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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公子忘了收
 公子低低嗯一下,接着掰手指头念念有词不知数什么,末了一声长叹道:“你来园子有十年了吧?”锦哥儿小心纠正“到明年谷雨正好十年。”

 “犹记你刚进园子时个头才到我脯,一转眼的,你已高出我这么多,真真是条汉子了。”公子说着,手在头顶比量着。

 锦哥儿心里直犯嘀咕,不解他为何说这些,于是附和道:“把身板子练宽实,才好为公子和夫人遮风蔽,为园子出力,回报养育照拂之恩。”

 语毕他偷瞄过去,见公子眺向门外,长指轻点案面,似在思索什么。鼓鼓勇气,锦哥儿开腔问:“公子要赏锦儿什么?”公子不语,偏头看看他,自怀中摸出一边缘泛黄的纸张,摊平了推到他眼前。是锦哥儿的身契。

 “你生辰快到了。”公子伸手点点上面紧挨他名下的日子“这些年你任劳任怨、尽心尽责,我一直无所表示,今儿把这玩意儿还你,权当做主子的提前送的贺礼。从此以后,你便是…”

 听到这锦哥儿坐不住了,生怕“便是”二字后头接的是“自由”他不需要自由!

 他扑通一声跪到公子脚边,忙不迭说:“这上头的生辰是娘给的生辰,可娘不要我了,是公子和夫人养我成人!锦儿心里早把卖进蝶园那天当作新的生辰,求公子别放我走,别放我走!”

 七尺男儿栖身娼门,换成旁人,能拿回身契重做自由人,那是要千恩万谢揣好出门而后放鞭炮庆贺的,偏他不肯。

 公子了然于心却不直抒其意,又道:“园子里的人,包括凤儿,包括我,个个都盼有离开这地方的一天。如今身契摆在眼前,你为何不愿收回?踏出这门槛,你可以堂堂正正做个平头百姓,过娶生子男耕女织的日子。”

 到此锦哥儿大抵猜到公子打什么主意,也觉得再不说出口真就被放出去了,索丢了所有顾忌,抓紧他衣袍下摆!

 “我不走,什么娶什么过日子我都不要,我只要能看见凤儿!我喜欢她,从小就喜欢,第一眼见就喜欢,到现在还喜欢,哪怕她是公子所爱,哪怕我不配和她共白头,我依然喜欢,且坚信对她的心意此生不变!”

 “谁说你不配?”公子横眉,俯低身捏上他肩膀“她不喜欢你,纵使你千好万好我也觉不配,但事实并非如此。

 若没有我,若你们只是寻常百姓家一同长大的孩子,有这青梅竹马缘分,怕早拜天地做一对快活小夫,怎奈造化人。”锦哥儿突然鼻酸喉咙紧,被娘卖了他都没掉过眼泪,这会儿泪花子眼瞧着要蹿出来。

 抱上公子的腿,下巴抵他膝头。“公子是觉得锦儿碍眼了?”“你怎会这样想?”“不然为何要放我出去?”

 “没说要放你走啊。只是想看看自由和她,你会倾向于哪头。现在我知道了,也放心了。”锦哥儿又回到起初的不明所以。

 疑惑甚多,不知挑哪个先说,泪却抢着要出来,他忙把脸埋得更深些。公子拉他起来没拉动,又俯低点,锦哥儿几嵌进他双膝盖的脑袋,轻笑几声。

 “别怪我用这法子试探你,为她择可托付终身之人不是容易的事,好在你没让我失望,也从没未让我失望过,我也从不觉你碍眼,相反顺眼得很。”抬头对上公子的脸。

 那眼神中别扭的真诚,让锦哥儿想起玉玫曾对他说的话:公子看你的眼神,愈发像正室大娘看听话可心的妾室,但有一点他仍不理解。

 “可是遇到什么大事?好端端公子为何要将她托付他人?”公子自顾自捏起他下巴左右端详,心满意足笑道:“你俩的孩子,模样定差不了!”

 锦哥儿慌张更甚,把脸上的手紧握于前“公子快别吓锦儿了,有事万不要瞒着,我也疼您爱您,愿与您同担一切!”

 “疼我爱我?哈哈…听起来我该撇这老脸与她抢男人才是。”公子嘻哈打趣,抹掉锦哥儿眼角润,拍拍他脸颊“没大事,真没有,是我心忧年岁长她十数,怕无可信赖之人在我撒手人寰后照顾她罢…方才吓到你了,抱歉。”

 “只是这样?”“只是这样。”锦哥儿腾地站起来。起猛了脑袋一晕,踉跄两步朝公子倾斜,被他下意识接了把,人是没栽倒,倒正好摆出个你搭他肩,他揽你的亲昵姿态。

 他刚想撤出身来,公子撑他际的手环到后面,揽了揽说“够有力,摆起来不累”接着在股上拍了拍“呦,这么结实了!小时你这儿一点都没有,我差点想退货。”

 说着公子一手在按锦哥儿腹部,触到他由于紧张崩出的衣板,饶有兴致贴上脸隔着织料蹭蹭。锦哥儿脸蹭就热,当年被他验身时的羞臊场景重回眼前。这是要干嘛?

 ***回想公子曾说过把他也收了,彼时锦哥儿只当是玩笑或唬他,此刻腹部被那世间无二的脸贴着,被那凉爪子摩挲着,不免心生出些遭念头来。是不是要回应些动作?是不是该就地以身相许以示不离不弃的忠心?

 锦哥儿脑子尚在犹豫,手却已不自觉向公子脑后靠近,差一寸便搂上了,凤儿翩然而至,门都不敲一下,她早就这样了,除了教习室,公子的领地她皆可大摇大摆不请自来。

 屋内场景让她眸子一亮,也让锦哥儿慌得身子绷紧,而公子掐他一把,面带愠怒又掺着点哽咽地问:“知道错了?”“知道。”甭管哪儿错了,说知道就是对,但凤儿不知道,傻乎乎问锦哥儿:“你怎么惹他啦?”

 这公子才从锦哥儿身上滑开“还不是因为你。”凤儿瞅瞅吊着的胳膊,再看看锦哥儿凝云的脸,登时嘴巴撅高高。

 “这是我自己胡闹作的,你训锦哥哥作甚!”说着她扯过锦哥儿往门外推,翻他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白眼“回来不先去看夫人,倒在这而跟他磨工!”

 锦哥儿连忙遁走,旁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随他们去吧,至少他能确定这当口上,这俩人闹不成大别扭。

 “你倒是疼他”公子抖抖衣摆,勾着坏笑怪气。凤儿深知他脾,这会子顶嘴无用,撒娇耍才是万金油。扭扭捏捏挪过去,软软绵绵偎到他怀里,脑袋往他颈窝里一,她端起伤臂“手指头绑得发,公子给。”能说啥,呗。

 锦哥儿走时没拿走身契,公子也忘了收,凤儿见之惊呼:“诶!原来锦哥哥生辰是这天吗?他告诉我的不是这日子啊?”公子明知故问:“他说是哪天?”凤儿说了个日子。公子听之一笑“他还真把被卖进园子那天当做新生辰,傻孩子。”素来只听他夸锦哥儿好,头次见他说人家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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