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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回到家里,夜蝶便直奔母亲房里。

 母亲的状况看起来更不好了,看来调香的工作得赶快进行才是。无论如何,她都希望母亲能完成心愿。

 她得赶快通知梅翎。

 才一踏出房门,一抹身影便阻挡了她的去路。

 是蝶?!

 只见平时甜美可人的小脸上是怒意,眉头高高地扬起,摆明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终于舍得回来了吗?”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你好过分,竟然抢我的爱人,我可是你姐姐啊!”“所谓的爱,必须要双方都认定,才能称之为‘爱’,梅翎告诉我,他只是把你当成朋友,并没有其他的感情。”夜蝶镇定地说。

 她知道回来后,迟早会碰上眼前的状况,倒不如干脆点,将事情说个清楚。

 “胡说!我感觉得出来他喜欢我,明明是你横刀夺爱、抢走了他,现在居然敢无地说出这些话。”

 蝶好气,对于感情,她向来都比夜蝶占上风,她怎能在这里落败?

 夜蝶从小就功课好、天资高、人又聪明,凡事一学即会,她样样都不如夜蝶!

 两人明明是从同一个受卵出来的,她为何会输给她?

 幸好夜蝶天生冷淡,对人不友善,因此,她以自己的天真甜美,掳获所有人的心,让所有见过她的人,都情不自地爱上她。

 也因为如此,她开始自我膨、认为自己比夜蝶更加优秀!

 随着时间过去,这种观念愈加深蒂固,因此她不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舍她而爱夜蝶的男人!

 不!这绝不会是真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若不信,可以去找梅翎问清楚!”

 夜蝶累了,从小到大,她就必须担负蝶那自卑又自大的情绪。为了让蝶安心,自己只能装成老姑婆,拒绝任何对她友善的人。

 她受够了,她再也不要活得这么辛苦了。

 她不要再压抑自己,任由自己成为第二个母亲,第二株软枝黄蝉。

 爱情是靠自己去追求的,然而对方百一无意,苦苦纠又有何意义?

 夜蝶知道自己很幸运,因为她的爱得到了回报!

 所以她不再退缩、不再为谁放弃自己的幸福——她不愿辜负梅翎的爱。

 见妹妹眼中、透出未曾有过的坚定眸光,蝶知道自己输了,但是她输得好不甘心哪!

 两个人明明长得一样,梅翎不可能只喜欢夜蝶,绝不可能!

 她不会就这样让步的!

 午后的夏日,蝉声唧唧。

 徐徐吹拂的清风,带着花草清新的香气。

 梅翎向来喜欢在忙碌的工作后,泡上一壶花草茶,斜躺在窗边的躺椅上,聆听音乐。

 调香是一种纤细优雅,充感情与梦想的工作,敏锐的鉴赏力和高尚的品味,更是调香师最基本的条件。

 梅翎认为艺术的品味,和调香是密不可分。

 刚从花田回来的他,打算洗去一身的泥,然后悠闲聆听他喜欢的音乐与品茗。

 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煞车声,破坏了他宁静的时光。

 一阵浓郁的香气跟着来人像狂风般,破门而入。

 突然打开的大门,因用力过猛反弹的关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梅翎略为皱眉,随即将淡淡的不悦下。

 不用张开眼,光凭气味,他也知道来者何人。

 梅翎慵懒的伸了一个懒,气定神闲的问道:“蝶,有事吗?”

 蝶一张粉脸涨得通红,贝齿紧咬着下,呼吸十分急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正大发雷霆。

 努力不让发的怒气爆发,蝶尖声质问道:“为什么跟夜蝶在一起?”

 梅翎挑挑眉。“为什么不可以?”

 “回答我。”蝶十分地无礼。

 梅翎扬扬眉头,微笑地说:“因为我喜欢她。”

 听到梅翎的回答,蝶更加火大,再也忍不住叫道:“你不应该喜欢她,也不可以喜欢她。”

 蝶的莫名其妙,令梅翎觉得可笑,他的感情生活,谁也没资格管,更何况是她?

 梅翎平和地反问道:“为什么我不可以喜欢夜蝶?”

