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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晕苍白脸上
 他讨厌被豢养,理所当然,他那样的人,值得更广阔的天际,他的坦值得更没有私心的爱意,他的宽容值得更简单纯粹的关系。

 而这些她都给不了,哪怕此刻她如此清楚,抛开无能为力和任重道远,她的心像一棵随风摇曳的藤曼,渴望和需要都是她自私的本能,只要一点点,一点点邀请,她就会重新攀附上去。

 但是他不再强求了。三的航行,只要到了岸上,他们就可以顺利成章地各司其职,命运赋予的位置会重新让他们忙碌、苦痛、挣扎、算计。也许这样也好,会忘记怀念温暖,也不会为了执念回头,可是为什么,越是这样,就越放不下味蕾上的最后一点甜。

 希雅的手指扣住他制服上的一块金属,她没有喝醉,她想告诉他。***胆怯,原来开口这件事是如此复杂,要鼓起勇气,要下定决心,要克制每一个步骤下的动摇,屏住呼吸,打断沉默,要找一个合适的语气词把此刻的安宁打破。可不可以再等一秒钟,她想。

 时间总是仁慈的,又总是不合时宜地没有道理,没有等希雅准备好,快热烈的音乐响起,七八个盛装打扮、披着薄纱的姑娘出现在晚宴的大厅,引起人们好奇的打量。

 方才踱步的人群渐渐停下来,姑娘们光着脚丫,在厅内旋转跳舞,她们的口贴着小小的名字刺绣,昭示了船舱舞的身份。

 希雅的目光落在远处一个身披红色沙丽的女孩子,她开起来那么奔放快乐,像阳光下的一尾金鱼,教殿下忍不住仔细审视,不期然对上了她的棕色眼睛,那女孩子宛然一笑,反倒让希雅有些不好意思,看她旋转着舞步过来。

 一时间手足无措,想要拖着兰泽尔回到位置上去,却不想沙丽下的女孩子伸出古铜色的手指,快速掠过兰泽尔的脸颊。兰泽尔微讶,等他反应过来,手里已经被人了一张卡片。女孩子已经乘着歌到了另一端。

 希雅凑过去,想看他手里的卡片,兰泽尔却握住了,没有给她看清字迹的机会,这样的遮掩让她气懑“阿比尔和我说过船上的舞,你不用遮掩。”

 希雅一瘸一拐地,往座位去,兰泽尔紧随其后,听她气鼓鼓地炫耀自己博闻强记“到了午夜她们会有自己的场子,现在是来揽客了,我说的对不对?”

 殿下仰起头,眼睛里的威胁,是她从前惯用的,将的方式“怎么,你要去吗?”兰泽尔没有回答她。殿下的脸渐渐冷下来。

 军医和几个士兵这会也回到了旁边的桌子,热烈讨论著某一个大女孩,一边试探地问兰泽尔“将军,咱们晚上?”他们的长官没有犹豫“当然,”年轻的军官看向兴奋的士兵们“应该犒劳你们。”

 他回过头,殿下的脸色并没有改变他温和的声线“太晚了,殿下,”他伸出手“我送你回房间。”一路上没有人说话。灯光摇曳在船舱的走道,两边是特等舱的房门,兰泽尔对她算得上大方。

 寂静的夜里,偶尔能听见舞女的笑骂声,转角的角落,有一个富商正对着女孩的身体上下其手,希雅忍着腿上的痛,又加快了脚步。

 犹豫这种事很可笑,错过了以后,曾经的忐忑、期待和软弱,都成了“幸好没有”和“原来如此”原来他是那样的人,可是她心里又很清楚。

 这一次护送她去北地,并不是他的亲兵份内的事情,作为将军,他有必要做这些来维持下属的忠诚。兰泽尔打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门。

 他点亮了里面的灯,灯光下他友善的面庞有些晦暗不明“早点休息,殿下。希雅的裙角掠过他的脚,她恢复了冷淡的样子“玩得愉快,将军。”

 她坐在柔软的沙发,抬头望向他,倨傲地暗示他是时候离开。房门关闭的那一刻,希雅颓然地瘫进沙发里,她的余光瞥到茶几上的酒瓶。

 船舱的窗户紧闭,纵然是特等舱,闭的空间也让人觉得压抑,希雅窝在沙发上,房内的灯仍然只有兰泽尔开的那一盏,她没有点亮别的,也没有关掉它。

 寂静里只剩下窗外海的声响。一个人的时候情绪总是来的很快,尤其是摇晃的船身,封闭的空间,糙的沙发皮料和上不了台面的香薰,都无一不提醒着她孤身一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用地方形容也不太合适,此刻她在一段对终点同样一无所知的航行上,没有朋友,更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心肠不错的旧情人,还曾经被她扇过一巴掌赶出了庄园。

 在她匮乏的生活经验里,没有哪个私人教师曾经教过她这样的情状应该如何处理,希雅伸出手,倒了一杯油威士忌。甜腻的草莓油混着酒气,实在是一种糟糕的混合。快点醉过去。

 然后睡着,她一边催眠自己,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就会有更好的精神,和新的勇气。隐约里她好像听见楼下船舱的歌舞声。殿下的鼻头突然酸了一下,但眼泪并没有滚出来,哭是一件很疲惫的事情,一个人的时候做起来没有任何意义,希雅大口着杯子里的酒,辛辣的酒味让她有一点想吐,她晚上吃了一些东西,可显然第一次登上渡轮的殿下后知后觉地开始晕船。

 渡轮再次颠簸起来,希雅跌跌撞撞地起身,撑着墙壁推开卫生间的门,然后趴在马桶前,剧烈呕吐。

 五脏六腑蜷缩在一起,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出来,生理性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时候,希雅费力地站起来,然后按下了水马桶,她转过身,镜子里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眼角发红,还带着眼泪。

 她抹了抹自己眼睛,洗了一把凉水脸,然后漱口,然后找到牙刷,鼻头仍然酸痛,时不时地,仍然会咳嗽。

 她就这么对着镜子,慢慢地刷自己的牙齿。希雅当然有过很多身体不适的经验,包括呕吐,都曾经是她不健康生活的一部分,只不过会有太多人来料理一切,而她只需要任人摆布。

 现在,殿下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半个小时前,她抱着一个男人。

 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从而回归一段关系。把选择权送给对方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而她忐忑了许久。半个小时后,她一个人趴在马桶呕吐,然后捂着蜷缩的胃,思索要不要找人送一杯热牛

 生活就是这样,变得太快,只是一瞬间,一分钟,就好像是上辈子。希雅打开了洗手间的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拿了一杯热牛。***落地灯被打开,晕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的阴影反而多于照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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