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天下看不起
车马离京时北京正当杏花开遍,江元时怕有闪失,亲自北上接他南归,一路上因见十二郎若有所失,面
惘
,忍不住笑说:“什么好人。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
他同李家姑娘有来往一事瞒不住家里人,倘或朱持晖继位,娶他姐姐做江家妇属实是皆大欢喜,甚至可以说是江家高攀。
谁想局面成了如今这样子,别说李乡君,凤孙都生死未卜,名声一落千丈,寄水若还对她恋恋不舍,不免叫他为难。
“你实在喜欢,回头给你寻个差不多的收在房里,这总行了?”十二郎笑了笑,又轻轻摇了摇头:“是我不懂事,叫大哥
心了。”中秋节前华仙公主派人替她告假,却没说去了哪里,一晃几个月过去,仍是半点消息也无。
他耐不住
子找凤孙旁敲侧击,朱持晖本来待他敌意颇浓,闻言讥笑道:“乡君的行踪与你何干?这是你能过问的事吗?”眨眼间变故陡生,物是人非。
***江元时没什么悲
伤秋的心情。他此番进京不单是为了幼弟,也因为江南战
,中央摆明了腾不开手、有心无力,不得已之下敕令各地方‘集结团练,自行抗敌’。封疆大吏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将供给军需的压力暗暗转移到当地乡绅、豪商头上,美其名曰‘善捐’。
其中固然有几个真心救国的官员志士,更多的却是想趁朝廷还没倒台,能榨一点是一点,要不是大明帝国余威犹在,天下百姓还肯认朱氏为主,揭竿而起的岂止各地藩王?
“大哥的意思是?”生在大明长在大明,江元时的心中多少还有些家国情怀留存,奈何他不是慈善家,这份家业是爹爹带着他走南闯北闯出来的,怎么甘心拱手孝敬给那帮贪官蠢蠡?
布政使、按察使们隔三差五就来江府‘小坐’、‘吃茶’,他索
离开浙江,躲个清静。
“大娘娘一死。她的嫡系全成了没娘的孩子,再有本事也逃不过赋闲贬谪的命运,我看台州沦陷只是时间问题,不如趁早将女眷转移到内陆去。前儿你娘还说呢,你也到年纪了,改
给你说一个温柔娴雅的好
子,一家人才叫团团圆圆。”
说罢顿了顿,似是在向他解释,又仿佛是自言自语“这时节外国也未必太平,想那法兰西王后好容易诞下麟儿。
正打算扶植幼子登基,自己做王太后,扭头就被娘家软
在凡尔赛宫。现在法国境内风向渐渐倒向了英吉利那边,说是要
拿破仑之侄进巴黎。”
孩子一出生拿破仑二世就恰到好处地‘溘然病逝’,据说下葬时尸身都已经腐烂
脓,长了眼睛的自然能瞧出来此事有疑,有传言说小王子是王后与先王堂弟所生,也有人说王子其实是罗马使臣的儿子。
江寄水沉默了一会儿,心知话虽委婉,大哥不是在同他商量什么,而是通知他江氏家主的决定。
十二郎很快摆正身份,话家常般恭谦轻快道:“正好,我在北边呆了这么多年,心里每常记挂母亲和哥哥们,只恨天长水远,不得相见。”当家做主惯了的人身上总有股说一不二的锐气。
他在北边独大久了,几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全然
他不住,江元时原本担心弟弟会犯轴,一时半会儿低不下头去,见此情形除了放松欣慰,
中竟悄悄生出一点不可察觉的怅然,几年不见,最小的十二郎也长大了。
“好,”他笑起来。“咱们只管静待时机,看这
世究竟能炼出几位真英雄。”时值天下离
,贼匪横行,不少州县彻底失去了对铁道的掌控力,大批难民和
民涌进火车站,李持盈与白休怨选了个靠墙角的位置,头碰着头翻看四
前的《关中
报》。
怕人辨认出她的身份,白君将声音
的低低的:“炼蛊?”李九倒不担心隔墙有耳,一手哄着孩子一手点着报纸轻声与他分析道:“朝廷未散,这个节骨眼上赶着称帝只会导致山头林立…大家都是太祖的儿孙,你能称帝,我难道不能?
为了争夺有限的兵源和物资,接下来必是互相
并,直至决出最大的几股势力,彼此牵制、互相角力,偏偏谁也
不下谁,好比南疆巫师炼蛊。”
哪怕有外敌当前,迫使那些王爷们暂时达成同盟,最终也免不了一场厮杀,封建帝制时代皇帝的位置足以令人成疯成魔,踮踮脚就能够到,谁忍得住不伸出手去呢?
故有些事不必争先,羽翼未丰之前崭
头角未必是好事,所谓‘广积粮、缓称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报纸翻过一页。
他忽然抬眸看了她一眼:“…怡王的死讯见报了。”褫夺尊位,宗室除名,连她母族夫族一并受到牵连,其中固然有震慑诸王、以正天威的意思,对一个大婚不久且是近支帝裔的郡君来说。
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前有华仙枭首,后有朱颜谋逆,看得出来许太后和姜首辅十分忌惮华仙一系,更重要的是…
李持盈盯着那寥寥几行字,不自觉咬紧了牙关,报纸上没有写明朱颜的死因…如果是走正常
程菜市斩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如果如公主一般尸身完好,她相信姜立桐不会介意再倒
一次凤孙派的残余势力。
但是没有,这说明朱颜的死因不同寻常。成王败寇,古今通理,一个貌美且年轻的阶下囚,会遭遇什么简直不能细想,他伸手将这一页合过去:“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去山东。”这样的虎狼之世,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绝无可能左右时局,李九不是不知道宗族的力量不好借。
尤其李家这样聚族而居的大姓,除了乡君的空头爵位和这身皮囊,她如今可说是一无所有…怎奈她不甘心,不甘心呐!
难道家破人亡之仇、贬身为贼之恨就这样轻飘飘地放它过去?怀中小儿未
周岁就没了母亲,李沅与李持风身陷诏狱,持晖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始作俑者却好端端地安卧在高
软枕上!
仓皇逃命之际李姑娘且要掀起三尺
,何况如今?如今她身边有一把世人莫能比拟的宝刀。敌人看她不起,天下看她不起,因她只是依附华仙和持晖生存的一只蝼蚁,姜首辅和许太后也许从没将她看进眼里过,但那有什么关系?他们会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代价。
***白休怨听出了她的决意,却没笑她异想天开,也不觉得这话有多大逆不道。久居云端的权贵不会在意蚁鼠辈的愤怒,也许他们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