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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放血之后
 她已有了解,有一位叫越竹溪的少年,连夺两元,很有名气,但她站在殿中,瞧见他模样时,才真正诧异。古时有位名叫范进的人,直到五十岁才中了举,传信送礼的人来报,他喜不自胜,竟致疯癫。可见科举实在难考。

 三四十岁常见,二十多岁平常,这般年轻的,此届只他一人,他身子直,下笔如行云水,思索间隙,目光也不游移,只片刻,又洋洋洒洒挥毫笔墨。

 尉迟琳琅离他远了些,不敢确认,便下了台,缓缓走到他身边。路过的考生悬起了心,而后失落。越竹溪并未分神,专心致志,尉迟琳琅在他身后,见他引用: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

 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

 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凌上犯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她便想起两年多前的夜晚。

 他曾说过的话,他笔落收墨,已是完成,以坐姿抬眼,面容褪去稚气,舒展的长眉浓淡相宜,眼眸皎皎如月,风姿清雅。

 他身上长衫,像是旧衣,与周围学子相比,显得素淡,但他人似修竹,众人无一可及。暮时分,殿试结束,翰林院考官封了卷子,还是要呈给陛下一观。明雅枫到她身边:“三殿下辛苦了。”

 “明大人客气。”尉迟琳琅瞧见他美容貌“兰儿最近可好?”“恨不得杀上考场,很想和那越竹溪比试比试。”尉迟琳琅知他故意提及名姓:“定有人已去告状了。”

 “臣觉得好奇,究竟是怎样文章能让殿下不顾仪制?”尉迟琳琅笑道:“待他成了你的同僚,你再慢慢体会吧。”***

 近来,京中最热门的人物方属新晋的状元郎了。女皇陛下亲赐游街,他红袍加身,骑着骏马,于前呼后拥中款款而行,少年容貌过人,着实同一旁的榜眼探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公主那边自是气急,这新上任的翰林院修撰,虽还未显派倾向,却颇受陛下看中,尉迟琳琅于他有知遇之恩,到头来岂不是落在尉迟瑛头上。有人劝道:“殿下最近实在之过急了些。”

 “若不是尉迟瑛先出手,本殿下也不会这么急切。”她道“慕相那老家伙,近来是越发奇怪了,我总瞧着,他没以前诚心。若不能为我所用,还是尽早拔除的好。”

 “殿下有兵权在手,又已收服了宁远侯,朝中文臣,苦慕相权势已久,只是他慕家关系错综复杂,要下手,需快、狠。”这说话的谋士名为行之,是四年前投靠来的,他计谋狠辣,极受尉迟瑾器重。

 “当然,还是得摸清慕相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在下有一计,无论慕家是何想法,也必在殿下的掌控之中。”大公主生辰,自然办的铺张,即便派不同的臣子也上门祝贺。

 其中两人格外引人注目,一是慕家的小公子慕知雪,二是几个月过去风头犹盛的越竹溪。尉迟琳琅却没有上门祝贺。道家节日将至,女皇看重,着她准备,她忙的脚不沾地,正在书房里研习,门却被一把推开。

 一女子跪地行礼:“臣女阮玉仪参见三殿下。”她粉衣罗衫,珠翠头,眉目间却含着英武豪气,不似传说中琴艺独绝的名门贵女。尉迟琳琅见她第一面便十分欣赏,笑意却随着她诉说渐渐隐去,她父亲阮尚书携她参加大公主生辰,一侍女在她身侧奉茶。

 同时笑着请她过去参阅琴谱,说那琴谱不得见风,极易损伤,她还未饮下,一旁的越竹溪突然道:不知是什么谱子,可否让在下一观?那婢子闻言一愣,陪笑道,琴谱乃殿下为阮小姐所备,若越大人也好琴艺,后殿下定会献上好礼。

 他道:“早听闻阮小姐琴艺高超,今于殿下府中品茗,心中抒怀。不知在下所做琴曲,能否请小姐指正?”他稍一思索,竟是现场动笔,抚琴弹奏。

 琴声清越,其中几处落点极为古怪,越竹溪笑道:“此曲偶然而得,请小姐见笑。”阮玉仪已瞧出不对劲来,此曲咏茶,却错漏频出,实为…茶有误。围观众人,也有懂琴的,只道他名气大,琴艺尔尔,不免小瞧。

 慕知雪却皱起眉头,起身道:“我也有一曲,请越大人和阮小姐指教。”他琴声泠泠,自让人想到漫天风雪,寒梅独傲。

 而后急转直下,含征伐杀戮之意,又听的人热血沸腾。一曲终了,堂喝彩,唯有越竹溪和阮玉仪沉默不语,忽然,他上前揽住慕知雪肩膀:“慕兄不愧是谪仙人,越某甘拜下风。”

 旁人看了,只觉越竹溪大胆,谁不知慕小公子不喜人近身?谁知慕知雪难得一笑:“越大人之聪慧,怀思远不可及。”即便是在暗处设计观察一切的人,也未发现越竹溪耳语:“我有一计,需人报信。”

 慕知雪转而对阮玉仪行礼:“怀思听闻小姐近得了一把水云琴,殿下生辰,当有此等好琴配上大殿下。”

 她笑着回道:“水云为我新得,若能为殿下贺寿,自是好的。请殿下恩准臣女回府取琴。”大公主谋划落空,很是不虞。

 但想到慕知雪仍在府里,自己派人盯着,也不怕阮玉仪不回来,而这几个才子都弹琴贺寿,自己平时被诟病不知风雅,便准了她,她又来请慕知雪一谈,他目光落在越竹溪间,随后对他们深深作揖,同他离去。

 越竹溪也顾不了有人窥视,上前收回琴谱:“阮小姐可有把握去三公主府?”“水云实乃我佩剑。”越竹溪百业俱悉,唯武不善,不也有些诧异:“请小姐去府里请三殿下,告诉她…

 “尉迟琳琅听到此处,俨然明白,尉迟瑾竟是想给她二人下药。彼时关在一处房里,药效发作,慕知雪必然要娶阮玉仪,只是错算了两点:一是越竹溪竟能发觉,二是阮玉仪不仅善琴,还善武,而大公主府内已等不得,他们早有准备。

 即便没了阮玉仪,只要将慕知雪名誉拿捏住便算成功,正待这时,有人来报:城内发现一伙可疑人物,疑似西陵人。

 大公主掌管巡卫司,听了这话,便顾不上设计。西陵人狡猾,若能捉住,女皇必然欣喜,立时对众臣道今宴会到此,派人送众臣回去,臣子们无不夸赞。

 慕衡同慕知雪坐上马车:“这大殿下倒也明白何事最为要紧…”他话没说完,见慕知雪手中血如注“怀思,你怎么了?”

 命令马夫加快速度回到幕府,郎中看了,道小公子是中了一种情药,好在药量不多,放血之后,体内已无残余。慕相挥袖怒道:“是谁下手?”慕知雪淡淡道:“是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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