姿势。

 “你没有,对不对?”

 “可是,晓与薇妮的确是因我而死…”“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你的确必须为你的婚姻负担起责任,但是叶晓也是。”褚友梅叹了口气,她握住郎世云冰凉的手。

 “更重要的是,她必须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而她选择了死亡。那总不是你她跳的楼、做的选择吧?虽然情况不同,当我被交往多年的男友骤然抛弃时,我也曾经非常沮丧,但是我想就算再恨、再怨,如果我的爱情终究必须以死亡做结,那也是我的选择。”

 将睡的小薇抱给郎世云,褚友梅叹了口气走到窗前,远望着仿佛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十五楼楼顶,她静静地踱回郎世云的面前。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是要是她肯再活久一点,看到现在的你,她一定会很后悔、很后悔…”

 “友梅…”

 望着蹲在身前恳切地安慰着他的褚友梅,郎世云在感动之中陡然明白他不知道晓会不会后悔,但是为了眼前的女子,他的人生绝不能再重复同样的错误。

 ?

 这场意外的混乱将小薇数个月来的进步狠狠地打退了许多。

 他又故态复萌的不愿意让郎世云亲近,连托儿所也不肯再去。小薇变得只能整天畏畏缩缩地杵在褚友梅的身边,紧抓住她的衣角,一个天真活泼的孩子霎时失去了所有的颜。而令人担心的叶家,倒也暂时没有进一步来扰的消息。但是,重建小薇信心的过程,在郎世云的无法参与下却显得格外缓慢。

 “友梅,小薇是不是坏孩子?”

 某一天夜里,在郎世云尚未回家的时分,也许是褚友梅的紧张莫名地感染了年纪太小的孩子,小薇哭着红了双眼。

 “不然为什么妈妈讨厌我、不理我,只带妹妹走呢?”

 老天!小薇对那恐怖的夜晚究竟还留存有多少记忆?褚友梅惶急地抱紧了哭泣的孩子,语无伦次的说道:“不,小薇要留下来,因为友梅阿姨、爸爸、爷爷,还有好多好多老师、小朋友都太喜欢小薇,而且小薇也喜欢大家,对不对?”

 “可是小薇以为只要生病,妈妈就会来带小薇走,妹妹就是生病…”

 “不,小薇不生病,小薇生病友梅阿姨会哭的…”说着说着,她竟是不自觉的为了这个命运乖舛的孩子掉下泪来。

 “友梅不要哭…”看见褚友梅落泪,小薇哭得更大声了。

 郎世云一进门就看见这样的场面,乍然发现褚友梅与小薇竟然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抱头痛哭,吓得他还以为是发生什么事了。但也许是泪水洗清了小薇些许的恐惧,受太多打击的小孩总算稍稍地恢复了精神。

 看着两人脸上的泪痕,郎世云暗暗咬牙,无论如何,这辈子他绝对都要好好保护眼前这两个他绝对不能再错失的珍宝。

 ?

 又过了数

 褚友梅总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劲,某种奇怪的预感在她体内尖啸。一番哄后,小薇总算肯乖乖地再回去托儿所上课。

 夏筱倩笑褚友梅简直是穷担心,她嘲笑着说:“老天!友梅你镇定一点,你这个样子简直像小薇的妈了。不过,狐狸总是不能让人白叫,郎医师对你有什么打算啊?”

 什么打算?褚友梅直觉地口而出:

 “我还要去美国念书呢,别说了。”要命!她还是很担心小薇,正盘算着是不是要打通电话到托儿所去问问小薇的状况,夏筱倩就被她紧张的样子逗笑了。

 “我知道了!友梅以后一定会是那种送小孩子第一天去上小学后,会躲在家里哭得唏哩哗啦的妈妈。”

 “什么嘛!”

 褚友梅正开始觉得自己也许是小题大作,门口朱主任探头进办公室,左右瞧瞧后挑高眉疑惑地问:“怎么今天没看到小薇?”

 真是奇怪,平常朱主任是最急着赶小薇回托儿所的人,怎么今天反倒是她舍不得呢?褚友梅与夏筱倩都是面面相觑,提出疑问。只听见朱主任摇头说道:

 “那不包括今天啊!因为今天是叶晓的祭。”
上章 情诗无名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