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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年纪不大不小
 他倒不是嫌她晦气,就是觉得毕竟是在人家家里,不比自己家里方便。织金马面本来就重,冬裙还挂了里子,李持盈汗都下来了,正窸窸窣窣地系带,闻言一乐,手上差点力:“我…你以为这是能忍住的事儿么?”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傻话,脸颊隐隐烧起来:“你换好了就赶紧出来,”话音未落便听啪的一声,依稀有个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定睛一瞧,是她今戴出来的金鱼荷包。

 ***李姑娘不擅女红这件事不是秘密,事实上如今的官宦女儿少有于此道的,大家忙着读书上学,闲了还要管账理家、读书论报,哪有时间一针一线的钻研刺绣?

 面上应付得过去就行了,就连新娘子要给夫家绣见面礼这样的老规矩也不过应个卯,譬如今儿新郎官身上的荷包,朱颜顶多在上头刺了两针,人家唯恐劳动郡君,还要千倍百倍地还礼。

 “这是梅枝给你做的?”他弯将荷包拾起来“胖头胖脑,还可爱的。”她整理好衣裙,有点尴尬地走出来:“是可爱的,你喜欢,给你也做一个。”

 “我要你做的,你亲手给我做。”她没听出别的意思,只道这小子惯会蹬鼻子上脸:“爱要不要。”他见她精神尚可,不似前次整个人病恹恹的,脸色也依然健康红润,便道:“你肚子疼不疼?

 难受的话从角门家去歇着,反正大礼已经行完了。”颜姐姐不会挑她的礼,余下宾客中没人有资格挑她的礼,提前离席也未为不可。

 李持盈终于注意到他略显疲态的脸,晖哥儿很少这样不顾形象,总是头发一就要着人重新梳,此刻眼圈儿隐隐发红,衣服也皱巴巴的,额头上还濡着细汗,看上去居然有点可怜。

 “…你陪我一道回去吧,大礼已毕,再出岔子也有限。”真有什么事,还有荣王妃和华仙公主呢。

 此时正经作客必须从大门进出,哪怕身份不够、不能使主家开中门相也绝不可以贪方便抄近路,会被视为上不得台面的鬼祟之人。

 荣王府与华仙公主府只隔着一条小巷,从角门出去拐个弯儿就到了,早上一行人却浩浩兜了一个大圈子,叫她说真真是遭罪。姐弟俩面对面坐在马车里,他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葡萄酒味:“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新姐夫家从前在海关任职,不敢说家资巨万,葡萄酒水晶杯总是不缺的,尤其他还姓王,总叫她想起前世名着里的话:东海缺少白玉,龙王来请金陵王。

 想着想着好笑起来:“对了,仪宾长得怎么样?好看吗?”“你没见到?”他们进门时她分明出来了“长得…就那样吧,勉强称得上清秀。”

 王宜之与朱颜同年,真要较真比她还小上两个月,竹竿身材,面皮白净,丑肯定是不丑,就是也没多么惊。至少不如巫师令人记忆深刻。

 想起那个巫师他不自觉皱了皱眉,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会儿出现,也不知道真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她碰碰他的膝盖:“你怎么了?”

 “我以前很抗拒这一天的到来,真的来了才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晖哥儿一顿,低头看两人的鞋尖“你来京城之前家里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除了爹娘、妈子和丫头们,就只有一个颜姐姐陪我说话聊天。”一直到到五岁他都被养在深宅内院,等闲见不到外人,这事李持盈也有所耳闻。

 “她会带很多见所未见的新玩具来。也不似娘一味管束我,天气好的时候还会带我去花园子里爬假山、放风筝。我很讨厌娘们说她终有一要嫁人,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就不要我了。”那会儿他甚至拍着桌子直嚷‘不许’,实在要嫁就嫁来他们家,把公主和嬷嬷们逗得前仰后合。

 后来两人渐渐长大,朱颜开始上学读书、跟着荣王参政议事,有了自己的生活,他还因此失落了好一阵。李乡君有一点点吃味,同时又有点心疼和理解:“我说你怎么那么小就开蒙念书了。”

 家教再严,凭他当年混世魔王的本事,拖个一年半载并非难事。“一个人在家呆着很无趣啊…”混世魔王没有否认“不过后来你来了,就好了。”气氛登时有点尴尬。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她在努力与他保持距离。

 只是两人实在太,骤然生分也生分不到哪里去,总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她没办法不安慰他。‘将来如果我成亲,你也肯定会习惯’就在嘴边,却偏偏怎么都说不出口。马车驶进二门时小肚子坠了一下。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就算成了亲郡君也是你的姐姐。”一起度过的光和血缘是做不得假的,她不相信朱颜会为了所谓‘丈夫’将他抛诸脑后。

 “我知道。”因为是临时决定回来一趟,门房小厮措手不及,好一会子才将软轿备好。朱持晖先跳下车,也不要人帮忙:“你能走吗?抓着我的手。”

 她被他半扶半抱着拉下马车,才要打发他回非仙阁便见不远处一个婆子脚底抹油般急急跑了,二爷一个眼神,长庚长明一齐上前将其制住,仔细一看,却是闻笙馆门前负责扫洒的张妈妈。

 “求姑娘超生…”***事情的原委其实很简单,这事得从柳枝回京复命说起:柳掌柜外出几年,人出落得越发水灵,俗语道‘人靠衣装马靠鞍’,穿金戴银之下竟不似个丫鬟,倒像是外面殷实人家的小姐,寿哥儿的母赵妈妈因此动了心思。

 她儿子今年二十一岁,因为游手好闲、花钱如水一直没能娶到婆娘,若能得个颇有积蓄的丫头岂不两妙?深知柳枝的脾气古怪,不好拿捏,她倒没张口,转而看上了次一等的松枝。

 那是个人尽皆知的闷葫芦,年纪也不大不小的,只等挑个日子邀上几位老姐妹打边鼓,自以为便再无不准的了。

 谁知这松枝虽不比柳枝伶俐,却是个肚里有主意的,接连几次都没松口,今儿被烦得实在受不了,干脆躲进姑娘的卧室纳鞋底。几个老婆子被个二等丫鬟扫了面子,如何肯依?

 一面嚷着‘了不得了,要攀了高枝儿做凤凰去了’一面冲进里头又摔又骂,这会子还在那里和竹枝撒泼对嘴呢。李持盈:“…”这就是寄人篱下的坏处了,打狗须得看主人,说起来是她受了委屈,可人家是公主府的奴仆,又是过小少爷的‘有功之人’,她一个继女还真不好开这个口。

 “先捆起来打二十板子,”能开口的那个并不客气“敢趁主子不在家闹出这种事,谁知道背地里还做过什么?剩下的等娘回来再细细地审。”她用眼神问他:你确定?那可是老三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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