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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男男女女
 毕竟她看起来与那男子情投意合,年岁也到了,再去痴,徒惹她厌烦。也以为与楚绾终生都无缘再见,却不想老天开眼,让她们可以再次遇见。纵使楚绾仍如当年一样。

 待她只是一个需要尊敬的公主,可想念时,便能见到,比起以前相隔两国之遥,这已很好。既得不到她,那便做点什么,让她过得快活些。

 待楚绾年老了,忆起曾有人待她好,这也算在她心中占了一席之地,而不是连名姓都记不住的殿下。想着,李珃以袖抹去泪花,道:“那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荣华富贵,金银财宝,封官进爵,只要楚绾开口,她都给得。傻殿下如此掏心掏肺,楚绾的心坎儿已软成棉花,但嘴上终不能松口,不能再拖欠她。

 “我要的,你也给不了。”李珃终究不是男子,她对女子始终无法生出情愫,何况她已心有所属。楚绾不承她的意,这便是在与她撇除一切干系。喜爱了多年,要完全割舍,李珃自认做不到,她可以接受楚绾待她没有情爱,但不能就此断了所有。

 “我给你赎身。”李珃不是询问,是在替她作决定,她那命令的语气,听得楚绾直蹙眉,想也不想地便回道:“不必。”

 竟有自甘为的?李珃沉下声:“为何?”寻常的青楼,鸨母说甚是甚,女没有挑拣的余地。院则不然,只要筹够赎身钱,来去自如。

 且为娼期间,鸨母会给予合理的方便,务求窑姐儿舒心,能真情实意地伺候好贵客,让客人愿意多来、多掏钱才是王道,如此,鸨母待她们。

 除了是雇主,也有些老母亲护犊子的疼爱,使得女倌愈加自发地想留在院。楚绾便是不想走的那个。李珃不是第一个说要给她赎身的人。

 她已拒绝过多回。来院的哪个不是一掷千金,私下给女倌的打赏也阔绰,楚绾早自己筹够了赎身钱,想走随时可走。

 只因她没了归处,也无去处,既院人情宽容,与院内的姐妹也相了,日子过得自在安稳,便在此安生待着,只等陈康来找她。换别人来接,她可不愿。

 “因为你没给我珠珠。”***李珃一言不发地甩袖而去。楚绾望着她黯然离去的背影,原想会觉得解,不知为何,却是道不尽的失落,她与殿下虽无深,但对现今至亲皆失的楚绾来说,李珃已算难得的故人。

 也许是因殿下在她记忆中是五年前的人,便也跟着想起自己五年前是颇有傲气的深闺千金,而今却是曲意承的青楼女子。这云泥之别的变化,皆因三年前,镇东将军被诬告下狱,罪名通后宫,判斩立决。

 将军府一夜之间被抄封,将军之女沦为罪臣之后,比布衣不如,楚绾甚至来不及收拾细软,便被赶出家门,她变卖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想见上父亲最后一面,可仍凑不足银两给狱卒,唯有在父亲被推出午门时,远远看他人头落地,悔恨当初。

 母亲为夫喊冤,上告无门,缢树自尽。短短几,家破人亡,楚绾却连口棺椁都买不起,只得给母亲以枯草蔽体下葬。母亲头七过,楚绾心存希望,去求问父亲旧部,陈康何时归京,问来的却是他出征时被敌军入山谷,下落不明。

 或已身亡。刚历经家府被抄,父母双亡,又闻未婚夫婿失踪,接二连三的噩耗令人榱崩栋折,楚绾的心神已在崩溃边缘。

 陈康与她青梅竹马,是自小由大互定终身的情分,如何轻易割舍,他是她最后的信念,一见不到他的尸首,她便信他还活着,她也得活着等他归来,为他俩曾经的海誓山盟,许过的白头之约。

 她找上陈康的老家,原想就此披冠成新妇,代陈康侍奉二老,她一番真情实意,却被二老驱撵而出,指鼻辱骂她是丧门星,克父克母克夫,害得他家儿郎生死未晓,而楚绾仿若被诅咒身,真成了丧门星,她还未在北合寻求到依靠,厄运便接踵而至,命运迫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不归路。镇东将军为人刚正不阿。

 在朝中得罪的佞小人不少,他痛快一死,仇家们便要把过往的恩怨算在其孤女头上,甚至私下串通对楚绾下了杀令。

 所幸,将军府的旧家丁去了新上任的知府处做杂役,打扫书房时不经意听到,漏夜出来告知楚绾。楚绾听罢,心力瘁。

 北合之大,却已无她一个弱小女子的容身之所,唯有连夜弃国他去。逃亡间颠沛流离,身无分文,住不得驿馆,沿路择破庙桥而居,她已特意以污泥抹脸,仍险些被民糟践清白。

 家境突变,至亲皆亡,流离失所,楚绾才体会到金钱的重要。一分钱尚能难倒英雄汉,何况弱女子。父亲孤身上路,母亲草草了葬,她无权无势不能替父翻案,孤独落街头,连乞丐都视她随意可欺。

 她捱得住冬日衣衫褴褛,捱得住夏日长虫的馊食,捱得住与鼠同眠的污糟桥,却捱不住要时刻提防突然从哪处伸出的黑手将她拖进小巷欺辱。女子衣不蔽体时,怎守得住高风亮节。

 困窘低的生活不仅折磨体,也迫人,桩桩件件在她身上,生生将她高傲的脊梁弯。自官家小姐沦为民罪奴,落差之大。

 她的心境怎会不变,如何能不对权财起执念。历经波折艰险,出了北合,楚绾唯一能想到的去处,便是旧年时父亲带她去过一回的大武京都。

 大武的京都比北合繁华,院随处可见。听路过者夸口院的女倌艺双绝,这让已是走投无路的楚绾有了想法。

 她自幼所学皆是富贵人家陶冶情的雅艺,可在柴米油盐面前却无用武之地,毫无谋生的能力。思来想去,女子若要在这世道生存,不是卖身便得卖笑。于是进了娼馆,签了卖身契,连花名都不起。

 就用本名本姓,想着院名气大,陈康若还在世,有朝一总会途经大武,便能得知她在此处。李珃要为她赎身。

 她感恩她的一番好意,但李珃,不是她要等的人。***分时节,农耕繁忙。京都院犹似与世隔绝,恩客入了销金窟,便是揽香入怀,两耳不闻窗外事,纵情声,纸醉金

 一弯勾月下,院灯火通明,有厢房紧掩笙歌燕舞的,亦有廊间院中嬉笑调情的,男男女女,处处情。一抹青衫倩影踏出喧嚣的大堂,前脚还温声笑着,转身便慌忙跌步至勾阑旁,抓着桅杆半倾身,急促的吐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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