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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手按住脑袋
 他伸出嶙峋的手,颤抖着抚摸她的面颊,他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阿荛,哥哥求你。”曾经意气风发的妖君。

 原本不必这样低声下气地求她。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素荛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冷静,她只笑了一下“好。”

 妖界哪有什么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妖君认她作妹妹,她就是不容旁人当面指摘的公主,妖君让她作女。

 她就是万妖殿里做小伏低的娼妇,妖君不认她,她就什么都不是。哪怕没有心思各异的人在背后戳着她的脊梁骨,时时刻刻提醒她,她也知道,身份都是妖君给的,如今他不要她了。

 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呢?不过是关山万里,长烟千嶂,她再也回不去了。一片黑暗中,她也不提灯,只顾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可她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穿云裂石:“素荛…”她回头看去的瞬间,猝然惊醒过来。素荛睁开眼睛,看见了一片熟悉的幔,她的心口还是痛极了。

 连带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处处都难受,哭都没力气哭,脖子也扭不动。坐在边的人紧握着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见她有了动静,小心翼翼地叫她:“阿荛?”

 是沉珏的声音,她失去意识之前还在魔域,醒过来时却回到了琅边山。素荛闭上眼睛,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用力气“…师兄。”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听见沉珏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醒了就好,我们救了你三天三夜,各种法子都用了。眼看着皮的伤口愈合,可你就是不醒。”沉珏伸出手,轻触她的脸颊“还有哪里不舒服?要喝水吗?”

 素荛感觉自己的脑子转不过弯,她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的嗓子沙哑干涩“喝。”沉珏立刻起身去给她倒水。素荛又慢地问他:“师兄,白琚呢?”

 “啪嚓”一声脆响,沉珏手中的杯子摔在了桌上,他深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对素荛说重话,忍得额头的青筋都迸了出来。

 但仍是没忍住,可见确实是生气,话都说得颠三倒四:“白琚、白琚,素荛,你到底喜欢白琚什么?师父说得对,我真是疯了才会放你去九重天,我果然差点害死你。你跟着白琚去魔域。

 为了他闯到魔君的宫殿里,他呢?他早就走了。隔了一天不见你才知道找人,他去荒郊僻壤的地方找了。去九重天找了。

 最后来琅边山找,可他就是不去魔域找你,你不知道为什么?”素荛还没来得及细想,沉珏就自己将话接上了:“祸水东引,你知不知道?

 鬼知道天庭派白琚去魔域干什么,还偷摸狗一般地不能暴身份,他知道你还在魔域,可他偏偏来琅边山找你,无非是因为他知道我们会去救你。你是妖族,我们也与妖族有关。

 他只要不亲自出面,就能把自己和九重天摘得一干二净,让魔族以为你是妖君派去的,让他们以为这是妖族在找他们麻烦!

 替他背个黑锅也算了。我们也不忌惮魔族势力,可白琚他就这样耽误了多少时间?我与师父去魔域找你时,你几乎没命了。

 师父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你这条命救回来?他与魔君手的时候自己都受伤了!你把白琚当作你未来夫婿,白琚把你当成什么?”

 沉珏了一口气,声音低下来,话尾竟又带了一丝哽咽的颤音:“素荛,我把你当作世间珍宝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白琚把你当什么?”

 白琚把她当成什么?无理取闹的小姑娘,身份可疑的花妖,治病的药罐子?她一边想,他把她当作什么都没关系,一边又想,可他明明说过不会不喜欢她的,他原来和她一样。

 也是个骗子。素荛轻声说:“师兄,我已经不难过了。你也不要难过。我知道你和师父对我好,天底下你和师父对我最好。”

 沉珏的背影僵硬了一瞬,他将水倒好,放在素荛边的矮柜上,语气仍有些不善:“你心里知道就好。”素荛被沉珏扶起来,喝了两口水。她将杯子递回去,打了许久的腹稿,还是开口说了:“师兄,我还是有点想不明白啊。”

 “你想不明白什么?”素荛斟酌着措辞“白琚那个大坏蛋、臭神仙、负心汉,他不是应该还指望着我给他治病,我如果真死了。他不就也没救了吗?”

 沉珏怒不可遏地一拍桌“他病还没好?怪不得他现在还守在琅边山外面说要见你,我以为他是要装模作样地道歉,原来是还指望着你呢?渣滓!”

 素荛一沉,蹙眉“师父没赶他走?”沉珏也蹙眉“没有,师父让他等着。”他怀疑地看着素荛“你不会还想去见他吧?”不想见,但必须要见,她没得选。素荛说:“再晾他两天,我和他一刀两断。”***

 次晚上用夜宵时,素荛发现今配的点心是白糖糕,应当是师父特意给她准备的,她吃完了一只,略一思索,将剩下的一只重新包回了油纸里,想拿它借花献佛。

 素荛嘴上说要晾白琚两天,心里还是不敢怠慢他的,她拎得清,是她想让他娶她,不是他求着她嫁给他,哪有她怠慢他的道理?

 她潦草地吃完饭,抓着白糖糕就往山口走,她的伤都被治好了,但身子还是总觉得哪处不利,也不能用法术,所以走得慢的。途中遇到山上的怪破天荒地没有躲她,还同她打招呼,询问她的情况。

 她都说是吃多了积食,出来散散步,等她一路磨蹭地晃到山口,已经是万籁寂静的子夜时分。

 她一眼就看见了白琚,他站在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底下,恰好在琅边山的制外,照旧是干净妥帖的模样,一点都不愧狈。是他恪守的那一套礼数规矩,也印证了他并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到她。

 素荛想,如果是她喜欢的人受了重伤,哪怕中间有千百个制拦着,她也会不顾一切地闯过去,她走上前去,稀松平常地和他搭话:“白琚神君,你肚子饿吗?”她说完。

 就把怀里的油纸包着的白糖糕揣给他。白琚没有伸手接,素荛眨了一下眼睛,月光与树影错地摇晃着。一个吻落到她的上,他的手按住她脑袋,将她往他怀里带。

 她下意识地推搡了一下,白糖糕就掉进了地上的草丛里,惊起了几只停栖的萤火虫,其实他的动作并不强硬,连亲吻都是克制的,轻触到她的舌尖反复勾,像是浅尝辄止的试探,能尝到齿间一点甜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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