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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轻若游云
 她回过身,脸泪水,眼中是毫不隐瞒的厌恶“从今以后,再也不要碰我,也别再让我听到你说爱我,你所认为的爱,”她倏地高声,像是审判“其实只是占有,就算那是爱,也是最肮脏的,不为人接受的,可的不伦之爱!”

 腔一阵收缩,剧烈的头痛袭来,他抬起手,低下头去,另一只手按在口,急促息着。断续道:“别说了。别再说了…”

 “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你的触碰,还有你的爱,都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她继续说着诛心的话语,报复地瞧着他痛苦的模样。

 他终是没能忍住,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颗颗从脸颊滴落,沙哑微弱的声音带着可闻的哽咽。

 “阿端,我在你心里,竟如此不堪吗?”她说的话,一句一句像刀子,专冲他的心口扎,直把那已然千疮百孔的心扎得鲜血淋漓,他痛得几近窒息,她还在继续。

 他想捂住耳朵不听,却不舍得错过她的声音。最令他难过的,不是她不爱他,甚至仇视他,而是她不仅不要他的爱,偏还要去否认它,偏还要当作最不值钱的玩意儿踩在脚下,狠狠践踏它,她见他不知何时已泪面,痛苦的神情清晰可见,疯狂的情绪稍稍冷静了些。

 忆起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失神落魄。是什么时候,他们变成了这样?曾经那般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她却视他如仇敌,二人不停地伤害着对方,向对方扔刀子的同时,也不断割伤自己,他们,永远回不到过去了。今天的这些话一出,从今以后,怕是形同陌路。

 她转过身背对他,任由不知名的泪水盈眼眶,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声音却依旧冰冷“曾经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是我敬爱亲近的叔叔,现在的你,除了自私和占有,什么也不剩。

 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每每想起都憎恨不已,更无法原谅,我不怪你,我只怪这命运,为何叫你我相识。”说完。

 她缓缓抬起手,握住垂挂在心间的金链,扯下狠狠掷在地上,珠子与金砖相碰,发出碎裂的声音,她快步离开了大殿。殊不知,如果她能回头看一眼,哪怕只是用余光去瞥。

 就会看到他宛如失去全部的生命力般,猛地瘫倒在地,角缓缓渗出鲜红的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她刚刚站立的地方,苍白纤瘦的手指轻轻拾起被她摔在地上的金链,将那尽头垂挂的夜明珠死死攥进手心里。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珠子本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他五指合拢,全部的光芒俱被掩盖。

 就像他从此永不见天的心房。***太和殿。毕连焦急地候在一旁,看着御医们屏气凝神地为天子把脉,脑中回想起刚才那一幕还在不住后怕。晨间他在殿外看见明月郡主离开,脸色很不好,猜想陛下可能心情不悦,没敢去打扰。一直等到午膳时间,陛下迟迟未叫午膳,他隐约感觉出不对,站在外殿偷偷瞧,竟发现陛下晕倒在地,人事不省。

 几名御医轮番把脉,俱面色沉重,而后凑到一旁商议。拓跋朔方正好醒过来,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同置身冰天雪地之中,声音虚弱地道:“冷…好冷…”

 毕连凑上前听清楚后,心中奇怪,屋内烧着地龙,怎么会冷呢?遂赶忙喊道:“快添炭盆来!”

 几个内监火速摆好三个炭盆在殿中央,拓跋朔方还是冷得发抖,毕连抹着眼泪跪在一旁“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别吓奴才啊…”御医们终于商议完毕,鱼贯走过来跪在地上,为首最年迈的白胡子院首道:“陛下,据臣等诊断,您应是患上了疟疾。”“什么?!”毕连低呼一声,吓得直接仰倒。

 拓跋朔方怔愣,同样不敢置信,直起上身,看向跪地的御医们,喉咙发涩,艰难地开口:“你们…确定没有诊错?”

 院首不敢抬头看他的神情,只低着头“回陛下,臣等都为陛下把过脉,一致诊断为疟疾,温疟牝尚未可知,还要看后续症状。”拓跋朔方知道御医们的水准,定不会诊断出错的。

 只是仍旧无法相信,亦无法接受。“可汴京很少有过疟疾的病例,近些年更是一例未有…”所以他怎会患上?并无道理啊。

 院首跪地一揖,声音苍老地答道:“回陛下,的确是这样,《诸病源候论》有记载‘此病生岭南,带山瘴之气,其状有寒热,休作有时,皆由山溪源岭瘴毒气故也’。听闻陛下前些时并未在宫中,此病许是在外染上的。”

 拓跋朔方不言,失魂落魄地跌躺回榻,缓缓闭上了双眸,苦涩一笑,如此,便说得通了,他为找寻小侄女的下落,风寒未痊愈便继续奔波于岭南之地,而她所在的益州郡多瘴气,热,蚊虫众多。想来,就是那时染上的吧。

 “请陛下先休息,容臣等配药。”他睁开眼眸,无神地盯着顶的承尘,疲惫地道:“下去吧。”

 御医们没敢说出口的话,他知道。疟疾治愈的病例寥寥无几…治愈多靠运气。毕连跪在边,呜地哭着,他的心中有些悲凉,便是九五至尊,到头来还是一个人。

 甚至不如贫苦人家,便艰难度,家徒四壁,若有亲人爱人相陪,也不枉此生。哪像他呢?别人只看他高高在上的皇位,谁去想他为此付出怎样的血与泪,刀光和剑影?为此又失去了什么…如今病入膏肓,竟无一人守在榻前,可悲可叹!“毕连,你也出去吧,让朕一个人呆会儿。”他平静地说道。

 毕连哭出声,膝行靠近“陛下,陛下。就让奴才看着您吧,让奴才陪您吧…”拓跋朔方侧过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摆摆手“去吧。”我只想要那人在身边。

 她不在,旁人又有何意义?毕连哭着退出内殿,独剩他一人,承受病痛的折磨。不知躺了多久,身上的寒意渐渐消散,外面夜低沉,明月高悬。

 他去看窗外,树影婆娑,天际的明月若隐若现,他忍着酸痛乏力,起身穿好衣衫,佩上剑,脚步虚浮地走在宫道上。今夜很冷。

 他却衣着单薄,只穿一件月白色广袖长衫,发丝未束,尽数披散在身后,寒风吹过,广袖兜起风,发出烈烈声响,他漫无目的的走着。

 一直抬首盯着天上瞧,今恰巧是十五,一轮圆月皎洁明亮,高挂天空,离他好远好远,他不停地向前,可那明月始终在他追赶不到的地方,不管他走的多快多疾。倏地,他看见了。

 在那,在那汪湖水中,他跑到湖边痴痴地看,看着看着。眼睛有些发热。猛地拔出剑,剑穗下挂的白玉贴在他的腕上,刺骨冰冷。

 双手各持一剑,熟练挽了个剑花,回身跃起挑剑,光滑如银的剑身随臂而动,没有女子舞剑的柔媚,带着几分潇洒迅捷,衣袂翩跹,轻若游云,似要随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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