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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乍一见动作
 “嘶…”霎时的疼痛让他狠狠皱起眉头,每一个截肢的病人都会经历幻肢痛,他也不例外。贺星河手掌用力到青筋一暴起,脸部肌扭曲搐。

 浑身都颤抖,身体下意识往前倾倒靠在右腿上。额头的渗出汗水,他不敢用力呼吸,只能痛苦地煎熬着。这种痛贺星河已经熟悉了。

 可还是没有办法忍受住,喉咙里发出疼痛的嘶吼,额头神经动,双眼血红血红,他像个原始的动物一样挣扎,脑子倒清醒,反反复复都是当初车祸以后听到的话。“2013级会计专业,一共三个班,不是两个。”

 “那天车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我、庆庆,没有其他人。”“我们寝室只有我和心婷,一直都是双人寝…”“你说你记得有个女孩子,那你总要说出她的名字,不然我们怎么帮你找…”

 “这是我们班的相册和名单,你看看有没有你想找的人…我说过了。当时车上只有你们三个人,所有人都看见了…真的只有三个,没有第四个人。”“老贺,你…其实喜欢庆庆吧,不然你也不会…”

 “少爷,没有什么照片,你恐怕记错了。”“完了。贺家的少爷车祸以后伤到头,恐怕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啧啧,年少英才,居然就这么疯了…”***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是有这个人存在的,他没有记错,他不会记错,可是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不记得了?为什么所有人的记忆和他的完全不一样。

 他明明记得那个女孩子和他一起做过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白焰火,冬夜相拥,商场求婚,还有她的味道,她的声音,她的笑容。

 可是为什么他怎样都想不起她的名字和样子。关于她的记忆,模糊到无法辨认,那些事情,他们绵过的夜夜,他们相互占有相爱相伴的时光究竟是大梦一场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他竟然有些难以分辨。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嘶哑近乎呢喃的声音从嗓子深处挤出来,贺星河用力揪着自己脑后头发拉扯,想要从模糊的记忆中生生扯出个人影来,却是徒劳无功。“你到底、到底是谁…”***时间恍恍惚惚过了很久。

 大概在将近一年以后,贺星河依旧“治疗”无果,某一天他从主治医生那里偷听来一个消息。是父亲的意思,要他干脆“忘掉”这一段回忆。

 贺父做事雷厉风行,惯用最直接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在他看来,既然没办法“治愈”那不如丢弃。

 “催眠是件有风险的事,坦白讲,贺先生,我非常不建议你这样做。”主治医生冷静地说道。贺父皱眉,紧紧盯着他,说:“没关系,去做就是了。”“贺先生,我想你不明白,通过催眠让人忘记一段回忆,这个方法并不可取…”

 “我需要一个健全的儿子。”他挥挥手,淡淡开口:“身体不健全了。至少精神是要健全的。”

 医生坚持地劝说他:“我建议你再观察一段日子,如果他确实无法好转,还是沉浸在自我臆想里你再这么做也不迟,说实话他已经是我见过最冷静的病人了,除了幻想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和正常人并没区别…”贺星河扶着墙,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路上碰到了人,那人看他是个残疾人,问他:“嗨,你需要帮助吗?”贺星河沉默不语,摇摇头,拄着拐杖走回病房。

 他父亲需要一个精神健全的儿子,所以他要通过催眠来让他遗忘掉这段被他“臆想”出来的回忆和“幻想中的女孩”够狠。不亏是年纪轻轻白手起家,坐稳了A市商业巨头之位的男人,他可曾问过他的意愿。

 他有没有想过他是不是想要忘记这段回忆?贺星河闭上眼睛,想让自己静一下,午后的阳光很热烈,照在他的脊背上,他的后背却冒出森森冷汗,他攥着拐杖,在那一瞬间做出一个决定。

 他不知道那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很清楚,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警告他,你不能忘记,你绝对不可以忘记,那些都是非常非常珍贵的回忆,你要留着它,留着它,你就能找到那个女孩。

 那就开始假装吧,从现在开始,装作是一个“正常人”假装他已经忘记,假装他不再想起,假装他“恢复正常”只要这么装下去。就没有人会强迫他忘掉那段回忆,他就还有可能找到她。***2018年。一切都结束了。这是阮清梦睁开眼,脑子里浮现出的唯一想法。

 之后的事情她有点记不太清,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有从过多的信息量里提取出什么,甄圆圆担心地问她怎么会突然晕倒在路边,她只是摇头说自己可能低血糖,没什么事。

 她说要去医院也被阮清梦拒绝了。阮清梦自己一个人跟游魂一样飘着。回了自己家,一脚踏进幽暗的楼道。

 楼道里空旷寂静,只有她的鞋跟踩上台阶的声音,哒哒哒,一下两下,有节奏地响在周围。阮清梦头痛裂。想做的有很多,就因为太多反而不知道应该先做哪一件,她想去找贺星河。

 但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并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想去T。Z公司,但这个时间点公司早就下班了。

 要不联系一下严谨行?可是要怎么开口,问他要贺星河的联系方式?或者明天一大早去T。Z公司找他好了。阮清梦叹口气,浑身都是疲惫,就算明天找到了他,那要和他说什么。于她而言,那不过是眨眼瞬息一个缱绻的梦。于贺星河而言,那些意味着什么呢。

 她想都不敢想。女人碰到自己深爱的男人,都会情怯,尤其是想到贺星河在精神病院里煎熬的模样。

 她更加不好受。阮清梦用力太阳,往前迈上台阶,一边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一边想着到底怎么样去联系贺星河,只是手才刚刚拿到钥匙,身后猝不及防响起浓重的呼吸声。

 阮清梦愣住,下意识回头去看,身后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一个人影默默立在那儿,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半个身子倚靠在墙边,单手袋半低着头,静默如千年的雕像。阮清梦觉得血都冻住,指甲一点一点掐进中,她看着距离自己几步远的贺星河,他现在看起来似乎笼罩着一层港式滤镜,身都是遥远古老的调。两个人静止着站立许久。

 最后还是他先开口,嗓音不高也不低,听不太出情绪,他说:“阮清梦,好久不见。”太阳突突地疼,阮清梦刹那间不太明白自己身处何方。

 贺星河垂着眸子的样子和不久前的回忆重合起来,她刚刚才见了他身鲜血丢了半条命,他就健康鲜活地出现,她心里有种难以诉说的意味,他看向她,慢慢往前挪了一步。

 阮清梦实在太震撼,没有从方才的梦境中离,乍一见他动作,不由自主咚咚地后退两步,钥匙“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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