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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默默收回眼神
 林姝意学习钢琴近二十年,一直都渴望一场完美的个人独唱会。“那我自己去好了,就在隔壁市,问题不大。”我思考片刻,回答哥哥。有地址、有钱、有预约,万事俱备,料想出不了什么大事。

 “是吗?你那从小到大的路痴属,我真担心就算到了准确低点,也找不到进寺庙的路。”哥哥难得开了句玩笑,我却笑不出来,因为他说的是事实。“那,那又怎么样,我雇个当地导游总行了吧。”我没好气地嘟囔。

 “设计大赛进行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杨善终处理,不如我陪你吧。”哥哥说这句时没有看我,自顾自转笔。

 那只钢笔在他手上快得出一圈圈黑金色的光晕。像是怕我问他是不是为了陪我去,又紧接着加了一句“当然,父亲去英国我们都不能跟着。我只是想尽一份为人子的孝心。”

 我用手挡住鼻,假装侧过头打嚏,角在手心旁忍不住上扬。公司里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小祁总也会有这样遮遮掩掩的别扭时候。

 “小祁总这么理万机,真的能出两天时间吗?”我把两只手背在身后,整个人往哥哥的方向倾斜了一点,眨巴眼睛无辜发问。哥哥不转钢笔了。

 他扯开领带束紧的领口,冲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过去。我好奇哥哥想干什么,脚步轻快走到身边,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拉到了怀里:“好啊…胆子大不少,你还敢打趣我了。祁愿。”

 熟悉的雨后柏木香紧紧将我围困,我和哥哥面对面斜坐在他腿上,雨夜的画面、记忆、话语,在脑海中纷至沓来,粉意不争气一点一点爬上脸颊,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干什么…”

 “我说了。不许这么看一个男人。”温柔却不容反驳的言语于头顶处响起,贴近心脏的耳朵亦能感受到他腔的共鸣。像是有蛊惑人的节奏一般,我的心也跟着怦怦直跳起来,瞪人不可以,看人不可以,好奇观察也不可以。

 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哥哥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手指抓住他光鲜整洁的衬衫,明明是质问的语气,我却说得越来越小声:“你到底想我怎么样,难不成闭上眼睛生活才行嘛…”

 “不必,你只要好好听我的话,不要跑,也不要跟其他男人有什么节外生枝的关系就好。”哥哥扶住我的肩膀,略略拉开身体之间的距离,方便他看到我的脸,手指刮蹭腮,好像在逗一只心爱的小猫小狗。我了解他的性格,亦清楚这张清贵面具背后的偏执和独占

 从小到大,父亲再宠我,作为一个男子难免有无法感同身受的地方,没有感受过母爱的我很渴慕来自他人的柔软感情。

 哥哥深谙我的弱点,总是用被拒绝就会受伤的神情提出一些会受到我拒绝的请求,就像现在这样,哥哥窥见我脸上出试图讲清楚这样是不对的意图,就抢先垂下眼睫。

 期间偶尔小心翼翼瞥我一眼,下颚线沮丧绷紧,秀美五官蒙上一层难以言喻的暗淡,他这样天生骄傲,什么都有的男人,在我面前呈现出如此脆弱的姿态,叫我怎么能够开口,又怎么好意思开口。

 我只能咽下腔的话语,顺从回抱哥哥。感受依靠在一起的这具身体,因为意料之中的妥协而慢慢放松下来。***

 描金错彩的大雄宝殿,供奉佛像慈眉善目、法相庄严,这处寺庙香火不断,来往香客信众如织,有平凡百姓,有富贵人士,有年轻男女,有中年精英。身份有别,种种不一。

 然而殊途同归的是他们面上的虔诚和神往,心有所求,皆然如此。我立在佛前,微闭双眼,真心为父亲的病情祈求佛祖保佑。

 我和哥哥并肩,双掌合十于膛前,动作平端直,接着弯伏地,跪下叩头。继续起身,伸起两手过额承空,收手以合十作为收礼。三拜九叩,触地有声。

 蒲草编织而成的蒲团有些单薄,更谈不上舒适,膝盖触及能感觉到青石地砖无声无息渗透的冷意和坚硬,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抱怨,在结束叩拜礼时,我顺道去为自己求了一支签。

 问哥哥是否同往,只笑着说有关他的前程机缘皆由自身掌握,如果依靠求签来判断命运,还要刻苦工作干什么?

 我不好勉强,只让他在殿外的许愿树下稍作等待,说去去就来。签筒在主持手中旋转几圈,从中掉落一支细长的竹签来。

 我将它拾起定睛一看,其上寥寥几字,用端正的楷书写着:无限好事君须记,恰如认贼作为子,莫贪眼下有些甜,可虑他时还受苦。求签求个吉利意头,我看这签又是受苦又是莫贪,心里一沉。

 “虽是下签,但人这一生如何,皆在于与自身的选择,施主如能静守本心,看清眼前真实,凡事切莫太过强求,那么所思之事未尝没有好结果。”

 身披袈裟、面容清癯和善的主持对我行了一礼,我正要详细询问这支签作何意,以及可有破解之法,他却笑着口呼佛号再不肯说。

 我怏怏不乐踏出侧殿,哥哥在约定的许愿树下等候,他见我愁眉不展,也不说话,便问道:“是不是的不好?”

 我沉默点头,径直走到许愿树旁供人休息的长椅上坐下,只觉来来往往的路人求完神拜完佛面上都是笑容可掬,只有我心事重重,求签结果还不如不求。

 “别想太多,父亲的医疗团队都是最顶尖的专家,从设施到技术再到方案都经过细细打磨,成功率比几个月之前初步构思的时候高多了。”

 宽大手掌盖住我的手,以表安抚般拍了拍。对比我的不开心,哥哥始终气定神闲,好像对父亲的治疗很有把握。

 “你不担心吗?开始说风险很大,短短两个月又能好到哪里去。”我观察了一会儿不远处大雄宝殿香客进出络绎不绝的景象,默默收回眼神,反问哥哥。

 坦白讲,我不是很了解父亲的病情和英国团队具体做的准备,偶尔去咨询国内父亲的主治医生,他也只是说一大堆我根本听不懂的医学术语。

 主要的行程安排都是哥哥一手办,他当下的样子这么悠闲,说不定真像所说的一样,成功率高了很多,父亲大概率可以安然无恙做完手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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