 “因为我比夜蝶好。”蝶极为自负的说:“你喜欢的人,应该是我。”

 “我不觉得。”梅翎冷淡地反驳。

 蝶气急败坏的说:“我比夜蝶可爱,我比夜蝶温柔。从小到大,大家都喜欢我,你怎么可能例外?”

 听到蝶说出如此稚气的话,梅翎笑了。“不,你们长得一模一样,你并不比夜蝶美丽。”

 美丽是一种内心的感受,而非单纯地用眼观赏,身为调香师的他,当然明白这一点。

 “我们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夜蝶就是不如我。”

 见梅翎不答,蝶气势汹汹地说:“你说话啊?”

 梅翎凝视着蝶精心打扮过的脸,与生俱来的白肌肤。

 上了妆后,更加的油光水滑,好像瓷器一般毫无瑕疵,描绘工整的眉线,细心雕琢的形,完全是今夏最流行的装扮。

 蝶就像是一个包装过度的商品,即使再美丽,也少了一抹自己独特的气质,夜蝶却不一样。

 想到夜蝶,梅翎不自觉出微笑,眼前浮现她娇美的容颜。

 夜蝶就像是田野绽放的玫瑰,充了蓬的生命力,自然不做作,高傲地吐自己特有的馨香,等待有缘人的欣赏。

 而他——正是那个“有缘人”!

 工作让他见过太多刻意包装的东西,太多人工的虚假,因此蝶只会让他感到迫、窒息。

 梅翎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你错了,夜蝶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她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只是之前,遇上的人都不懂她,但我心里是明白的。”

 “那是你被她惑了!”蝶坚持己见。

 “因为夜蝶特殊、不同于其他女子,所以让你感到新鲜,但那不是真的喜欢,你真能忍受夜蝶的死板、冷淡、工作狂?”

 除了魂归天国的母亲,梅翎头次觉得,女人是如此盲目。

 梅翎无法对跟夜蝶相同的容貌发火,他忍住脾气,淡淡地问:“蝶,你能说出爱我的理由吗?”蝶骄傲的说:“爱是没有理由的,何况我们的个性接近。我喜欢派对,你喜欢热闹,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快乐。”

 梅翎觉得好笑。想不到,蝶认为他们相配的理由,竟是这般肤浅。

 “还有呢?”他耐心问。

 他希望理清蝶的心态,好开导她,这是看在夜蝶的份上,他不想令蝶执不悟。

 蝶呆了一下,一副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是国际知名的调香大师,长得又英俊,是女孩子憧憬的对象。”

 可惜他不想伤害自已,不然梅翎实在很想找面墙撞一下,这是一个成年女子对爱的宣言吗?

 他真不明白,同样的家庭背景和生长环境,为何会养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

 梅翎站起来,双手握住蝶的肩膀,试图以她能理解的话解释。

 “蝶,就算我们外在条件相配,那又如何?真正的感情在乎于内心。外表的一切都只是假象。我很清楚自己对夜蝶的感觉,那是任何人也无法取代的。”

 看着蝶呆若木的表情,梅翎不知道蝶听懂多少,他说得很慢,希望蝶能听清楚、而且听懂。

 “蝶,你并不爱我,你爱上的只是我的家世和外貌。你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我。”

 “我们在一起工作啊!我们相处过,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蝶犹自争辩不休。

 梅翎冷静地开口:“蝶,其实我们个性完全不同,我不幽默、也不爱热闹,我更讨厌派对与人群。真正教我向往的,是安静自在,不受人拘束的生活。”

 有一个派对女王的母亲,梅翎早就受够了,他不愿意重蹈覆辙。

 蝶默不作声地望着梅翎。

 “不管你怎么想,我喜欢的人是夜蝶,这样,你应该很清楚了。”

 梅翎拉开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蝶你走吧!我言尽于此。现在我只想赶紧洗去身上的污泥,好好休息。”

 “不——”蝶固执地站在原地。

 梅翎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他耸耸肩,径自走进房内。

 为什么?为什么?梅翎的话,她怎么不太明白,她爱他啊!为何梅翎不愿相信自己?

 一个再清晰不过的念头,闪过蝶的脑海这次,她输给夜蝶了。

 从小骄傲如孔雀般的她,心里浮起强烈的挫败感,她不愿相信、也不能接受自己失败的事实。

 一定是那里出错了?她看着玻璃上映照出跟夜蝶同样的脸。

 明明是一样的啊?

