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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男子守着火堆
 她不想让我去找,师父已经安葬了她,我便每年在山上祭奠她。”她娘大概是个很奇怪的女子,这辈子总是脚步不停,四处游历。所以她娘不让她去找,她想。

 她也该顺着她娘的意思。靠在他肩上的人突然窝进了他怀里,秦绰愣了愣,慢慢抚着她的头,盯着夷山川,忍下一股酸涩,凑在她耳边缓缓说:“乖,你要,走你自己的路。”

 她哭得肩膀颤着,轻柔的声音停顿了半晌,才又在她耳边响起。“他也会这样想的。”谢星摇过了一阵才缓和过来,抹去泪之后,站了起来,把夷山川挂在了屋里,转身去帮九枢做饭了。

 温凉秋看他俩坐了那么久,秦绰的神色也变得很难看,便问了句“怎么了”“我…记得她是谁了,”秦绰惨然笑着“还知道,她娘是谁了。”“谁?”“逢霜的主人,”秦绰低头“那个把我救出来,最后也没活下来的人。”

 ***到夕阳彻底变为黑夜,几个心不在焉的人才把饭菜都端上桌,九枢大概是这一桌子人里看起来最高兴的,给他们都倒了碗酒,自己就抱着坛子不撒手了。

 方才他问了谢星摇的身份,他还不知道循剑宗出了这么大的事,听完之后也只是摸摸谢星摇的头说:“小甜豆别担心,我都被自己的仇家追杀几十年了,在黑市的悬赏额还登过顶,不照样活着吗?”

 “你是自己作的。”秦绰淡淡说,九枢也不以为意。九枢给谢星摇夹菜,催着她吃,自己倒是喝起酒来,盯着陶碗中还算澄净的酒水,突然就笑了一声。“我自己年轻的时候,是做了不少冲动事,结仇不少,教的徒弟也这样,哪儿都敢凑热闹。

 想当年他爹娘就是朝廷的人,战死了,把孩子托付给我和掠影门那个死得早的,千叮咛万嘱咐,不想叫他再跟他们一样,”他说着又喝了口酒,说了声“酒不错”又笑着转脸看谢星摇:“这臭小子也没说错,我逢赌必输。

 但当年跟那个死得早的争谁来养这个孩子,谁来当他师父。我说这么好的资质,学造器,就是白费了人,后来掷骰子,我赢了,才收了那孩子当徒弟。”

 谢星摇鼻子,眼眶还有些红,给九枢倒了酒,就听他喃喃说:“我这辈子就赢了那么一次,想来,还不如不赢,就让他去学造器。”

 “老头,”秦绰开口,声音略沉“喝多了就别喝了。”“这点儿醉什么?”九枢只是笑“我就是悔,干嘛把他教成跟我一个脾气,倔得拉不回来,当初那个临淄王跟他相识,跟人称兄道弟的,邀他去投军,我嘴皮子都磨破了,非得去。

 好歹是他爹娘的孩子,去了也没算丢人,可最后…是我不好,拦不住…”谢星摇只是听着,秦绰却突然把筷子扣在桌上,说了声“醉鬼”就走出了门。

 她看过去,温凉秋却是摆摆手,叫她别管便是。“你看,人老了说话都没人爱听。”九枢冲谢星摇做了个鬼脸。“他或许只是,不爱听喝酒的人说话,我喝醉了,他也不想跟我说话。”

 谢星摇勉强笑应着。秦绰轻车路找到了一片开阔处,那上头练功用的石桩和器具已经摧朽了不少,他抚摸上去,望着夜四合中的山林间,眼睛里的润才汹涌起来,蔚山,其实是季如犀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忽然他一笑,摸了摸身旁的石桩说:“回来了,就是也用不上你们了。”那一年,他把谢星摇交给她娘之后,没过几个月,就在游历时,遇到了当时正准备去南方赴任的临淄王。

 也许是少年意气,也许是他识人不清,至少他当初是真的相信过,那个口清世太平的少年人,是真心想要成全一个清平世道的。酒馆畅饮了两天,也畅快交谈了两天,他在江湖上兜兜转转两年之后。

 终于明晰了自己心中所念。所以他答应了临淄王,去投军。不仅如此,因着当时南国屠戮边境百姓的事传来,江湖中人亦是愤慨。

 他一这样说,许多人便跟随他而去了,可是后来他才意识到,他师父说的没错,他不懂朝廷的权势形势,哪怕每战必胜,也迟早会害了自己。天游山的时候。

 他接到的临淄王的命令,就是让他们途径那里前去下个城池会合,直到伏兵已至,军中又有人倒戈,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他都未曾想清过缘由,那些人是冲着要他们所有人的命来的。

 他看到蝎女的膛被刺穿,她那几只蝎子在她死后蛰着那举刀人,却也很快气息奄奄被踩成烂泥。

 严缭的手,是在替他挡下刺入心脏的一时丢掉的,他筋疲力尽,脸上的血污已经让他面容难以辨别,战后清理战场时,南国的军士还在提刺入每一具尸体。血成河后,一把火就放在山间烧了起来。

 已经身受重伤的几个人撑着一口气,凭借着严缭对南方山地的熟悉,才勉强逃生,往后寻求援兵时,才找到了当时留在后方的几个人,其中就有温凉秋。

 他们已经知道了临淄王叛变的消息,温凉秋知道前方众人尸骨无存时,拿出匕首就朝他刺过来了,是严缭拦了下来,他是临淄王的部下,他与临淄王的相,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是这场阴谋里知情的一环。

 且那时所有江湖义士都由他统管,脏水已经泼到所有死了的人的身上了,所谓义士,也要变为逆贼了。

 勉强缓过一口气,他不顾重伤又跑了出去,一路策马到了后方城池,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这些罪过落到他们头上,他不敢去找主将楚王,因为楚王与临淄王从来好,他怕有阴谋,所以是去找了一个刺史。守城的刺史放他进去了,本来还嘘寒问暖着。

 他着急着要将事情料理清楚,那刺史却脸色一变,把他下了狱,那时候的他已经无力闯出重重包围,那刺史第二天就把他交给了楚王。

 他想的的确没错,楚王根本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将事情说清楚,他被当做逆臣扔在雪地里行刑问,几个以前因为作战不力被他惩处过的将领倒是逮住了机会,他的四肢骨头筋脉,被砸断挑裂,本就重伤,整个身子算是废了。身体的疼痛已经成了麻木,发丝被血浸

 他抬眼看了一眼大雪,连翻动眼皮都那么费劲,皮开绽的人从远处看就是血团,撕骨裂的疼痛在他身上不断蔓延。乌红的血在雪地里漫开,他的身子已经感觉不到冷意,再这样下去。

 如老人所讲,他便要死了。可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楚王的营垒。面前是一男一女,他们坐在破庙里,男子守着火堆,见他醒来赶忙来看了他的状况,给他喂下药松了口气说:“好歹是活下来了,你先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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