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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这另一半
 直着嗓子高喊“今龙体欠安,皇上口谕,有奏递折,无奏退朝!”今一如之前的每一,宣政殿前的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结果,众人纷纷沉默地按序排着队往宫门上走。

 湛冲抬头看着大殿上那三个庄严的烫金大字,青琐丹墀,殿宇御幄,再回望身后那一张张麻木的、枯木朽株似的脸庞,这里的一切。

 就像一架华丽庞大却又陈旧不堪的舆辇,而早已千疮百孔的车辕,又能强行拖拽到几时?他讥诮一笑,转身跟在众人身后,直往宫门走去,却忽然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喊他。

 他顿身回望,见湛沣上前与他道“三哥可去看望过母后?三哥离宫这些日子,母后甚是惦念,大哥这程子身上也不太好,中给换了好几位太医,药也吃了不知几车,却总不见起,母后为此郁郁寡,若是三哥去见见母后,或许还可得宽慰些。”

 他不置可否,只问道“大哥怎么了?”湛沣几不可察地撇了下嘴角,面愁容道“三个月前,一大哥在文德殿主持完经筵。

 在回东宫的路上遇刺,刺客刺中大哥左股,虽未伤及性命,可伤势也颇严重,中想了许多法子医治,可总不见好转。”

 这事倒出乎他意料,可略一思索就找出破绽“刺客?太子遇袭?难道号称第一近卫的东宫卫只是得虚名?竟然能放刺客与太子近身行刺?”到底是侍卫无能?还是这位太子大哥突然变得英勇起来,终于敢从别人的身后站到身前来?

 这时湛沣的表情略有些不自然,踟蹰说道“三哥有所不知,这刺客并非什么来路不明之人,三哥你也识得,是东宫太子詹事武德图。

 正因为是他,所以众人才会失于防备,让他有了可乘之机。”若说太子遇刺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竟然几乎刺杀得手,且这刺客竟然还是那个太子最为倚重的东宫肱骨之臣。

 这个武德图曾是太安八年的两榜进士,年纪轻轻却腹经纶,才华横溢,人也生的极为灵巧,一表人才,常述良谏佳策,原先最是得太子心意,一直是东宫的红人,出入总见其随侍太子身侧。

 这样的良臣,怎么会自毁前程,行刺自己的主子靠山呢?湛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等他发问,眼神游弋着继续道“三哥你这次离开的时间太久了,其间发生了一些事,至于细节之处我也不甚清楚,也是后来才得知,大哥不知什么时候与那武德图的室有了首尾。

 只是如今各执一词,大哥说是那妇勾引了他,可武德图却说是大哥强行污了他的子,所以他才会做出刺主的事来。”“武德图呢?”“事发后,父皇震怒,不管因为什么,行刺储君罪无可恕。

 最后判的斩监候,如今还在天牢收监,只等秋审后再行刑。”湛冲颔首“我知晓了,我先去看望母后。”

 说着,甩下湛沣,转身朝后宫方向去了。皇后寝宫在皇帝寝宫西北方向,他自前朝来,直穿过涌金门,方拐上通向皇后寝宫的宫道,方一抬眼,便遥遥见幽长宫道的另一端,一个盛装华服的美丽女子,正轻挽着画帛,莲步款款,与他相向行来。

 那女子几乎也在同时看见了他,脚步不易察觉地慢了半拍,可又很快便恢复了,两人相向而行,又同时停在了皇后寝宫的宫门外,他看见她眉间的金钿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她看见他就笑起来,两靥的花钿却在这种牵动下微微有些扭曲。

 她的声音听上去却很平静…“殿下终于回来了。”他合手抬起来,微微弯身行礼“长久未见,皇嫂可好么?”***卫茗蕊微微欠身,垂目温声道“劳烦殿下惦记,还算过得去。”

 湛冲思及方才湛沣所说,于是问道“大哥伤势如何了?可有好转?”卫茗蕊闻言,脸上的那一丝笑意倏然退了个干净,沉了沉才道“时好时坏的,换了好几拨太医了,药也用过不少,却总是不见大好,十天前还能搀扶着下走几步,这些日子却又站不起来了,碰都不让碰,只知道喊疼。”

 “如今赶上这时节,皮外伤确实难愈,我那里有些上好的金疮药,回头我让人送去东宫,皇嫂可以给大哥试试。”卫茗蕊抬眼看着眼前的人,又笑起来。

 “好,你的东西,总是好的。”湛冲默然,让出一步让对方先行,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皇后寝宫,等候宫人通传的时候,两人等在抱厦里,湛冲有意让卫茗蕊先行,便后几步,只站在檐下,不想卫茗蕊也没有要上近前的意思,与他站在了一处。

 看着他又问道“这次回来,一时暂且不会走了吧?”他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语意疏离道“这种事身不由己,只能听令行事,皇嫂可有事?若有我能及之事,可尽管吩咐。”

 卫茗蕊一副玲珑心肝,见他如此生疏见外,一时心里酸涩难耐,可表面仍旧一副端庄持重的模样,脸上带着一贯温婉恬静的笑容,只是话里有话地刺道“燕王殿下是大忙人,万事一肩挑,我等一介深宫妇人,何德何能,又怎敢驱策您呢?”

 湛冲最不耐烦听她说这些怪气,似是而非的矫情话,本来因今罢朝而突升的烦躁,在这一刻,又被她烧起了一把无名火。于是沉目看了她一眼,忽而笑道“皇嫂何必自谦,谁不知道皇嫂最善经营,且有大哥珠玉在前,又怎么会真的指望我?如何我一句客套话皇嫂竟还当真了?”

 这话一出,只见卫茗蕊倏地变了脸色,正巧这会儿通传的宫人出来请他们入殿,湛冲再无意让她,大步流星,抛下她直直往殿内去了,卫茗蕊手中的披帛都要扯碎了,咬咬牙,也紧随其后快步进去了。

 卫茗蕊进到大殿时,见皇后静坐在上首,湛冲已然行完了礼正起身,自己也赶忙与皇后见礼。

 皇后杨氏近因太子伤势久不得愈而忧心忡忡,夜悬心,忧思甚虑,自己也勾起了旧疾,夏日炎炎坐在殿内还披着狐轻裘,脸色莹白,看上去有些病态之感。

 皇后让两人免礼,又分别赐座,用帕子捂住嘴轻咳了几声,勉强忍过一时,才对着其下二人说道“这程子我就没有一做过好梦,先是太子遇刺。

 后来冲儿又被俘,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让我松心,不过如今好在冲儿回来了,我这沉珂去了一半,这另一半,就要看太子争不争气了。”说着,淡淡看了卫茗蕊一眼。卫茗蕊今进宫,无非就是例行将太子近来的病况报予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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