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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真打起来
 她不是太子,仅是‘固国长公主’,百姓们此时选择地遗忘了当年真定两败英军的功绩,将她归为唐太宗一般的人物…即使是李世民当年也只敢杀兄杀弟,没有做出过弑杀君父这种禽兽不如的行为。

 更倒霉的是前脚刚出国孝,后脚年逾三十的端王妃老蚌生珠,被诊出了身孕,十个月后顺利诞下了一名女婴。风向不可避免地发生转变,历史上不乏无子的君王,兄终弟及确为一个好办法,尤其端王一脉又是嫡出。

 “那个孩子看起来怎么样?”“就那样吧,”小孩儿不都长得差不多吗?晖哥儿饮罢一盏桃花,开始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半天找了块雕花豌豆黄吃了“一直在哭,我也没仔细看。”

 “哦。”她也知道自己的猜测很荒谬,利益相关如朱持晖只怕都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毕竟谁会为了夺嫡让自己老婆与外男私通、给自己戴一顶明晃晃的大绿帽?夺位不就是为了传给子孙吗?可是…时机实在太巧了,有孕的还不是区区姬妾。而是正室王妃,两代嫡出啊…掐着出孝的档口,给了真定近乎致命的一击。

 “你别想太多,皇上也不是吃素的。”他不知道误会了什么,躺下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呵欠“是不是,李乡君?”

 先帝去前没来得及将白马案审理清楚,牵扯出来的华仙案更不必提,当今登基后因为‘感念先帝’,无法对弟妹严加责备(…),将此案放置了足足三年。

 三年时间足够舆论疯狂发酵再慢慢沉淀,据说张淑妃在宫中数次上书,恳请皇上彻查此案,都被轻飘飘地带过,闹到后来西欧、俄国的报纸也开始报道此事,无形中给华仙直接定了罪,皇上这才出手,大张旗鼓地册封李持盈为乡君。

 这一手颇有点先帝的风格,看似力挽狂澜、皆大欢喜,其实华仙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标签已经贴上,清白无暇的声誉再也回不来。

 但大明的面子、皇室的面子保住了…皇上俨然是一个替妹妹擦股的好姐姐,虽然费了个乡君,但能兵不血刃地卸掉华仙公主手中的权力,她不亏。

 “既这么说,你怎么还不给我见礼?”某人身上可是半个爵位都没有,论理两人相见,该由他先给她行礼的。二爷背对着姐姐开始装睡,细雨如丝透过窗户飘进来,她忍不住推他:“回去你自己屋里睡,别着凉了。”

 他继续呼呼,李持盈忍无可忍地掐了他一把,他方痛呼一声,抬起半个脑袋:“…诶,你的那两只燕子飞回来了。”

 ***左右是睡不着了,竹枝洗过双手,准备服侍姑娘更衣梳头,兰和另一个个子稍矮的小丫鬟见状,争着帮忙准备梳头的家伙。

 她不是瞧不出来竹姐姐有意提拔自己,亦起心要在这批人中争个头先,三两下装好托盘,乖巧又娇憨地立在帘子外道:“我就在这里候着,姐姐有事只管吩咐我。”

 小丫头们至少要被调教个两三年才能到主子跟前听叫,尤其姑娘今年十五了,这一批保不齐就是她陪嫁的班底,更要仔细。竹枝扫了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略点个头就转进屋去,透过窗纱和窗纸,兰看到两团高高低低的人影正在那里说话。

 乡君生得好她是知道的,都说南方女人天生肤光细腻,像她这么肌骨丰滢的兰长这么大也只见过一个,更妙的是一头长发黑得如同漆料染就,公主府的婆婆妈妈们说,就是公主当年也没有这样好的头发。

 “和她爹娘一样,天生的狐狸…”被牙婆送来时册封乡君的余热尚未退却,整条胡同都是红通通的鞭炮皮,牙婆道这是天大的喜事,除了开国时洪武皇帝将义子沐英封为郡王,还没有哪个异姓能有如此殊荣呢。

 然而一波又一波的人乌泱泱涌进闻笙馆里道喜,乡君也只是吩咐丫头出来打赏致意,那时兰忍不住想,到底要做下多大的功德才能被皇上赏赐爵位啊?倘若皇上是个男人,她或许会相信狐狸的说法,但当今圣上是女人,总不能也受了美貌的蛊惑吧?

 托这个爵位的福,闻笙馆的地位在公主府里堪称微妙,十三岁起李姑娘就不拿公中的月钱了,几个丫鬟除了桃枝自请嫁人,余者都成了她的私奴。换句话说。

 除了仍住在一起,她和华仙公主并无多少经济上的往来,一草一纸、一饮一食皆是自掏包,杆子直得不能更直。

 “晚上就吃炖鸽吧,”她在水仙屏风后更衣,朱持晖大喇喇地在外头洗手点菜“再上些酸笋和凉拌瓜开胃,有什么时鲜小菜儿炒几样,只不要子货,那个吃着不爽快。”

 “你今儿不回去住了?”她道“濯贤大学堂的入学考就在下旬,你没问题吗?”

 “少瞧不起人了,”二爷边切边翻个大白眼“西藩人都能考上,凭什么我考不上?”这说的是当年那个松磨小土司,因为在北京暴中不幸负伤,真定打着慰问和教化的旗号强行将人留在了京城,去年考进大学堂后还上了好几家北京和川地的报纸。

 隔着一面屏风,朱持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最近川西起义的事:“南边闹完西边闹,要我说,当年他没回去真是留对了,不然这会儿该多有麻烦啊。”

 五年前先帝驾崩,诏狱也跟着出了事,一百二十七名人犯集体失踪,到现在连都没找着,徐同光不得不引咎辞职,徐客洲也跟着就此沉寂。

 二爷虽然嘴上没说,心里一直觉得要不是这二位都坐了冷板凳(这句话是跟姐姐学的),南边那白衣教不可能猖獗这么些年,真定或许擅长打仗,手下亦不乏猛将强兵。

 但她不懂问话潜伏这类小道,被人家当成蠢驴耍了好几年,直到今年初才算勉强平定了局势。结果好么,还没来得及口气,西边又来了。

 “你怀疑他们跟乌斯藏有联系?”他一个人在那儿叨叨个没完,李持盈实在受不了那副公鸭嗓,忍不住嘴道“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这还用怀疑?”明摆着的事,川汉铁道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通车,等于打通了中原前往藏地的通道,乌斯藏那边难道会毫无动静?他们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给大明添堵了,毕竟真定不是个畏战的人,真打起来,她不会轻易罢休的。

 “你怎么还不出来?”话说了一箩筐,他终于发现她今天格外磨蹭“…总不是在里头绣花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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