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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听小厮说
 “不知赐了个什么名字?我好跟二弟道声恭喜。”话到这里桃枝顿了顿:“从的是李家的排行,又从大哥儿名里取了一个字,叫‘持晖’。”应该的,李家这辈确实是持字…

 “朱持晖。”不管外界如何惊诧哗然,有多少人因此夜不能寐,当事人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还住在非仙阁,每天早上还是得苦哈哈地起来上学,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侍候的丫头们都战战兢兢,格外殷勤似的。

 为着今开学,天不亮连翘和沉香就爬起来熨衣服了,怕他乍一穿鞋冻了脚,两只小小的靴筒里各放了一只鸡蛋大的银熏球。昨儿夜里睡得迟,席间又喝了点子酒,早上醒来晖哥儿鼻子囔囔的,头昏脑不说,四肢都有点使不上力。

 宝华堂那边难得同意他请假,虽然只半天,也足够他强撑着病体、趾高气扬地跑去找某人炫耀一番(…)。“哥儿,哥儿别急,好歹把鞋子穿上。”这个天气,穿单鞋出去可不是玩儿的,回头冻病了怎么得了?

 连翘拿他没办法,一路小跑着追在后面道“姑娘一早就出门了,今天路不好走,不早些出去只怕就给人堵在半道上。”

 哪年正月十六不是如此?大人们要进宫上朝,码头要拉货卸货,街面上还残留着不少灯笼骨架和瓜皮油纸,将之全部清理干净也是极费工夫的一件事。

 一听她已经出门了,二爷像颗皮球瞬间了气,一边觉得李持盈不讲义气,怎么今不等他就自己走了?一边又忍不住幸灾乐祸,刚开学时先生们查作业查得最严,她要去学堂受苦,他却可以在家睡觉。

 用过早膳和汤药,连翘与沉香好声好气地服侍他重新躺下,不知是不是受凉的缘故,没一会儿就抱着被子睡了。“叫你得意…”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很快朱持晖口水了一枕头“哼哼…哼哼…”***新年新气象,学堂的好几处窗户、栏杆都趁寒假上了新漆,闻着有股淡淡的涂料味儿,此时当然没什么甲醛不甲醛的说法,中午食堂里一群群一簇簇的都是畅聊八卦、大快朵颐的同学。

 “也就是说。其实他才是最…最正苗红的那个?”经过朱颜的一番暗示,李持盈终于理解了晖哥儿在京城,不。

 在皇室的地位有多特殊和微妙…真定虽然有几个面首相好,不知怎么一直没有孩子,如今膝下只有一对养子,都是她已故战友的儿子。

 为了践行与子同袍的承诺,十年前大公主力排众议,将人接进了公主府亲自抚养。如今大的已有一十八岁,京里人称小世子…万岁怕真定将来无人奉养,破格赐了国姓。

 “再是世子,再是国姓,谁不知道他并非天家血脉?”往下数,端王是出了名的病秧子,早年曾有个侍妾替他产下了一个体弱的女儿,刚落地就夭折了。

 那之后端王府里一直没有好消息。荣王府上更不必说,府只有朱颜一独苗苗,她母亲有洋人血统,至今在皇上跟前抬不起头。“难怪…”李君喝了口水惊,难怪那几天下人们会如此反应。朱颜看了她一眼:“我早叫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大娘娘再厉害,太祖太宗打下的江山也不可能到外姓人手中,朱氏宗族又不是没人了?自打晖哥儿出世,朝臣们的心里就有点不可说的想头,只皇上没有表态,哪怕是七窍玲珑心也要憋在肚子里,不许漏出分毫。

 那几年姑姑与爹爹都有些杯弓蛇影,生怕被卷进余波里去,也怕皇上起意将晖哥儿抱给真定,连人都不怎么敢叫他见。

 “这几载看下来,见宫里仿佛没这个意思,姑姑才逐渐放下了心。”当然,坊间也有传闻说世子根本就是大娘娘亲生的。

 她与那吴将军早就私定了终身,两人还有了孩子,奈何万岁不允,不得已另嫁他人,吴将军战死后正好将儿子接回自己身边,不然,那么疼他?这话朱颜第一个不信。

 首先,凭圣上对大娘娘的宠爱,她要真在婚前同人有了孩子,无论如何不会被强行嫁给别人,更不会让孩子落民间,可怜兮兮地在继母手上讨生活。

 二则,她又不是没亲眼见过那两位‘堂兄弟’,长得跟大娘娘没有半分相像,不知怎么竟被传成了亲母子。好好一段君臣相得、托生死的佳话,硬给歪成了烂俗桃话本子。

 “那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来…啊。那个什么?”昨儿直到四更才歇,今天华仙与李沅破天荒的帮晖哥儿请了半天假,李持盈喝着汤小声道“还是在元宵宫宴上。”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京城的人也正琢磨这个呢。

 要说外公疼孩子,是,圣上一直对华仙的长子恩宠有加,前朝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可忽剌八地这么来一下,怎么总觉得是有点别的意思呢?皇上…不大娘娘了?真定公主府中,世子夫人着大肚子不停在屋里转圈。

 她与世子成亲不过一年,婚后又立刻诊出了身孕,如今朱澜还是歇在几个通房姑娘屋里多些。丫头怕她不好受,低眉顺目地劝慰道:“想是外头有事绊住了,您别急,快坐下歇会子,用点点心。”

 月份大了,光是这样慢慢走路都有些辛苦,世子夫人叹了口气,缓缓摇头。大娘娘元宵节进的宫。

 这会儿仍不见回来,唯有王太监来传过两次话,道公主在宫里给万岁和娘娘们尽孝呢,辛苦她与世子爷看家了。世子夫人知道朱澜不喜欢她,她出身不显,又不是个美人。

 也不能像那些江南才女出口成诵、引经据典,他不敢埋怨真定,只好把气都撒在她身上。这几世子一直没往后面来,连平时最宠的莲姑娘也见不着他一面,听小厮们说,仿佛是在前头跟人商议事情。

 他不比老二,会打起就跟着真定东奔西跑,吴将军去世时朱澜(当时叫吴子澜)已经八岁了,亲眼见识过战船如何互相厮斗、火炮如何掀起巨,说句不好听的话。

 他的胆子早就叫成山的死人唬破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如他父亲一般奋勇杀敌、血染疆场。大娘娘还是疼惜他的,所以才会把江南造船厂和河北火器一厂、二厂都交给他打理。

 “这事拖不了多久,世子得想个法子啊!”近来不知怎么,江维了门似的开始暗查青帮,他在京杭大运河上跑了三十年,又是南北大铁道的主要供货商之一,好几次都差点把他们的老底掀出来。

 余厂主一抹脑门上的汗,恨不能把茶碗怼到朱澜的眼皮底下:“如今还有三万斤生铁堆在仓库里哪!”世子爷的脸色不比他好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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