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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拨开来一瞧
 原本以为自己一晚上知道了两个男人的秘密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想到躺在上竟很快就沉沉入睡,一夜无梦。

 翌清晨,姜琪是被一只传讯的机关雀吵醒的。这只机关雀嘴里衔着一张纸笺,从院外径直飞进来落在姜琪住的卧房窗外,这会儿天刚蒙蒙亮,还没人起,院子里静悄悄的。它腾不出嘴叫。

 就用木制的翅膀招呼窗棂,两块木疙瘩硬碰硬,发出两败俱伤的哀嚎。机关雀不痛不,翅膀跟上了发条似的拍个不停,像个上门催债的债主。

 姜琪一大早被这种祖坟冒了青烟的动静洗礼,虎躯一震,差点以为自己回了现代…睁眼就是新搬来的倒霉邻居在装修。

 她着眼睛下了地,趿拉着绣鞋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开窗,窗外的机关雀没反应过来,一翅膀扇在了姜琪手臂上。惨遭不速之客偷袭,姜琪抱着胳膊痛叫一声,脚下连退三步,被睡意支使的脑袋成了一锅粥,口不择言道:“救驾!救驾!”闻声赶来的豆花:“…”没救了,再晚点来红痕都消了,她瞅着那罪魁祸首哭笑不得,正要进屋,眼前剑光一闪,机关雀被劈作两半。贺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属下来迟,让小姐受惊了。”姜琪:“…”豆花:“…”机关雀大概死也没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不是断送在报废而是断送在报信。报信真是个凶险活。

 收殓了窗下的木头渣,姜琪拾起同样蒙受戕害被斩的信笺,放在桌上拼拼凑凑,发现它原来是一封拜帖。下帖子的人叫许双雁。许双雁?这个名字耳生得很。

 也不知是哪家的。拜帖向来是将名字放在正中,蘸墨写得又大又显眼。姜琪顺着硕大的“许双雁”三字看下去,旁边的小字字迹隽秀,写着:“永嘉郡主”永嘉郡主!

 这真是如雷贯耳了。托豆花的福,对于这个人,姜琪可是灌了一耳朵的八卦逸闻。当今圣上有位封号乐的皇姐,这位皇姐乐与他一母同胞手足情深,而乐长公主为了下降给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微末小吏,却险些与皇帝闹崩。

 几经波折终于有情人结成眷属,两人成婚后育有一子,可惜养到四岁上时不幸早夭,乐长公主悲痛绝,直至二十八岁才又与丈夫诞下一女。

 圣上怜惜胞姐,外甥女甫一出生就赐名“桢”赐封“永嘉郡主”或许是因为沾了天子赐名的气运,这位花团锦簇珠围翠绕中降生的永嘉郡主许桢妥妥当当活到了八岁。

 然而在她八岁这一年时,她的爹娘却相继离世。幼失怙恃,姜琪一直以为她定被皇帝舅舅接入皇宫抚养了,不想她竟然人在镇国寺!

 ***永嘉郡主与她素无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来拜访?姜琪下意识环顾了一圈自己的房间…她从家里带到镇国寺来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平在卧房中惯用的起居物品,此时乍一看都显得略为简陋,更遑论接待客人的堂屋了…那简直称得上是寒碜。

 别说陈设屏、字画珍玩,连茶具都没来得及摆出一套来,空空的只有原先就在那儿放着的几副桌椅撑场面。像个临时借住的出租屋,她这么想着,忽然有了点背井离乡漂泊在外的感觉,心中一阵萧索。

 这点儿萧索的心情还没来得及发酵,转眼她又开始发愁第一次见面该送什么见面礼好了。许双雁是以永嘉郡主的身份来见她,还是以师门姐妹的身份来见她?

 姜琪本就不甚清醒的脑子纠结成一团,唉声叹气地往上一倒,掀起被子就把自己蒙了进去,很想拒绝面对这超出她际能力的应酬。

 豆花见状,以为她要接着睡,便蹑手蹑脚退到门口,准备回自己屋去。手刚落在门上,被窝里就传出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别走,问你个事,你还记得永嘉郡主吗?”

 姜琪倒在上瘫了好半天,因为早起而出窍的灵魂才仿佛归了位,意识到再怎么拒绝也逃避不了现实,不由诈尸一般弹坐起来。直勾勾盯着桌上的拜帖,面无表情地接着道:“永嘉郡主今天要来咱们这。”

 “啊?!”豆花吃了一惊,一时也没作声,半晌才忐忑又雀跃地开口道“我居然能见到永嘉郡主了!”这期待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姜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见豆花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凑到她身边,一脸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听说郡主的爹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美男子,当年长公主就是看上了他那张脸才屈尊嫁给他的。都说儿肖母女肖父,我可太想看看永嘉郡主长得什么样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姜琪哭笑不得,伸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佯怒道:“背后议论人家已故的亲长像什么样子。”

 豆花蹭到边坐下,两手绞得扭股儿糖似的:“我就是好奇嘛,当初外头传得天花坠的,又瞧不见本人,后来更是半点音讯都没了。这谜团如今快成我心里头第一等悬案了。”

 这话姜琪听了也当没听。豆花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照她的意思讲,凡是没清楚来龙去脉的事都是她心中的“头等悬案”

 偏她又爱刨问底,这种“悬案”隔三差五就冒出一桩来,姜琪听得耳朵起茧,常常感叹大理寺有眼无珠,痛失此等人才,若是请去,管教它积年旧案一扫而光,从此盛世太平高枕无忧。

 不过她也就在心里吐槽一番,不然让豆花听了,保准气到提刀弑主。“那你这心事今算是能了了。”姜琪很给面子地捧了句场,岔开话题问道“这永嘉郡主年纪多大了?”

 豆花掰着指头数了数:“她好像是宁昌五年的,比小姐你晚一年出生。”比她小一岁,年龄相仿的平辈人,应该说得上话。姜琪又问:“她有什么喜好你知不知道?”这问题可就把她难住了,豆花冥思苦想良久,颓然地摇了摇头。

 主仆俩同时陷入沉默。既然没法投其所好,姜琪只能先把屋子拾掇拾掇,好歹面子上要过得去,待客的诚意得摆出来。

 正面对着的角落里矗着一座自鸣钟。这钟姜府也有一座,是御赐的恩典,被毕恭毕敬地供奉在她爹书房里,四舍五入相当于没有。所以这会儿她想看时间,仍习惯性地在枕头底下寻摸了一圈,扒拉出来一块怀表。

 这怀表还是她哥千辛万苦从一个西洋商人那儿淘来送给她的。鎏金镂花的外壳看上去跟个胭脂盒似的,拨开来一瞧,里面的表盘却印着八卦太极的图案,是个整体不伦不类的四不像,此刻四不像的指针落在整点,卯正。姜琪愤恨地一捶榻,重新倒回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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