 蝶灵光一闪。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只要她和梅翎发生亲密关系,让他感受到她的热情,他一定会改变想法的!

 蝶走进梅翎的房间,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梅翎还在淋浴。

 她快手快脚去外衣,留下贴身衣物,接着钻进被子里,耐心等待。

 蓦然地,一把声音响起。

 “梅翎,你怎么没关大门呢?”

 蝶脑子一空,夜蝶?!

 她怎会来?这时候,她应该在公司啊!

 她慌张地跳下、想穿衣服时,已经来不及了,房门“砰”的被推开。

 望着眼前衣衫不整的姐姐,刹那间,夜蝶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那是错觉吧!

 姐姐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只穿着——内衣?

 天地在她眼前忽然崩裂了!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她脑子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血自脸上褪去。

 灵魂好像离了躯体,她好像听见另一个夜蝶,冷静地问着半luo的姐姐。

 “梅翎呢?”她异常冷静地问。

 蝶羞得脸都红了,她万万没想到,夜蝶居然会突然出现,她真想挖个地跳下去。

 羞愧加上不知所措,蝶结结巴巴地说:“洗…澡…”

 夜蝶缓缓地点点头,幽幽地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脑筋内的理智慢慢地开始作用,一点一滴的拼凑起眼前的状况。

 强烈的痛楚瞬间发出来,就像利刀猛然划过肌肤,起初渗出血珠,不觉得会痛,隔了一会,才能感受那疼一样。

 她的心好痛好痛,宛如被人紧紧揪住,不但痛彻心扉,而且无法呼吸。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

 尾随痛楚而来的是无止尽的难堪,梅翎居然和蝶一起背叛她?!

 难以承受的巨大情绪,排山倒海地袭来,痛让灵魂似乎又回到了体。

 夜蝶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感觉到自己口冰冷颤抖的手,传来了强大的迫感。

 习惯默默隐身在蝶光芒下的她,难道永远都不能挣脱这个宿命吗?

 梅翎甜蜜的情话,仿佛犹在耳际,然而这一切竟去得那样的快。

 夜蝶感觉到自己的泪,汹涌的出,占衣襟。

 看着夜蝶一直站在那儿不动,蝶害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呆呆地站在边,面色雪白地看着妹妹。

 梅翎吹着愉快的口哨,擦着濡的头发,自浴室走出来。

 看到夜蝶,他高兴地说:“夜蝶,来了啊!”

 古铜色的膛淌着水珠,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好像刚大快朵颐过的猫,充着无限的足。

 伤心与气愤,同时涌上她心头。

 真是太不知羞了,大白天的,他竟敢与蝶厮混,这也就算了,脸上还没有半分羞愧。

 梅翎究竟把她当成什么女人了?

 看清夜蝶苍白着脸,着泪,梅翎大吃一惊,快步向前。

 当他伸手快触碰到夜蝶之际,她却猛地侧身避过,让他捉了一个空。

 心好痛好痛,但是她必须维持她尊严。

 夜蝶鼓起最后一丝力气,泪面地说:“我祝福你们。”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梅翎不解地问。

 不想再见到他可恨的脸,夜蝶转过身、猛地夺门而出。

 “夜蝶!”察觉出夜蝶的异常,梅翎想追出去,可跑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仅里着一条浴巾而已。

 梅翎转身,再度被惊吓到,一直到现在,他才看到半luo的蝶。

 他大叫:“你光着身子干什么?”

 蝶张口结舌,嗫嚅地道:“我…我…我…”

 电光石火间,梅翎立刻明白眼前的一切。

 “Shit!”梅翎骂着脏话,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痛哭失声的夜蝶,泪眼朦胧地想要发动车子,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可是因为过度伤心,颤抖的手,始终无法顺利握住钥匙。

 梅翎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他急急地解释:“夜蝶,这一切都是误会,千万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夜蝶哭着叫骂道:“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要说谎?还要我相信这是误会?梅翎,你真是欺人太甚!”

 “这真的是巧合!我跟蝶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一下子,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愚蠢的蝶!

