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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哪里都好
 “那小女孩的母亲刚刚在亲子餐厅门口晕倒了。宫六生跟着救护车先去了医院,两个小孩现在在我车上。”信息量有点大,宫欣含了好一会泡沫,到嘴巴辣了才赶紧吐出来。

 她还没开口问为什么宫六生会陪那位姑娘去医院,汪汕直接给了她答案,那女孩是宫六生ex,汪汕说。

 碍于小孩在场加上启动了车,汪汕没有继续往下说,让她先收拾好东西回来。一瞬间她觉得心脏被丢进一个装的玻璃罐里浸泡着。想浮出水面时又被无形的手至罐底,连罐口都被盖子封紧,连一丝氧气都隔绝在外。

 她这是吃醋了?宫欣甩了甩头,开什么玩笑呢,宫六生这么些年的醋要是认真吃起来,她早得胃穿孔了。提着一颗心上了车,车子到了深圳湾关口时宫欣才收到汪汕的信息。

 “她叫黄伊茗,癌症晚期了。状态很差。”“她女儿刚刚一直在哭,白羽也有一点被吓到了。”

 “剩下的等宫六生自己跟你说吧,我不好代他发言。”她握紧了手机,想打回去追问汪汕,可她也知道汪汕不会说。尤其是涉及过多个人隐私的事情。

 什么涉及了宫六生的个人隐私?病重的某任前女友她知道了。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而汪汕没法说出口的事?眼前飘起了薄雾。

 她隐隐约约觉得薄雾之后有什么东西呼之出,像是以前说的某些玩笑话下一秒就会成了真。还不到午后四点,天空已黯淡无光。病靠窗,窗外光线阴冷灰暗,而病房里的白炽灯惨白得令人心慌。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这会却如秋末冬初的枯草朽木,没敢开窗,怕风一刮便再也找不到她存在过的踪影。瘦削的脸上不含一丝血,眼下有一层薄青沉淀在暗黄里,粉条纹病号服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空旷,青筋浮起的手背着针头,经由输管连接着缓慢滴落的透明体,汲取着少得可怜的养分。

 宫欣努力回忆之前见到她时的模样,却记不得她那时的眼耳口鼻。只记得在一片欢笑中,带着渔夫帽的背影格外萧瑟。

 有些妈妈会自带辅食给幼龄宝宝吃,可她却是自己从保温罐里倒出了一碗白粥留给自己。宫欣也记得那头格外突兀的假发。

 这时失去假发和帽子的遮盖,宫欣的视线只往上方扫过了一秒,便匆匆忙忙移开。这种画面,饶是她内心再怎么强大,都难以注目多几秒。

 “宫欣。”她很快转过身,看着倚在门边的男人,她在宫六生眼里竟看到了彷徨无措。“你跟我过来,我有事跟你说。”他说。窗外起风了。***

 风起时带起栗微卷的发梢和泥土里草腥味,住院部每一层都有一个小平台,供病人们散步呼吸稍微新鲜一些的空气。宫欣没有出声,由得宫六生扣紧她的手,拉着她走到平台尽头,包裹住她的大掌有些润。

 宫六生很少在公开场合对她做出这种恋人情侣之间才会有的动作。天空低且沉,深的灰和浅的灰密密织着。伶仃蜻蜓扇动透明翅膀在低空无规律盘旋,她忘了看天气预报,不知道是否会突降雷暴雨。两人在护栏边刚站定,吻便落了下来。宫六生嘴微凉舌尖炙热。

 在霾天里慌乱无章地吻她,是迫切的,带着苦涩的舌头抵上她润的上颚,想从她身上汲取令自己冷静下来的镇静药,她安静耐心地回应着他,接纳他给的一切。宫六生小臂也是凉的,像在寒冬冰水里泡了许久。

 她紧紧回握住他沁凉的十指,试图把自己的体温渡给他。“宫六生,唔…你冷静下来。”她说。

 她第一次见宫六生这么着急的模样。吻逐渐加深加重,她被完全噬进宫六生灰黑的影子里,男人贪婪急切地索取着。又缱绻深情地给予了许多。漫长的吻不带情

 只是注进了他内心溢而出的感情。熬煮过久的柠檬酱变得极苦,焦黑从锅子边缘溢出滚落。

 宫欣抚摸着他微颤震动的背骨,手里的动作和嘴里承受的凶猛频率不同,像哄着在游乐场里迷路的孩子,在五光十喧嚣闹的旋转木马前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平台上有其他病人和家属。

 看着这一对旁若无人烈拥吻的情侣瞠目结舌。楼下的细叶榕在风中婆娑起舞,吻最终缓了下来,温润柔和地在她上蜻蜓点着水。“冷静下来了吗?”指尖攀上男人下颚的山脊,轻抚着隐在雪峰下的浅青。

 “嗯。”宫六生松开她的,手依然在她间紧拢着。“你说吧,我听着。”宫欣深了口气也圈住了他的,手指在他窝后打了个蝴蝶结。宫六生嘴开合了好几次都没能开口,想说的词句站在飞机舱门门口徘徊着。

 脚底下是四千米高空和深浅不一的黑灰云层,看不到可以着陆的地儿。宫欣等了一会,倒是被他逗笑,问道:“宫六生,你杀人放火了吗?”宫六生顿了顿“没有。”“作犯科?”“没有…”“肇事逃逸?PUA骗炮?赌博?毒?”

 “…”“都没有,那你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宫六生目光在她五官里游移,看被浸得娇滴,看眼珠如雕细琢的黑色硝子,看羽睫在她下眼睑处打下轻晃的剪影,看鼻尖总被纷飞的发丝划过。

 他咽下的口水里还能找到她护膏的味道,是薄荷蜂。词句终于迈出机舱,一个接着一个往翻滚不息的乌云里蹦。

 下坠的速度很快,加速下降的过程使心脏悬空,穿进密不透风的云层里有刺刺密密的闪电,电从脚底窜上了头皮。

 当最后一个字在贫瘠干燥的沙漠里着陆,宫六生的心脏还被困在云内,具象化的电带着尖刺绕着它,等待是煎熬的,他想着时间是不是暂停了。为什么宫欣没有动静。

 他等着脸上也好,哪里都好,可以落下一道响彻云霄的惊雷。可惊雷没有如期落下,间的蝴蝶结也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指甲隔着衣服嵌入他内。深且重。

 “…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轻飘飘的话从薄荷蜂味道里飘出,却重重碾在他心头上。

 “…上个月月初吧。”具体哪一天宫六生没说出口,想着静躺在头柜里的酒红绒布戒指盒,嘴角勾起苦涩。

 “这么多天了。你就没想过跟我商量这件事?”被装在密封容器里泡着酸的心脏上下窜动,把玻璃撞得砰砰作响,眼角像被极其薄的蜻蜓翅膀扑打得发疼。

 宫欣第一时间是愤怒的,愤怒的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宫六生竟想要独自隐瞒,他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就只有上做做说拜拜那么简单吗?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她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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