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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看到摔地上
 傅少津走后,她整天望着窗外的银杏树发呆,那颗银杏树是从南门大院长出来的,树龄超过百年,树盘结错,致使沉繁枝家这侧成为了唯一没有和南门大院用墙壁隔开的院落。每到夏天的时候,阳光穿过银杏黝碧的叶片。

 在玻璃窗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偶尔被风吹得摇曳,便又是另一番生动的景致。最有趣的是放暑假,南门大院里那群男孩子,竟然会把足球踢到树杈上,沉繁枝每回听到他们在树下懊恼得嗷嗷大叫,都觉得十分可笑。

 她心情好的话,就会拿着晾衣杆,帮他们把球戳下去,要是球卡得地方太奇怪或者太高了,她也爱莫能助,就放任不管了。

 因为没有人陪着玩的缘故,听到树底下一群南院子弟嘈杂喧闹的欢呼声,沉繁枝都觉得像是找到玩伴了。这是沉繁枝对燕京的夏日印象里,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尽管依旧孤独,却打破了她复一的自娱自乐。沉繁枝的生日在盛夏,通常这个时候,她爸妈要是有空的话,就会带她去南方的爷爷家过,可是那年她父亲升职,母亲外调,冷清的家里只剩下她和一堆电器家具相依为命。

 她接到远在法国的母亲给她打来的祝福电话,她穿着爸爸出门前给她准备的吊带裙,一个人对着保姆做的一桌子菜发呆。要不是她爸接了她外公外婆来家里给她庆生,沉繁枝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过生日了。

 那晚,外公外婆走后,沉繁枝她爸很认真地问她“吱吱,爸爸工作太忙了,担心有时候一个人照顾不好你,你想不想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

 沉繁枝以为她爸要把她送去外公外婆家做留守儿童,抱着她爸嚎啕大哭一个晚上,等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听明白她爸的意思是说,他单位离外大院太远了。

 他申请了职工宿舍,想带着沉繁枝去那儿住。可又担心接送她上下学的问题,就还在斟酌让她住外公外婆家还是跟自己住,但是看沉繁枝那反应,他还是自己照顾女儿为妙。

 “那我们以后,不回来了吗?”沉爸说“你想回来的话,随时。”沉繁枝当时巴不得远离外大院这方纷争之地,坚定摇头道:“我不想回来了。”此后一十七年,沉繁枝真的再也没踏进外大院一步。

 ***沉繁枝的转学手续是在开学前办好的,搬家时也是在夏天。因为傅少津一直没从乡下回来,她还特别有仪式感地往他家信箱里丢了一张生日贺卡,写的是:“傅少津,首先祝你生日快乐!

 其次要告诉你,我要转学和搬家了,谢谢你成为我的朋友,希望你happyeveryday!”最后那句英文,句末的每个“y”都拉长扭了个小圈,祝语恳切得像是在写同学录。

 搬家那天,燕京的太阳格外毒辣,沉繁枝爸爸忙着跟搬家公司打点家里,她则站在温暖家楼下,迟疑要不要和她道个别。南院子弟们又在银杏树的另一侧喧闹玩耍,沉繁枝看不到他们到底在乐呵什么,愁绪也就没那么深切。

 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按下了温暖家的门铃。“喂!沉繁枝!”背后乍然响起一声呼喊,沉繁枝十分意外地回头,竟是她的同桌,司岍。

 只见他站在银杏树最大的树杈间,一手攀着枝桠,另一边腋下还夹了个足球,原来那些她没帮忙捅下去的足球,是这样被取下的。司岍站在一片枝繁叶茂中,逆着光质问那个站在二楼的女孩:“王老师说你要转学了,是真的吗?”

 还真是个小灵通,怪不得每学期都被选上做班长。沉繁枝自问跟这个同桌除了每天递个作业本、加深三八线之外,再无多余情,他突如其来的追问,她也没什么心理预期,只觉得没必要告诉他,反正马上就要开学了。于是,她凶巴巴地冲他瞪了一眼:“要你管!”

 没错,小时候的沉繁枝个性就是这么乖张锋利。谁知司岍并没有被她喝退,反倒是就这么站在树杈上和她喊起话来“怎么不要我管?我可是你同桌!还是我们班的班长!你要转学的事我当然得知道!”

 啊呸!沉繁枝心想,我没转学前对你都爱搭不理的,现在就要去别地儿撒野了,还用得着顾忌你司山开?她懒得再理他,连温暖家有没有人应门都顾不上了,扭头就往自家楼下的搬家车跑。

 “喂!沉繁枝!”司岍长这么大,除了沉繁枝谁都没给他受过这种气,而这股气他憋了好多年了,也一直没清楚,他到底是哪里招惹过沉繁枝,让她这么讨厌他,而今她就要走了,他再不清楚就没机会知道真相了。眼看着沉繁枝再拐个弯。

 就要离开自己视线了,司岍急了眼,完全忽略了所处的高度,纵身一跃…

 “嗷!”“司岍!”“小岍!”这是在鬼叫什么?好吵啊…沉繁枝蹙了下眉,捂住耳朵头也不回地继续往搬家车停的地方走去。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那天司岍为了追上她,直接从树上跳下来,摔折了一条腿。

 因为是闭合骨折,司家人去国术馆找了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给他直接接了回去,统共绑了三个月木板,愈合后连疤都没留下,等上了大学,两人再重逢,司岍给沉繁枝讲述这件事的时候,沉繁枝半眯着眸子,一脸狐疑。

 “要不是因为温暖正好出来,看到我摔在地上,赶紧回去叫她爸来背我上医院检查,不然等连城那群人从南院绕到职工大院来救我,你现在看的我,恐怕已经是个三等残废了!”

 沉繁枝了然地点头“所以你一直记得小时候温暖救了你的恩情,然后青梅竹马感情火速升温,可惜人家因为爸妈离婚半途去了南方,但你一定还一直惦念着人家,是吧?”被误会的司岍暗自郁结。

 心想这件事的重点难道不是他为了追她,还摔断了一条腿么?!然而当时他的不屑解释,无意间便给自己种下了祸,后来司岍自己总结他的艰辛追史,自打九岁那年他从树上掉下来嗷嗷直哭都唤不来沉繁枝一个回眸起。

 他就明白,想要征服沉繁枝其人,道阻且长啊!时过境迁,沉繁枝、司岍、傅少津、温暖四人的命运,早已在无端的变数中,各不相同。

 南院子弟司岍无疑最是一帆风顺,小升初考进燕京最好的外国语附中,高中起就代表学校参加了国际辩论赛、模拟联合国等各种赛事,还能游刃有余地跳级,提前一年被自主招生去了外学院。

 当了两年学生会主席,大二时遴选成绩出来,同届签进外部的人里,他是总分第一名。大三暑假就出国换,毕业回来进了部里还没待够一年,就得了去俄语区外驻的机会。一晃四年过去,他的升迁之路也是一马平川,甚至有望拿下部史最年轻二秘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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