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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黑白分明
 徐锦融极力睁开眼,星光下视野一会儿浮现一会儿淹没,有什么东西在叫嚣,又有什么东西在失,很重要。“我好爱你,贺昭,”环住他的。她说得几乎像是没有意识“很爱很爱,你知道么?”

 “嗯…我知道,”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下来,颤抖不已“我也很爱你,很爱很爱你。”“是吗?”她凝住好一会“什么时候的呢?”

 “很早很早,在你都不知道的时候。”泪水滑下脸颊,跟血混合在一起,然而睁着眼也看不到几分光,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话声里充了恐慌“…可失心疯不行!贺昭!”她死死抓着:“我要疯了,就杀了我,杀了我!”

 “…”凉凉的到头顶,他在摇头,她更为恐慌,大口着气,却发觉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在恐慌:“答应我…头难受…不知道…清楚吗…不能的,不能…”

 “不,锦融,”夜里冷风吹来,四面黑暗,星光微不足道,脸上泪,一阵寒凉。不知如何才能减轻她的挣扎痛苦,贺昭用力圈着怀里,牢牢的,任背后揪住他衣服的手抓紧了又放开,又抓紧,又放开,心里如百爪抓挠,尖锐的疼“不行。”“回去,回平京去…回…不要在这里…杀了我…杀了我…”机械的呓语。

 她不住摇头,无意识地蹦着已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句子,手混乱地抬起,落下,抬起,落下。脑中空白在噬黑暗,又似乎是黑暗在噬空白,忽然有轻轻的哼声,她的手顿了下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调子,却不知道是什么词,模糊混沌的,但很舒缓,在意识到之前,她已经跟着哼了起来,然后是一阵颤动,哼声断断续续,她不明所以地跟着。不知道自己跟上了没有,只觉得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细,细如蚊蚋,直到消失在一片沉寂里。***天朗气清。

 黄的树叶飘落。本是轻轻打着旋,忽的秋风一起,便窸窸窣窣,呼啦啦一阵,从枝头抖下,但主人家似乎并不怎么介意,因此也无人打扫,在院子里已积了厚厚一地。房门打开。

 端着食盘出来的婶子刷刷踩过一地的黄叶,沙沙直响,步履飞快利落,食盘上一只罐子一只碗端得稳稳当当,发出新鲜的药气。主家老爷不知有什么事,这会儿不在。

 恐怕是很大的事,否则这样情形并不多见。这药他向来亲自试过才会用,唯有一次是假予她手,他在旁也盯着一言不发,仿佛她这经验丰富的婶子,连喂人喝药这事都不会做一般。“得等老爷回来。”小厮在门口堵着。

 “这药不能过时辰,”婶子皱起眉“老爷什么时候回?”“…不知道。”“唉…”婶子也有些犹豫。既怕过了时辰,也怕老爷见她自己做主进去,要震怒过来。

 “那等一等吧。”可等了好一会,还是不见回来。“还是喂药要紧哇,”婶子皱眉同小厮商量“这药说是不能断的。”

 小厮也有些愁,但犹豫权衡许久,还是点头了。推门进了里屋,东西在边桌子上放下,婶子正要去掀被子,却一时之间,跟上躺着不动已经两个月的人四目对视。“啊!”她吓得惊叫起来。

 大步直奔进院子,匆忙急切,几乎带起一阵风,一地黄叶呼啦卷起。屋门吱呀一下大开:“锦…”屏风后,上坐着的女子正在吃旁边婶子喂的粥,有些讶异地看过来。醒着的,果真是醒着的。“老爷,”突然闯入的人立在那里,石打的雕像一样顿住了不动,气氛胶着。

 眼看这女子一直看去,老爷也一直看她,然而谁都不说一句话,婶子有些局促地开口:“我看时辰要过了。便自己拿了主张,擅自先来…”

 “你先出去。”门匆匆关上。贺昭几步去到边:“锦融!”紧紧抱住她,深埋在怀里,没有一丝隙。鼻腔酸涩汹涌。她瘦得几乎硌人。这么两个月了,他还以为会再继续下去:“你总算醒了。总算醒了!”“嗯…”她声音还有点沙,慢了一拍,抬手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我醒了。”

 “你好不好?”吻了吻她发际,没留意怀中人有一刻的僵硬。贺昭扶住她的脸,什么也顾不上了。心头喜悦覆盖,却也难免焦灼忧虑:“还有没有哪里难受,哪里不舒服?”

 “没有,”徐锦融说着。“不过,”她眉心微蹙,有些迟疑:“你是…谁?”***“…”贺昭怔住,觉得自己莫非是听错了。“你不记得我了?”

 “…嗯。”脑子里轰的一下。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我是贺昭啊…”“贺昭,”她说,眉心一直锁着。神魂几乎漂浮而出,他震住。看着她,一切仿佛梦魇一样的不真实。

 “锦融,”他唤道,没有放过她一丝反应,呼吸已经万分艰难“你都记得谁?”她迟疑,摇摇头“都不记得。我叫锦融?我姓什么?”

 “…”她看着他,心中滋味说不上来。这个人胡子拉碴,眉目凌乱,方才进来也是这么仓促。

 但他脸色变得很快,刚刚欣喜至极,这下苍白如纸,似乎极受打击,甚至有些直不起身,她感到有些愧疚。

 “刘婶说我一直都在昏,”昏前的事情,不论时间长短,竟全是空白,她发觉自己似乎只记得如何说话了。这让她很是不安“我是怎么了?”“你受伤了。”贺昭身子终于堪堪直起“…你头上受了伤。

 用药修养了两个月,以免气血脉络,损伤太过,但也是药所致,修养期间,你一直不醒。”她半信半疑。“还觉得哪里不舒服?”他似乎缓过来一点。

 嘴一时褪去的血还没恢复,冰凉的手指抚到她脑袋上“头疼不疼?”这已经是万幸了,他心里颤抖。

 但不停这么告诉自己,那从北狄走出,在这个无人知晓的镇子落脚。数月过去,暗暗寻医问药,隐姓化名,避人耳目。神医道是她脑中已有损伤,只得用药封闭,全神修养,试上一试。

 还好好的。能说话,能认人。记不得而已…记不得而已。已经是万幸了吧,是万幸了。可她才说了很爱很爱他,仿佛还只在昨。好不容易,种种过往,那么多心意柔情,在她脑里,却这么烟消云散了么?他不甘心。“不疼,”她回答,对他的动作也没有不,只盯着他看“你是我的什么人?”

 这双睡了两个月的眸子很清澈,黑白分明,带着疑惑探究。定定对视很久。有种别样的情绪萦绕上心。贺昭开口:“我是你丈夫。”徐锦融一愣:“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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