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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看这亲不成罢
 趁早娶生子,说不定还可以赶得上给小郡主当岳父。”朱持晖差点笑出声来,年纪大了一点。

 说的好像人家已经四五十岁了似的,那厢严表哥果然被她噎住,好半天过去方咬牙切齿地道:“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实在不情愿,风头过去再和离也未为不可。”

 他的神情直教她头皮一麻,不是,好端端的你脸红什么啊?!如此严肃正经的场合,怎么闹得好像小儿女私定终身?李持盈水也顾不上喝了,连珠炮似的忙道:“权宜之计也是真的成亲啊…是不是?

 欺君之罪你担得起,我可担待不起。再说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个女孩儿家,这上头如何得上嘴?”他不肯陪她演戏:“你不是会乖乖受人摆布的普通闺秀。”

 “…妹妹从小就许愿要嫁给在世潘安、人中龙凤,再不济也得富可敌国、武艺超群,这话我身边的丫头嬷嬷们记得清清楚楚,轻易抵赖不得。”听到这里朱持晖终于懂了严璋此行的目的,‘成亲’二字一出,口那弦倏地绷紧。

 好在李持盈立刻明里暗里将那姓严的抢白了一通,说他文不成武不就,既没有脸也没有钱,儿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晖哥儿才不至于冲出去喝骂他不知廉,癞蛤蟆肖想天鹅

 今儿的天气实在不错,小爷稍稍坐起一点身体,重新拿了块点心咬着,一面竖起耳朵听严璋的回应。

 做表哥的被表妹一番奚落,面色不由红转紫、由紫转青,偏生他要脸,依然死撑着兄长的体面:“潘安仪容秀美,可惜一生碌碌不得志。

 王孙贵胄大多左拥右抱、姬妾成群,这些表妹都能忍么?”李持盈笑眯眯的,早准备好一箩筐的话等着他:“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便有,也轮不上我。

 姿容秀逸,穷困一点又何妨?贪图人家的才情官位,自然就要忍受院妾室,再者,管理后院亦不失为大家主母的职责,怎么不是良配呢?”

 拒绝得如此彻底,再没脸没皮的人也要恼羞成怒,严璋不再装相,丢下一句:“妹妹肚里能撑船,我自愧弗如。”“婚姻结的是两姓之好,能有三分情谊就算很不错了,表哥是个明白人,怎么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姓严的,李持盈一边打哈欠一边沿着游廊往回走,始终充当背景板的二爷没忍住问她:“你刚才说婚姻里只需三分爱慕,什么意思?”

 就快入夏了,公主府的管事正着人清理荷塘的淤泥和杂草,一张大网下去,惊起许多或豢养或野生的良禽飞鸟。

 她眯起眼看湖边的仙鹤和野鸭,全没在意似的随口答说:“明摆着是诳他的话嘛。”说罢隐约想起一本从前看过的小说,自顾自笑起来:“况且,我的这个三分不是‘三分水七分尘’的三分,而是‘天下只有三分月’的三分。”当然。

 她在心里补充说,人类的本质就是双标,人家三分爱我,我未必能三分爱人。打定主意先写信给柳枝,通知她情况有变,立刻变卖掉手中的商铺房屋,要么北上要么往西边内陆去,姐姐一时没能注意到晖哥儿古怪的脸色。

 他仿佛又变回了小时候顽劣黏人的跟虫,亦步亦趋紧贴在她身后:“赐婚之事我来想办法,必不会让你嫁给那种莽夫。”她倒没有看不起莽夫的意思。

 只是此时的婚姻法实在令人绝望,故也轻轻应了一声。二爷见闻笙馆里没有人(为避嫌疑,如今竹枝松枝并其他那些小丫头们都不往他跟前凑了),亲自挽起袖子给她研墨:“我可以‘十分’喜欢你的。”

 啪的一声,一滴墨汁落在信纸上,姐姐忽然不敢抬头看他。***因在孝中,朱持晖只穿了一件银白色蓝金绣线的暗纹常服,袖口了一圈灵芝和如意云,研墨时衣袖微微晃动,发出轻但规律的摩挲声。

 他很少对看不上眼的人表出明显的嫌恶,不论对方多么不堪,基本的涵养不会丢,但他对喜欢的、上心的人从来不吝关心,衣食住行样样周到,连她膝盖不适、小日子不能着凉都一一记在心上。

 ‘十分喜欢’,李持盈克制不住的两颊发烫,没一会儿连耳、脖子都热起来,仿佛身体里有一团火,因他说出了正确口令便不管不顾地烧起来了。姐姐盖弥彰般将写坏的信纸团起来丢掉,口中支吾:“胡吣什么!”

 他的性格、相貌,除身份外他的一切都合乎她的喜好,两人能从小玩到这么大,脾相投是头一桩,哪怕对着朱颜和江寄水她也做不到像在晖哥儿面前这么自在自如,就像从小抱着睡觉的绒玩具。

 即便某天世界顶尖的学者公开宣布说它是外星人假扮的,每要吃至少十个活人,潜意识里她也不觉得他会伤害她。‘朱持晖’是危险的,晖哥儿不是。问题是…不论是不是她心思龌龊,曲解了喜欢二字的本来含义。

 她做不到同样的‘十分’喜欢他。绒玩具变为外星生物的那一刻她就无法全身心的信任他了,不论是以姐姐还是…的身份。一封信写得断断续续,二爷也不出声催促,乖乖巧巧等在一边。

 方才说那话时他没想太多,一面是暗喜,他就说么,区区一个商人子也配教她放在心上?不过三分情意而已,聊胜于无罢了。

 一面又有些难受,不知道为什么李持盈对婚姻和男人似乎抱着一种天然的悲观,说句不好听的,十五六岁正当是少女怀的年纪。

 她却早早说出‘只要三分爱慕’这种丧气话,教他疑心是不是从前在这上头吃过亏?市井小说里常有怪下凡后被凡人男子辜负的故事,他怀疑她会不会也是其中之一。

 “…你饿不饿?”好容易信写完了,晖哥儿轻咳两声,放下墨锭去洗手“这阵子不能沾荤腥,让他们做两道素羹来吧?”那个是拿高汤吊的底,好歹有些味儿。

 屋里只备了一盆清水,李持盈见他一个人笨手笨脚的,半天都没洗干净,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自鸣钟显示正午已过,这会子把他撵走就太不像话了:“上次你不是说豆腐丸子好吃?也再炸一盘那个,还有鸡蛋卷和豆腐。”

 他的手不脏,唯有指腹沾上了一点墨渍,她替他用肥皂洗干净,清浅泡沫下两只手在一起。

 “你有没有想过不嫁人?”“什么?”她吓了一跳,几乎以为他发觉了自立女户一事“好好儿的,怎么又说起这个了。”“不能说?”他哼道“既然只求三分真情,我看这亲不成也罢,不如留在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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