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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雪背往前探
 “采风是个苦差,去年我早早申请了。”邯山寺她已经少去,给小沙弥糖的时候…江玉卿眼前一黑。

 她撑着一旁的柜子,话语中掩不住重重的息。“所以爹爹…”“江老文采斐然,是我有辱斯文。”碗底空了,瓷碗光滑的表面映出模糊的身影。

 段衡低头仔细盯着,语气平静,好似在照本宣科。“那段时间,太后病重,两斗的厉害,我怕国丧,更怕江老等不及。

 师兄写的文章里有些纰漏,我揪着,加上点真金白银,事就成了。”“师兄走了,我与江老诉了一番对此君的衷情,江老骂我畜生,但他到底还是许了,他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包着狼子野心。”

 “后来,我为师兄奔走,其实只是不想你们对此感到愧疚罢了。”端着碗太久,手都忍不住抖起来,他用另一只手掐着手腕,仍是抖。听到她跌坐在椅上,他微微侧首,忍着不去看她。

 “我从来就是一个卑劣的人。”“我本名徐衡。母亲是平县的一个稳婆。八岁上,死了母亲。原因很简单,因为没人愿意为一个稳婆的孩子作保,差一个人,她活生生急死了。”

 “我把母亲葬了,段家的出嫁女找到我,让我回去,我不回。过几天,家丁找来,我被搬了回去。”

 “我认了祖,有人来作保,我成了童生。”“段家老爷院里有很多女人,有一个,总是对我说些奇怪的话,她摸我的脸,我就买通她的丫鬟。

 段家老爷回来,看见她跟段家少爷躺在一张上,气的一命呜呼。”“至于段家少爷…他风太过,我什么都没做,他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段家有很多钱。老爷少爷死了,还有表少爷堂少爷,但我成了秀才,他们什么都来不及说,家产就被我充公了。”江玉卿痛苦地闭上眼,多想让他别说了,但就是她让他说的,她发了火,他梦了魇,她有什么资格让他不要说。

 她就该好好地听着,听着自己让他回忆起的血淋淋的一切。“…这就是我的过去。我护不住母亲,害死了父亲,气死了祖父。我欺骗老师,坑害师兄,趁人之危…”说了太多,嗓子干痛,他嘶了声,仍接着说。

 手里的碗掉下,顺着锦被滚落,摔得四分五裂。江玉卿站起,紧紧握住他空了的双手,已经泣不成声,他们成亲以后,此君总共哭过两次,这是第三次。第一次哭,是因为自己酒后,强迫她行苟且之事。

 第二次哭,是因为自己丑事败,在她面前发了疯。第三次…相握的手很暖,但他还是狠下心挣脱。多想把她单薄的脊背拥入怀中。

 可是轻轻垂眸,段衡抚上江玉卿发间的玉簪,指尖用力,将它扯下。青丝如瀑般滑落,发梢拂过他手臂,隔着衣料,淡淡的意。这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多少个午夜梦回。

 她戴着这玉簪入他的梦,但梦终究是要醒的。好不容易,她戴上了,他却要亲手摘下。“此君别哭,我做这些,是我自己的罪孽,我自会下地狱偿还。”“但你是无辜的。”“不要为此流泪。”“对不起,隐瞒了你许多。”

 握紧拳头,玉簪花细腻的纹路原来也可以将掌心割的四分五裂。段衡将玉簪举在她面前,今天第一次直视她双眼。

 “此君,段衡强拉着你走了许多路,现在才想起告知,也许为时过晚。”看着江玉卿红肿的双眼,段衡苍白的瓣忍不住颤抖。“现在我把权力还给你,是走是留,我绝不干预。”…二人对面而坐,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终于,她动了,他的眼中,岁月又开始动起来,站起来,江玉卿擦干眼泪,深口气。“…你怕了。”“是,丞相以你和老师的性命相挟。”

 “你觉得你斗不过他。”“是,我从来没有护住任何人。”江玉卿转身,段衡坐起,忍不住朝她膝行。“此君。”他低声呐喊,眼前模糊一片。江玉卿顿住,听见他齿摇声

 “我多希望…我是吴策。”…呼吸紧,她坐了下来。她也只是想转过身坐下来。“我不管你想成为谁,我心里有的,只有那个自以为‘卑劣’的段衡而已。”

 “没有护住任何人,就让我成为第一个。”“段衡,帮我绾发。”…一年前,他与她初行鱼水之,他以为那是礼成,但将簪入她发里,段衡的泪被她的发去。这才是礼成。

 ***仲秋的京城,天气越发凉了。虽说捂秋冻。但真到了白挂丹枫的时候,官员们还是眼见着臃肿了起来,段衡回到府内,把食盒递给一旁的溪童,吩咐他好生擦洗。回来得急,掌上的墨迹还没来得及洗去,他皱眉,一边接过热帕子擦手,一边飞快步往正房。

 巧儿在门口守着,他推开房门,屋内一片寂静。“…此君?”他轻唤,珠帘被他行走时带起的气流推动,发出珑璁之声,在室内回。桌边,镜前,上…都没有。

 他又找了一圈,仍无佳人芳踪。去哪了…呼吸骤,他按捺住心头的惶恐,刚想叫巧儿,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零星水声。屏风后没有人。

 那就是…浴池。水气蒸腾,昏黄的夕阳透过高处的小窗照在池面,泛起耀眼的灿光。江玉卿起一瓢水缓缓泼在肩头,感受到布帘卷起时带入的凉风,没有回头。“子观回来了?”许久没有说话,她的声音染上平没有的慵懒和沙媚。

 “嗯。”段衡赤脚走在瓷砖上,将外袍挂在一旁,卷起袖子,跪立在池边帮她肩,她应该已经泡了一会,肩头红粉,点缀着细细的水珠,不知是不是汗。

 手中的细布巾沾了水,轻轻擦过时,那抹粉变淡,又重新聚浓。指节碰到她滑的颈侧,段衡喉结滚动,口舌生津。

 “…今怎么想到来这里?”浴池与正房在同一个院落,但到底不算近,两人平都是直接在屏风后的浴桶里沐浴。

 “想来便来了…爹爹还是不愿见你?”“嗯。”擦完了肩膀,他轻推,示意她往前倾,她照做,雪背往前探,两片蝴蝶骨中间,脊柱将皮肤撑起,在光线下显出一种极度的纤瘦与脆弱。

 “爹爹这次伤心极了…我帮不了你,只会雪上加霜。”江玉卿垂眸,又往左肩泼了一瓢水。

 “这本就是我的错,你肯原谅我已是万幸。我会努力,定不叫你为难。”布巾沿着那处凸起一节节往下,热气在段衡的睫上结成,他的视线随着水下滑。“啪嗒”睫上的水滴下,他已经紧紧贴着她的背,左手攥住那片出的房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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