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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重新抬头
 事隔多月,时光如水,已经洗去她当时的怒火,再回首,心中只留下慨然。摇摇头,抛开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她想到娃娃,思绪重新轻快起来,娃娃呀,小小的,软软的,抱在怀里,会用稚的声音喊她“娘”然后再一点点长大。

 如果她真的有幸有了一个孩子,她一定要努力做世界上最好的娘亲,原本,这想法只是个小小的种子,埋在泥土里,只是偶尔探出头,昭示自己的存在,但在嫁给子观以后,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因为这个孩子,会有她和子观两个人的印记。子观那么温柔,一定也会很爱这个孩子,想到此处,她剪水双瞳转,郑重看一眼段衡。

 “我会更加努力的子观。”努力?他当然想让她在上努力。但那绝不是为了孩子。段衡双眸微眯,等下就会让她知道什么是“努力”了,这一会的功夫,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街道上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若不紧紧握住彼此,很有可能就会被人冲散。江玉卿被搂在段衡怀中,艰难行走。身旁的人群突然犹如冷水遇油般沸腾起来,男男女女都伸长脖子,仿佛洄游的鱼群一般朝着一个方向涌动。

 “严府马车出街了!”“严小姐要出题了!”是丞相府的小姐吗?她不明所以,只能被裹挟着前进。段衡似乎说了些什么,她感受到了他膛的震动,但周围的噪音太大。

 她如同落水的旅人,只能紧紧抓着那眼前的浮木,再也顾不得其他。形势突然,段衡抱着她,一边缓缓逆着人群移动,一边借着身高观察地形,另辟蹊径,那个地方离这里已经不远身边的人渐渐稀少,与街心同样的火树银花反衬出此处的凄清。

 这里是玉湖,燃放花灯的地方。庆典刚刚开始,人们都急着去主街中央观看表演,少有人来,但若将视线移至湖上,就会发现与岸上截然的繁华与喧闹。

 游船与画舫充了将这片不算大的湖泊,或微弱或明亮的渔火将湖面染成了暧昧的昏黄,那里就是他们今夜的终点。松开紧环着江玉卿的手臂,段衡牵着她走到湖边。明与暗的界处,一叶扁舟悠悠

 “这是”江玉卿看向段衡,有些不解。“来。”他没有解释,只是先一步上了船,将手递给她。

 “…”从未坐过船,她有些害怕,但看着他等待的大掌,她还是鼓起勇气,扶着他的手,踏了上去。木板随着她的脚步传来沉闷的声响,脚底是不同于平地的摇摆晃。段衡没给她害怕的机会,直接将她抱进了船舱。回身解开系绳,船只被波涛推动着,向不知名的方向驶去。

 段衡看着逐渐远去的岸边,转身开帘子时,忍不住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终于可以了。

 真真正正,没有其他任何人的打扰,只有他和此君两个人的夜晚。江玉卿并没有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危机,她端正跪坐在船舱正中间,有些不适应地维持着平衡。身下是柔软的坐垫,面前是刚刚放下的食盒。手边的茶壶被固定在木板的凹陷处。

 指背轻轻触摸,还带着些温热。这是子观准备的?她眨眨眼,有些不可思议,但这还不是全部。段衡在她对面坐下,从笼屉里取出一只被妥善保管的花灯。

 “还未到放烟火的时辰,此君不若去许几个愿。”七夕要放花灯许愿,这个她知道的,但是江玉卿看着那一盏灯,有些犯难“怎么只有一个?”“夫一体,当然只需要放一盏灯。”此君还是没有习惯呢,等下要好好惩罚才行。

 “这样那子观和我一起许愿好不好?”“自然。”要看你的愿望里面,有没有我,是不是只有我,就像我的愿望一样,他笑得毫无破绽,江玉卿不再犹豫,期待地接过花灯,笨拙地挪出了船舱。

 段衡看着她因为放低上身而翘起的部,不经意般将手放上,借着扶稳的名义轻。这动作太轻,江玉卿丝毫没有发现。开布帘,她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地跪坐在船头,捧起花灯,等待段衡点燃烛

 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她脸颊通红,手脚发烫。火折子上的热度一点点传给蜡烛,江玉卿的脸颊被逐渐照亮,终于点燃了,她将跳动着微弱光芒的花灯松松捂在怀里,又有些不知所措“子观,我们可以许几个愿望?”

 段衡忍不住被她话语中的“我们”取悦,他站在江玉卿身旁,展开外袍,为她阻挡着寒凉的江风。“或一个,或三个,若是此君喜欢,许多少个都无妨。”江玉卿若有所感,如此。

 她大概有了主意。将花灯轻轻放入河中,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不敢愿望太多,怕神明会认为她贪心,也不舍愿望太少,诉不尽心中衷肠。

 将话语简,再简,万千想往浓缩成三句短短的话语,让祝愿随着莲花飘飘而去,变成通神的咒语,虽然知道这也许只能讨个彩头,但她还是十分认真。认真到没有发现,身旁的段衡并没有闭上眼睛。

 而是紧紧地垂眸盯着她,直到她睁开双眼,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心诚则灵,他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什么神明,不过是无用之人逃避现实的臆想。此君的愿望,他会统统帮她实现,就算世上真的有神,那也只会是此君。江玉卿转头时,他神色自若地收回视线,矮身牵着她回了船舱。

 时间掌握的正好,两人刚刚落座,天空中就响起一阵破空之声。段衡开头顶的一块黑布,示意江玉卿抬头,她这才发现,原来头顶的船篷竟有一块被镂空,远处的天幕被收进这处镂空,一览无遗。

 她抬头时,正遇见那一阵星雨落下。无数金丝银线宛如乍现的昙花,拖着长长的曳尾,在黑暗的空中染就一片绚烂。这第一阵星雨宛如一个信号,在这之后,无数斑斓齐齐跃上,在不同的高度炸开、落下、消失、殆尽。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看过这般景象,不由心旌摇曳,目眩神,甚至忍不住朝着那片五光十伸出手,妄想触碰到那片遥不可及的天空。

 她不知道,那不断变换的色彩将她的眼瞳也染得缤纷,宛如内藏一片小世界,也不知道,在她的对面,另一个人也伸出手,却实实在在地触摸到了他的天空,他的神界。

 托着膝盖将江玉卿抱到他的大腿上,段衡轻轻托起她的玉,让她伸直身体。江玉卿惊呼一声,有些惊慌地环住他脖颈,不明所以。“这样会更方便看吗?”原来是要帮她垫高。江玉卿松了一口气,重新抬头,果然离那片天幕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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