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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咬在嘴上
 她没有的,她对待杨碟的联系方式是见一个删一个,见一对拉黑一双。根本不给他留一点念想。接受“得不到”这一事实需要阅历,她这时总会庆幸自己而立之年的阅历,深谙接受的窍门就是:不要抱有一丝念想。

 不仅掐自己的念想,也掐别人的。爹快死了又怎样?扪心自问,王含乐想自己爹快死了她会怎样?她会想,遗产都分给弟弟了。不柔顺的女儿自生自灭之路木已成舟,她爹眼中的人间正道成真。

 她爹是死而无憾含笑九泉的。将心比心,祝愿那漂亮大宝贝也能不被他人动摇,如她这般想得开。医生打电话来,通知王含乐去医院复查。

 头天订车票,早上6点起,一个半小时公,两个小时高铁,再是一个半小时到达红工市的医院,她非常抗拒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每三个月一次的复检。但推三阻四非常不配合好像命不是自己的病人,这次非常配合。

 “这次怎么这么积极?”容光焕发头顶光亮五十像四十的医生问她“不是说能健身就代表不用检查吗?不是说能吃能睡就代表康复吗?”“呵呵。”她尬笑“最近一个朋友的父亲突然重病,我…”

 “见识生命无常了。”医生了然,看她恹恹的,以为她体力不支,还从桌下抽屉里拿了一个大苹果给她。听心音,血,彩超,检查很快,就是排队很慢。“叫早点来不早点来,人多也得等。

 就在红工市,跨城也要不到一个小时,起不来是吧?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想的,得了心脏病还敢熬夜。”

 她没告诉医生,她是邻市跋山涉水来的,医生要是知道她长途跋涉,可能会怕她路上出事而转手把她病例丢出去,她想,她大不了就死在杨碟的出生地。

 ***大概是死这个字太重,跟舍身换物一样有效,她在走廊休息区等待检查结果,趴着栏杆往下看,大厅里,各种人都有,悲离合有,成双成对有,形单影只也有。几个白大褂在人群中穿梭。来到医院起。

 她注意力就特别分给那些年轻的医生,看他们如何叫病人,如何送病人出去,如何在主任医生眼皮子底下说悄悄话,如何应对那些孜孜不倦重复提问的病人。

 或者不谨遵医嘱的病人。有人在人群中站起来,他没穿白大褂,穿着便服,一个年轻医生避开病人的膝盖,穿入横排的座位间递来东西,他出几张纸看了一下,抬眼的时候正对二楼。王含乐以为眼花了。退开,离栏杆远远的,她怎么可能眼花。

 她从没近视,眼睛又毒,别人都叫她教导主任,念书时是,工作后也是,没有她逮不着。只有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两股战战回到栏杆前,预备接受死亡凝视。休息区中间位置是空的,她百米18秒的速度往楼下跑,可以了。

 16秒只有她十多岁时才能做到,现在是那时两倍的负累。像只兔子蹦出楼梯,大厅里来来往往都是病容,哪有哪个特别。

 回程的路上医院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去拿检查结果,她已经坐上高铁,站了十多分钟都没找到座位,阿拉伯数字都不认识了。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她是来复检的,检查结果最重要。“能快递吗?到付那种。”那边深感匪夷所思“不让医生给你看吗?”

 “哦。”检查报告是要医生过目的。谨慎起见,她在朋友圈发了条信息,还屏蔽了韩宗麒。能往她手机里存入号码,她觉得那人也能不动声潜入她的社软件。换做是她,她就会这么做,而社软件是她唯一没有清理他踪迹的地方。

 她的好友太多,不管是朋友还是生意上的又或者是打广告发垃圾短信的,都通通存在浩浩汤汤几百人名单中,她无心力清理,暂且留了一片地带,当做她对他的幻想缓冲地带。幻想他守在她身边。

 那个世界找他们的圣父找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她也跟着发朋友圈…在吗?谁半夜打电话,谁就是杀父仇人。“…说话。”她几乎是梦里发声,那边没声音。

 连挂电话的力气都使不出,手一松,手机自由落体。估计是她搞了对方的爹,对方不肯善罢甘休,手机震了一宿直到没电自动嗝。早上起来,屏的国外未接来电,美国,东京,韩国。

 技工同学听完,都不让她截屏了。“网络电话,地址假的,你到底得罪谁了?还扰升级,报警吧,就当气。”

 她气得笑。当她是血的妖吗?她不会报警,不仅不报警,她还要气死对方。神经外科,王含乐转悠了半个小时,每个医生办公室门外都坐一会儿,行为举止古怪,护士看到她脸色,不知怎么也没赶人。坐到中午,护士都提前把午饭吃了。长椅上的她不怀疑,自己真的眼花了,就这么凑巧他会在她看病的医院?

 简直想遇就能遇见他,而不是他的同类所说,大海里捞针,她又去了精神心理科。八大腺分泌给她深刻印象,神秘的松果体更让她觉得他可能日常是剖脑子的,她回到门诊二楼,趴栏杆上,看着楼下。

 其实什么都没看进眼里,眼前云山雾罩。看了好久,那人仿佛又在昨天的位置,眼神带着控诉,与她遥遥相对,她整理好一向泛滥收不住的情绪,做了一个老朋友见面应该给予的微笑。

 然后一下子就跌回现实,大厅人来人往,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哪有那道甩人千百条街的身影?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往楼梯口走去。

 有人面上来,和她碰个面对面,她避开,那人也同时避让,二人又面对面,她再避,那人的手固住她,她穿了一套薄棉衣,敞开是黑色打底衣。

 下身套了的大喇叭,避免被医生看出她跋山涉水的异常,穿得很轻便随意,不料便宜了陌生人,将她几乎没人能碰的部位一把握住。“原来你没乘电梯。”

 “放手。”她一愣,红眼眶落入男人眼里,男人也愣了,下一刻圈住她另一边,将她整个人抱离台阶。

 男人亲她的脸,鼻梁,泪沟,颧骨,看她没反抗,又亲她的下巴,脸颊,瓣。有人上楼看见角落里抱着俩人,吓出惊叫,他拉她的手就往楼下疾行。

 一向混不吝的王含乐忽然出声:“你不请假?”还穿着医生衣服的人只扯下了荷包里,拉着她的手更紧了。没停。

 “去请假。”她扯住男人的前进的步伐“我有重要事跟你说。”男人回到大厅,已经是便装,拉着她不由分说就往外走,几乎是用拖的,急的行为和正经的外表形成鲜明反差,女人大衣翻飞,被他扯得小跑起来。

 口不停起伏,一路都遭遇侧目,他带着女人去了酒店,路过前台也没停,上了十五楼,他从背包里掏出房卡,咬在嘴上,一手提包一手牵女人,弯用嘴刷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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