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脾气相投
***李沅鲜少如此激动失态,都开始跟公主你呀我的起来,李持盈脑内一白,还没来得及细听公主的回答,身侧凭空多出了一只手。
朱持晖略一使劲儿,趁势将她整个人拽过这边来,两人走出几步方开口好笑道:“猫在那里找了那么半天,还是教我先看见了。”说着摊开另一只手,一只猫咪形状的钻石耳坠赫然在目。
她背上仍黏着少许冷汗,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好干笑着道了句谢。二爷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天黑路滑。
就那么一路牵着她回到闻笙馆,她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听到多少,卸妆时心口还砰砰跳得厉害。说句心里话,李持盈其实很能理解李沅,爹虽然生在本朝,读了一肚子古今中外的圣贤书。
但他不是个迂腐书生,如果华仙一开始就告诉他寿哥儿非他亲生,她相信别扭一阵子后李驸马可以和平接受这个事实。
他痛苦的是被上位者,被皇家人无情耍
,好像他不是一个人,只是没有感情的工具。这种微妙的共情令她背后一冷,哪怕身上有了爵位,哪怕能跟郡主皇孙平辈论
,李姑娘从来没有一刻敢忘记自己与他们不是一类人。因此这篇话是绝对不能说与晖哥儿听的,不管他知不知道李持寿的生父是谁,说到底,他和华仙才是同类。
“姑娘,热水兑好了。”镜中人回魂似的点了下头:“哦,就来。”她将全身浸泡在浴桶里,不同于古装剧中常见的大木桶,去年过年时李持盈让工匠们烧制了一只巨型的陶瓷猫脚浴缸,今年初就用上了。梅枝竹枝都嫌这物古怪。
她却喜欢得紧,尽管没有水龙头或按摩花洒,呆在里面多少能产生一点安全感。转世投胎(?)十五年。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前世的模样了,也很难准确回忆出爸爸妈妈的声音和长相,很多她以为绝对不会忘记的东西都随着时间渐渐褪
,现在她可以很自然地管李沅叫爹,向比她地位尊崇的人屈膝行礼,默认皇帝是天下至尊第一人。
是她疯了吗?还是这个世道疯了呢?任由松枝和竹枝合力为她打着泡沫清洗长发,大姑娘抱膝坐在水里吐泡泡,她发现自己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历史’疯成这个样子,世界线会进行收束吗?照这样发展下去。
三百年后的中国还会不会成为她记忆里的故乡?“姑娘今儿怎么了?”只负责跑腿传话、不近身侍候的小丫头子或许会称她为‘乡君’,以示尊敬,真正跟在她身边的都知道李持盈不喜欢被那样称呼,还是照旧喊‘姑娘’。
竹枝生怕她冷,又从边上舀了一瓢热水加进来“晚膳后就心不在焉的,莫不是和二爷吵了嘴?”
她不能明着问是不是公主给您脸子瞧了,只好绕个弯子拿二爷说事。谁知触动了李持盈的心事,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到,如果寿哥儿不是李沅亲生,那…朱持晖呢?这天二爷破天荒没有赖在闻笙馆。
而是冒着夜
回去非仙阁过夜。新来的丫鬟中有个眉眼略与李持盈相类的,年方十五,名唤翠眉,虽然还没被收用,但眼看着是在小爷那里挂了号了,这几
早晚更衣都是她入内服侍。
二爷不想说一开始根本是沉香等人会错了意,他…他最近睡觉确实经常
脏
子,但那不代表非要找个人怎么样,他又不是禽兽!
随便拉个女的就往被子里钻,不过是某天多瞧了翠眉两眼,怎么晚上就送到屋里来了?这丫头侧目低头时像极了李持盈,但也只有那一个角度像,他懒得发作她,干脆使坏,只许她用左边四十五度侧脸对着他。
翠眉十分沉得住气,也不哭也不闹,落枕似的全程扭着脸侍候他洗漱更衣,入睡前还半跪着替他换鞋
靴。朱持晖气乐了:“鞋上多出一个褶,罚你少吃一顿饭。”丫鬟终于抖了抖。
但还是强打精神,赔着笑道:“奴婢打小做惯了活儿的,二爷放心。”他扫了一眼她的手,丫头的手当然不及姑娘的肌理细腻,哪怕李持盈在贵族女儿中已经算是糙的那一拨…她常年握笔,又爱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什么哑铃、布条都往房里搬。
也不知道偷偷摸摸做些什么。朱持晖盯着那只手胡思
想了一会儿,忽然清清嗓子:“你本家是做什么的?”翠眉一愣:“这可记不得了,只记得家里有一口井,还有牛。叫人牙子转手倒卖了好几次,连家乡也忘了。”
他冷笑一声:“跟我这
鬼?信不信饿到你肯吐实再放出来,”大户人家很少打骂下人,一来不体面,二来传出去有损声名,罚钱和挨饿是最常见的两种整治人的手段。
翠眉没想到他一个豪门少爷,居然对这种内宅手段门儿清,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奴婢是开封府
武县人。”“行了,滚吧。”他将
帐紧紧拢上“敢把这屋里的事说出去一个字,你全家都别想活了。”公主府的下人房分好几等,翠眉她们住的是四人一间的小耳房,因为地方窄,稍有些动静
屋子都知道了。
那三个远远儿听见脚步声,耳朵都竖得尖尖的。“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一人道“给你留了半壶热水,快去擦个澡吧。”
翠眉生得不算拔尖,人又会来事,众人虽然嫉妒她,也盼着她飞上枝头后提携提携姐妹们,因此那一个一出声,剩下两人都不装睡了。
“吃过饭没?桌上还剩着两块糕。”她心情不好,一边卸妆一边拆头发,闻言只嗯了一声:“吃了,爷屋里也有点心,饿不着我。”没人搭腔。过了约一刻钟,见她还在镜子前慢慢
地梳头。
一会儿摸摸眉毛一会儿转转眼睛,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低声骂道:“行了,别臭美了,还不赶紧梳洗了睡觉,打算闹到公
打鸣呢?”
那两个也躲在被子里
怪气:“人都夸她模样好,有两分李乡君的品格儿,赶明儿撞上大运,也得个乡君当当呢。”
啪嗒一声木梳子落去地上,翠眉道:“谁?说我像谁?”***长得像别人这种事,本人往往是最后知后觉的,她们这种专门伺候枕席的丫头不比高门大户的家生子儿,从小什么没见识过?
固然有些府里爱干净,挑人时只要处子,可不必开苞就教人
仙
死的法子多的是,真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主子反而不高兴,故身上清白是一则,心里明白又是另一则。
朱二爷亲近李乡君公主府里人尽皆知,大家都说姐弟俩年岁相近,脾气相投,一块儿长了七八年,比人家大家族里同母的姐妹更亲热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