 “没有事,蝶会光着身子在你房里?没有事,你为什么在洗澡?”夜蝶气得尖声嘶叫。

 “我从花田回来,一身脏兮兮的,淋浴是很正常的啊!至于蝶,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骗子。”夜蝶喃喃地道。

 梅翎捉住夜蝶的肩,着夜蝶面向他。“看着我,夜蝶。你认为我在骗你吗?”

 夜蝶哽咽地说:“说谎者怎会承认自己的谎言?”

 她是多么想相信他,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还能砌词狡辩吗?

 “听我说,夜蝶,既然我们要在一起,你就必须相信我,你真的认为我是感情骗子吗?”梅翎试图唤起夜蝶对他的信心。

 “或许,以往你只是在演戏罢了。”她仍旧无法相信。

 “傻子!如果我要蝶,我早就跟她在一起了。”梅翎觉得自己很冤枉。

 “可能你认为我到手了,玩完了,所以再去追蝶啊!”夜蝶哭泣地控诉。

 “够了!”梅翎大喝地打断夜蝶的话。

 梅翎用力地拥夜蝶入怀,夜蝶想要推开他,奈何梅翎力道之大,令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放手!”她气愤地推着他。“蝶活泼又可爱,你会喜欢她,我一点都不会意外!”

 但是却非常伤心啊——

 望着她哭泣的小脸,梅翎觉得他有必要将话说清楚。

 他握住夜蝶的双肩,正地说:“我就是喜欢你自然不做作、不假以辞,不给人台阶下的臭脾气;我就是喜欢你不多话、不懂得应酬际,像植物一样呆板;我就是喜欢你工作狂发作的蠢样,充了原则与理想;我更喜欢你不懂谈情说爱,像个婴儿一样笨拙,纯情到令我心动…”

 随着梅翎一句句的真情剖白,夜蝶慢慢地不再挣扎。

 蓦地,梅翎的肩头一疼,竟是被夜蝶咬了一口。

 梅翎忍着痛,焦躁地说:“你还不相信我?”

 夜蝶含着泪,鼻子不悦地说:“你倒底还要数落我多少缺点?我有这么差吗?”

 “你相信我了。”他喜出望外地说。

 “不,我是相信蝶。”

 “为什么?”梅翎愤愤不平的吼道。

 夜蝶叹息不语。

 刚刚一时激动,被眼前的情境吓坏了,所以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

 略略平静后,她才想到,以蝶的个性,如果真的和梅翎成就好事,她绝不可能慌张失措,甚至脸惊慌尴尬。

 可是刚刚蝶的反应,却是大大出乎平的个性,由此可知,事情并非想象的那样。

 姐妹二十多年,她太了解蝶的性格了。

 “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梅翎真想狠狠摇晃她的肩,敲醒她顽固如石的脑袋。

 “我不知道。”夜蝶老实地说。

 梅翎脑中纷转,觉得说再多,都不如实际行动有效。

 他双手捧住夜蝶的脸,轻轻近她的脸庞,温柔地吻住她柔软的,温暖的舌头滑进她微张的

 甜蜜而火热的记忆,再次回到两人之间,他们捧住对方的脸,深入而绵地热吻着。

 良久、良久之后,梅翎微微离他贪恋的瓣,气息不稳地说:“还不相信我吗?”

 夜蝶还来不及调整气息,梅翎已经俯在她耳边轻语道:“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近似低喃的三个字,让夜蝶的眼眶再度充意,然而,这一次却是感动而喜悦的泪。

 她主动环住他的颈项,两人几乎脸贴脸的凝视对方。

 夜蝶用鼻头轻擦梅翎,悄声地说:“我想多听几次好吗?”

 “嗯?”他迟疑道:“多说就没味道了。”

 “可是我想听啊!”

 她微微推开他,以渴求的眼神注视他,想得梅翎再次说出爱的誓言。

 面对她的请求,梅翎无招架之力,只能顺从她的心。

 他同样用鼻头轻触夜蝶几下,以极度甜蜜的声音说:“我爱你。”

 夜蝶布泪痕的脸上,慢慢地绽放出美丽的微笑,尔后渐渐扩大…

 银铃般的笑声,自红的中,清脆地响起,回在小小的车厢之中。

 她的爱情,终于破茧而出,幻化成美丽的蝴蝶,在只属于两人的阳光下,灿烂而轻盈地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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