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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给棭紧被子
 “一道吃吧,”他擦着手,似笑非笑、若怒不怒“统共两个人,还要分什么你我不成!”外间的这场官司李持盈自然不得而知,宫女垂首请她出去用膳时天已经黑透了。自太兴爷起万镜宫就是帝王寝宫,别说妃子嫔御,皇后无诏亦不得擅入,作为当今登基后头一位赐宿万镜宫的女人。

 她们对她好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当然,能被选来此处侍候的无不是尖子中的尖子,人中的人,再怎么好奇、兴奋、战栗也不会将情绪悉数展在脸上,除了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宫中没有人有资格表达情绪。

 姐弟俩对坐无言,默默吃完一顿饭后朱持晖道:“你不放心就先在这里住下,让他们收拾一间屋子给你。”黄院使道伤口不深。

 只是位置不妙,早一醒来危险便能少一分,李泽脑门上着厚厚的纱布,一下午呕吐了两次,且有发热之状,今天晚上决计是离不了人的。

 她知道他还有政务要处理,不可能陪她在这里使子,也便点了点头。窗外明月高悬,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直到宫人们上前收拾杯盘、耳边的虫鸣声越来越大她才猛然发觉他已经走了,马太监的声音又低又远、断断续续:“…十六姑娘一早递了牌子…进宫面圣请罪…”

 ***请罪?朱持晖面无表情,只在心里冷冷的道,自然是要进来请罪的。事情发生在李家门前。

 而李氏聚族而居,外头有人闹事,门房小厮敢不立刻入内通报?他相信此事不是李汇一手谋划,老大人没那么蠢,却也隐隐能猜到这个丫头片子恐怕故意拖延了时间。

 李持盈出门作客,为表尊重拢共只带了一个车夫,但凡李家家仆早早抢上去帮着驱赶闲汉,润哥儿也不能受伤昏

 这会子知道怕了?真个闹出人命,十条命都不够她填的。左等右等等不来宫里的消息,李十六好似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边在屋里团团转一边紧盯着紫城的方向硬熬了一夜。虽说爹和大伯都赞成南征。

 但傻子也知道现在征不成,两边和和气气着尚且未必谈判成功,若是死了孩子,再好的合作也谈不成了,几位伯父不定怎么收拾她呢!次一早,天没亮透就忙忙的命人梳妆,丫头们度她脸色,大气不敢出一声。

 说起来十五将笄、大好年华,因为能和万岁说得上话,族里一直有传言说大伯抬举她做皇后…皇后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女子谁能不为这个身份动摇?何况皇帝少年英武、眉目如画,就是身体有恙,内闱之间或有一二不如意之处也胜过常人万千。

 怎知好端端的横生出这些枝节!旁人就算了,她们嚼舌看笑话她不在乎,万一皇帝表哥也觉得她坏了他的事怎么办!一直到下午小厮们才勉力打听出一点消息,递进二门的不过一句闲话:“黄院使下值回家了。”

 李十六娘听罢,一直紧皱的眉头乍然一松,小公子必定醒了!否则龙姑娘怎么肯放黄之仁归家?李泽醒转已是下午三点,两只肿的眼睛掀开一条细,也不知道喊人,呆躺了半晌才哑着嗓子叫一声“妈妈”

 脑袋晕晕乎乎,伤口隐隐作痛,他就着妈妈的手喝了一点点温水,然后半是撒娇半是叹息的说:“我做梦了。”见他退了烧,李九的心放下大半,放下茶盏嗯了一声:“梦见什么了?”

 梦见一双手,一双又软又香的手,手上戴着黛绿色的扳指,她轻轻拍着他,哄他说不要哭,还说天亮了就送他回家去。

 其实他是有点害怕的,四面黑漆漆森森,伸手不见五指,哪里有什么回家的路?可她温柔地抱着他,还给他唱儿歌。渐渐的他没那么害怕了,天亮以后再睁眼,眼前便是一串明黄的穗子,一的垂挂在头顶。

 “我好饿,头也好疼,”傻小子点了菜,又了两块点心,终于想起来问“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在宫里。”别说他了,连她也是头一次进宫,外界盛传宫里的规矩如何大、如何压抑可怖,真进来了反倒觉得稀松寻常,也许是宫里主子不多的缘故…朱持晖一向不爱和她计较那些虚礼。李泽还是一脸懵懂。

 他倒是知道天都有个宫,怎么北京也有一个吗?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想和妈妈说点悄悄话又担心会被宫女们听见,扭扭捏捏羞红了脸。李持盈见状,低声音同他解释说:“宫里就是舅舅家,不怕。”

 小哥儿瞪圆眼睛,边咳嗽边哇了一声:“舅舅家这么大呀!”这话飘进朱持晖耳朵里,直教他脚步一顿…臭小子该不是知道他才被那帮老学究叨叨了一耳朵‘成家立业’、‘后宫空虚’吧?

 许是听说了龙姑娘夜宿宫的事,担心他闹出什么桃丑闻,今几位大学士出奇的态度一致,话里话外暗示他如有需求(…),不妨先纳几个好颜色的宫女,只要不闹出庶长子来,令将来的皇后颜面无光即可。

 他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不过是唯恐皇后的位子有所差池罢了。说句到家的话,直到这会儿他都还没完全把紫城当作自己的家,这里没有他的亲人,夜半醒来,目只见臣子与奴婢。

 圣上驾临,宫人们纷纷行礼问安,李持盈也便起身道:“已经见过十六姑娘了?”他看她一眼,勾头又瞄了一眼李泽:“这宫里的人都该拔舌头打死。”

 吓得一众人等瑟瑟发抖,扑通扑通栽葱般跪了地,哭也不敢哭,只低着头默默流泪。李九不说话,二爷又笑着挥了挥手,一群人如蒙大赦,倒退着俱都退了出去。

 “今儿好些了?”他伸手探了探润哥儿的额头“听黄太医说烧已经退了,再吃两剂药就当差不多了。”她摇摇头:“还得再观察几。”这会子并没有脑科学一说,还是稳妥些好。

 “那就再看几,正好一道过节。”再几就是端午,原该正式进宫觐见,商量结盟事宜,这下子什么繁文缛节都省了。

 “晚上吃什么?”他一派轻松自得的样子“炸个排骨?炖个牛腩?他暂时吃不得油腻之物,给他单独些鸭子粥、山药羹吧?”她心里像扎了刺,忍不住道:“你和李十六娘说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和她说什么?”

 他稍稍坐起来一些“倒是你,同她很么?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她被堵得无话可说,闷闷瘪着嘴不肯再开口。

 一时用过晚膳,太医进来给李泽施针,小哥儿胃口很好,吃了药没一会儿又沉沉睡去,她给他紧被子,回头时赫然发现朱持晖居然还在(…)。“你不回干清宫么?”多新鲜呐,他待在自己寝宫还要与人报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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