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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闭上双眼
 学姐不多谈,转移话题:“我们赶紧去吧,晚了又排不上号。”舍友则不吐不快:“他这样,连愿意跟他结婚的怕都是没。问他还不吭声,肯定是没结婚。这都多少岁的人了…”眼看着旁边有人偷听,学姐急道:“走吧!”

 蒲风只普通地前进,他偶尔能注意到别人隐秘的目光,但他还是穿着中,并不遮掩。年轻时候,也有很多目光,那时候更多的是一点爱慕或者欣赏,而今则更多是可惜、猜测。瑕疵如此碍眼,而失去则更上了一层楼。

 如同附骨之疽,时疼时。缴完了费,跟在不远处的嘉瑞才跑上来:“风,你怎么全了!”他一跺脚“唉,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他要掏他的钱包“我得跟你分啊…你一定得收!”

 嘉瑞是吃准了他不会要。蒲风好笑看了他一眼:“一共三万七,不算你零头。剩下的一人一半吧。”

 嘉瑞讪讪捂着袋,但有些东西,本来就不该捂,或者说,早晚捂不住。十几个问题还能勉强称之为情趣,几百个问题就成了折磨。

 蒲雨夏答得嗓子疼,空泡了杯水,干脆席地而坐,她化身答题机器,无论听到什么,都能面不改。下一个“蒲风”轮上来,问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地方?”

 “…”蒲雨夏保持面无表情“。”呵,肤浅的男人。“上个月有天,我给你打了三个电话,你为什么一个都没接?”她重复:“手机静音了,没注意。”“昨天,你为什么看了吴钦这么多眼?”“才发现他原来这么高。”

 “我喜欢你穿那条黑色鱼尾裙。”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蒲风”的抱怨“为什么我夸过一次你就不穿了?”“皱了,懒得打理。”“我和嘉好,你选谁?”“你。”

 “我和蒲戒刀,你选谁?”“你。”“谁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谁是你最爱的人?”蒲雨夏叹了口气,她答:“我自己。”人总更爱自己。

 但真情的可贵之处…不就在于把对方放在自己之前吗?蒲风独自走在街道。天下微雨,如织薄网,将希冀困住。行人零星,连车也少了些,但之所以可贵,又因为其稀少。因为它万中无一,他何以自信认为,这样的好事会落在他身上呢?

 他自问,难道自己就真的做到了吗?也许…他抬起头,看城市房屋鳞次栉比。方方正正,像一个个小盒,住着无数多样的家庭,无数对悲喜恩怨的恋人,他们确实不合适。明明互相了解,却又不肯为对方改变,就像他从前不肯回家,而蒲雨夏不愿出来,尽管他们尝试做出改变。

 但毫无疑问…对方的生活方式,他们都无法长时间地忍受,何况,她早就想离开他。蒲风想:到时间了。已经足够了,他拨出电话,这一次,竟然瞬间接起。

 “喂?”对面的女声有点嘶哑,好像是某种新的感“你要回来了?还在医院吗,我来接你。”“不用了。”他转进公园小路,轻抚过团簇的金合花:稍纵即逝的快乐。

 而后向深处走去,他说:“今晚不回来。”她以为自己不会提问,但好像是被那些“蒲风”感染了:“…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她看着后面依旧漫长的队伍。

 在某一刻,开始逐渐溃散。“没事。”他说“暂时散散心。”又说“那我先挂了?”蒲雨夏慢慢放下手机。眼前的“蒲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他”的身体更加透明,好像能量要消耗完毕。“他”跟着坐下,后背靠上墙,离她很近。

 “他”问:“我对你来说,不可或缺吗?”但这一次,还没等她回答,下一个问题就接踵而至:“你真的在乎我吗?”“你爱过我吗?”他伸出手,几乎要碰到她的脸“还是只想靠我…来逃避孤独?”

 “我醒来那刻,”他说“很想见你。”在最后一缕幽魂飘散时,外面下起了大雨。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却扑了空,只有耳朵抓到了嘈杂的雨声,她突然想起来,那几年,他们远没有这么和平,她摆了宋子真和李清月,终于到了医院,他已经进入恢复阶段。

 只是除了医生护士和护工,谁也不肯见,他的窗帘总是拉着,只留一条,她趁机进去,他就狠狠把枕头扔过来:“出去!”

 摔过一次塑料花瓶,摔过盒饭,还摔过他的耳机,而后继续靠在上。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李宝相找来了心理咨询师,但他从不接受。

 医生含蓄地表示:家属还是要尽量注意他的心理问题,他们接收过类似的病人,好不容易救回来,得知自己下半身彻底瘫痪,一时无法接受,竟冲动寻了死。是某天护工有事。

 他翻身下摔到地上。蒲雨夏冲了进去,想把他扶起来,他试图推开她,却因为借不到力又要注意收手,反而像条被按上砧板扑腾的鱼,她又在哭。可这次,他的眼里是赤的审视和怀疑。

 他的心里有无数问题,无数猜测,但他都一一按了下去,只平淡说:“扶我上去吧。”他的伤像一把锁,把本决心分离的两个人,重新束缚到了一起。

 ***“我爱你。”他将相片一张张重新排序,又依次入相册里。独遗留下一张,被他执在指尖,他喜欢那张照片,深夜的卧室,一盏水母模样的旧台灯,提供着渐弱的光。

 她侧蜷躺在的一角,绸缎似的长发蜿蜒铺散,遮挡了脸庞,像漂浮在深海。走出储藏室,蒲雨夏的门前,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依旧悬挂着。

 “我又恨你。”他戳了戳那块牌子,制造出了一点噪音,他好像觉得有趣,戳得越来越用力,最后将整块牌子拍打在门上。蒲雨夏无法忍受地打开门,她探出头,神情疏远而反抗:“我还有事。”她在创作她的作品。

 在她自己的皮肤上。皲裂的线条从她的肩膀开始下延,纵横织得如同冰裂纹,又有藤蔓和花朵从裂里钻出,她是赤的,上线微斜落,两粒粉珍珠圆润地嵌在顶端。中央含甘而不由得轻坠,形成了随意的弧线,下身浅而稀疏,大多数的部都隐藏在双腿之间,只留出一点给予遐想,但她接着说:“你能安静点吗?”

 “你在做什么?”他将相片揣入口袋,提着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她没回答,冷漠将门合上。

 “我爱你。”她的手入他的腋下,她的腿夹在他的腿间,她的脸只离他的肌肤三厘米,甚至越来越近,她在嗅他的气息,她闭上双眼,甜腻地许愿:“希望你永远、永远都能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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