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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前所未有难堪
 雨越下越大,在泥土上开车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滑出去,所以只能慢慢往前开,裴千树在后座闭着眼,他已经接近二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下了飞机就赶过来,此刻身心俱疲。

 没睡几分钟,刹车的后冲力让他身子前倾,差点砸到前座的椅背,刚要发作司机已经开口。“裴总,有,有个小孩。”裴千树熄下怒火,太阳,隔着雨幕,他看到了车前面的那孩子。

 ***黎被刹车吓到了。一股跌坐在路中央,丝毫顾不上小腿被划破。“裴总,我下去看看有没有事。”司机说。裴千树说:“伞。”

 司机有点诧异,裴总是要亲自下去吗?他不敢怠慢,忙把黑色的雨伞递给他,裴千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皮鞋上沾了泥。

 他没有在意,走到车前面,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的小孩,早上的那个偷看他的小孩,他还未开口,黎已经伸出手。

 她抬起头,头发被雨水打的漉漉,贴合着下颚,勾勒着巴掌大的小脸,雨水落进眼里,她不太睁得开,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西装腿。

 “求求你,救救我…”她的声音微不可闻。裴千树看着自己西装被那双脏兮兮的手抓着。皱眉。黎看到了他的视线,觉得有点瘆人。

 她很怕,可她不能松手,如果她松手了,她将一辈子困在这个山村,她会被张力死,她不想死,她很浓的哭腔:“求你救救我吧…”那年的她以为爬上了他昂贵的车。

 就可以逃离这所有的一切,因为全村的人都那么尊敬他,所以裴千树可以救她,只是她还不明白,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没有人有义务拯救另一个人,裴千树救她,她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裴千树蹲下身子,伞遮住了她头顶的雨,他看着她:“你家人呢?”黎下意识的低头,她说:“我,没有家人,我是孤儿。”他看了她一分钟。

 然后转身。声音干冷:“上车。”黎不敢置信,她以为他会拒绝她,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答应她?她甚至都想好怎么求他。

 黎跟在他后面,裴千树坐进了车里,黎站在车外面,她浑身都脏透了。脚上是破烂的拖鞋,她看着真皮的座椅,久久没有上车。

 “上来。”他说。黎捏着身侧的衣服,低着头,仰视他,脸上有泪也有雨水,讷讷开口:“我,我很赃。”他这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不肯上车,温柔了眉眼:“没关系。”

 那样轻柔的声音,在她幼小的心灵起了千层只会骂她:“你个骨头把自己这么脏就别回来了。”而他没有骂她,他就像雨天里的一道阳光,直直的照进了她的心坎。黎爬上车。

 她不敢坐在座椅上,瘦小的身体坐在踩脚垫上,蜷缩着。像一只狗。司机回头看到她:“裴总,她…”裴千树冷冷的回了一句:“没事。”司机说:“小姑娘你坐在椅子上吧。”

 脚垫和座椅是一套的,从她上车的时候就得都换掉,坐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黎抬头,却不敢说话,还保持着蜷缩的姿态。裴千树懒懒的抬眉:“随便她,开车。”司机闭上了嘴,他知道裴千树不是一个健谈的主。

 黎抱着自己,靠着车门,衣服哒哒的贴在身上,目光落在了裴千树的脚,这么近的距离才看到黑色西装脚有淡淡的纹路,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那双黑色的皮鞋被泥巴脏了。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车内气氛很冷。过了一会,黎微微抬起头,看到裴千树棱角有致的下巴,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这个角度能看到裴千树的睫,很长很黑,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没有那么严肃。

 不知不觉就看了他一个多小时,雨势收小,严实的天空里挤出几缕阳光,几道浅浅的光柱从天上投下来,天开始放晴,黑的云散去,出灰蓝色的天空,灰蓝中夹杂着一丝火红色,黎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天空。

 即使腿麻的不像话,她也丝毫不在意。车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黎忍着腿麻酸跟在裴千树的后面,她第一次看到这么豪华的房子,有漂亮的花园,还有点缀着白玉雕塑的泉,就像走进了童话世界。

 那时她还不知道,后自己将在这里度过整整十年,这里的每个角落都将留下她与他的痕迹。裴千树走的不快,似乎刻意在等她。黎迈着小步伐跟上去,他推开门,打开了客厅的灯,敞亮的灯光让她退缩在门口。

 她的左手边是一个石雕的貔貅,右手边是比她还高的紫水晶,这些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裴千树转过头,看到她愣愣的待在原地,他说:“你可以进来。”

 黎迈了一步,在浅灰色的地砖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带泥的脚印,与这里格格不入,她又退了一步,抬头看到裴千树,他没说什么。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他面前:“裴…”她应该叫他什么,和所有人一样叫他“裴总”吗?还是叫他“裴叔叔”?是什么“裴”总骂她是“赔钱货”是一样的pei吗?她的眼睛像是两颗灵动的小葡萄,因为思考转动着。分外滑稽。

 裴千树却径直走向了房间,黎很局促,完全不敢有其他动作,只好跟着他,走到房门口,他盯着她脏兮兮的脚:“站住。”黎被喝住,她停在了门口,裴千树关上了门,她与他一墙之隔。

 ***时间就像是沙漏里的沙,黎看着裴千树的房门,实木的门,只能透过隙看到里面有光亮,她站在原地,不敢动,檀香的味道从房间里溢出来,轻轻的,让人安心,他的房间从亮灯到熄灯。

 黎不知道站了多久,腿很麻,脚也疼,最要命的是她想上厕所,憋的很难受,整个下半身都有些痛,可是她不敢说,她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裴千树,他会把她送回去,她死也不愿意这样。

 时间越熬越漫长,就像不尽的沙,痛感越来越强,她实在憋不住了。黎了一口气,伸手敲了敲他的房门,起初声音很小。

 后来她又鼓足了勇气敲了一下。裴千树打开房门,就看到落魄的她,她低着头,眼睛红红的,声音讷讷的:“我,我想上厕所。”

 裴千树穿着一身灰色的短袖,低着头看这个瘦弱的女孩,因为憋得通红,他说:“你一直站在这?”黎捏紧了手指,感觉自己快憋到极限了。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是,是的。”裴千树愣住了,他是叫她“站住”于是她就真的站在这儿四五个小时,这孩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他有些烦,指了指右手边的洗手间。

 随后叹了口气,走在前面,领着她去,黎走了一步,下一秒整个人愣住了,她感受到涌出来的热,羞感将她包裹,前所未有的难堪,地砖上晕开一片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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